40、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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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在黑暗中徘徊不知多久，他终于挣扎着挣开双眼。四周光线明暗得宜，令人舒服。然而举目四望，视线看不了多远就被雾气一样的迷障挡住。本是陌生所在，却因为空气里那熟悉的味道，令他没有多少惧怕。
举起手看看，居然还维持着人形……本来以为那样剧烈的力量消耗过后，应该马上就会变回幼龙。但是现在不但力量充裕得很，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之处。很快他就发现了原因，身下坐着的那张床不就是、不就是昏迷前还、还和那个混蛋……只是现在某人已经跑得连根头发都不剩了。
隐约似有一阵凄凉秋风吹过，更显得床上孤伶伶的身影形单影只得可笑。
“慕倚笑！！！”看不清边界的空间里，满含怒意的龙吟响起。随手一挥，稀里哗啦落下一片雷电劲风，被击中的地方渐渐浮现被打破的镜面一样的裂纹，但是始终没有崩溃。
结界。从气息看，应该出自倚笑之手无疑。
龙瞬间双目赤红。不光做出那种事，之后还把人关在结界里，简直不可原谅！正磨牙诅咒间，面前的空间扭曲，竟然伸出一只几乎和他整个人一样大的手拍了拍他的头，随手塞了什么东西在他怀里之后又飞速地退出结界。整个过程也就一眨眼的时间。
龙目瞪口呆。看了看眼前的苹果，又看了看方才伸出那只手的地方……
“慕倚笑！你以为一个苹果就了事了是不是！”震天龙吟再度回响。
一只香蕉又被塞到手里。
龙一呆，反应过来之后腾地熊熊燃烧。“混账你给我出来啊啊啊！——”
这次没有了回应。
慕倚笑将手从簪中明珠上移开，轻轻叹了口气。他把结界设在了珠子里，既能随身携带又不易被发现……咳，虽然说逃避一向不是他的风格，但是直接面对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炸鳞龙不是聪明人的选择。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更何况……
身体稍僵硬一下，怀中的人立即动了动。将盖在胸前的大氅稍微掀开一些，露出了一头流泉飞瀑一样的黑发。紧贴在他胸前埋头沉眠的人又动了动，侧过脸，方睁开的双眸还是带着睡意的雾蒙蒙，然而看见眼前的自己便当即习惯性地露出了微笑。
被看见这样的景象，还不当场打起来……
湖心之亭，相依而眠……
“唔……你已经醒了……”半个身体还压在他身上的美人懒洋洋地揉揉眼，清醒后便很快地回复到从容高贵的魔殿主神态。“我压到你的伤了么？”
“诶呀呀……听到这样的马后炮可真让人不爽。”肆意调笑着，暗自里却稍稍走神。
伤口早就好了。不说先有龙血的帮助，后来又……话说难道龙气也可以用那种途径采补？这是个可能性，毕竟古往今来可能没有一个魔想过对龙族做那样的事。
“倚笑？”
“嗯？”听到落梧的唤声，他才回神。
“你最近很是心不在焉，想到什么人了吗？”魔主绯色的眼眸里波光流转，乍看象是两颗有生命的美丽宝石一般。
只是慕倚笑一听这柔情百转体贴入微的语调，就知道这句话得小心着回答了。
“什么人倒没有，有件事倒是一直想不清楚。”
“说来听听。”落梧一整衣袍，坐了起来，倚在一边的柱子上。
慕倚笑却一直没有出声。望着亭外烟波浩淼景色绝丽的湖泊，心里却再也宁静不下，连表面上的泰然自若都挂不住，眉宇间隐隐若现凝重。
踯躅半晌，犹豫不定的他终于下定决心，开口询问。“……你会有这样的时候吗……明明头脑还是很清醒，却干出违背本愿的事？身体里的血好似都在沸腾，不由自主……”
“冲动谁都会有，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落梧唇角微挑，眸深如墨色。
慕倚笑淡淡睨他一眼。“你知道我的意思，今天不带拐弯抹角的行不？”
听进了这句话，魔主神色一整。“你……开始了？”
他的紧张更确定了他的想法。两人一时竟是同样空前未有的郑重其事。
“果然是魔化吗？”
那两字仿佛禁忌，一旦触碰则是承担不了的后果。仙、魔或者龙都是与生俱来的种族，若强行变为魔族，则会接受逆天而行的惩罚。不单单身体要经受魔气撕扯的痛苦，最后还要面临丧失自我的危机。没有了理性回归原始的魔，只是怪物一样的存在。
落梧幽幽一叹。“所以我总说你喜欢乱来，魔是能随便做的吗？为什么你做事从来不跟别人商量。”
“哎，这话说的真是好没良心，当初是谁咄咄相逼把别无选择的我逼上这条绝路？现在你双手一甩倒撇得干净，我这样分明是你的全责啊殿主。”
“……”沉默不到片刻，魔殿主挑了挑眉，眼角眉梢忽然都似染上了风流魅惑。软软靠过去，再婉转柔声低语道：“那……我就负全责好不好？”
“…………”
落梧冷笑。悠悠然起身坐到对面。
占尽上风的魔主大人优雅地举杯自斟自饮，然后状似无意轻描淡写道：“魔化并非无解，只要远离那些会诱发魔性的诱因，然后以你的功力要抑制魔化不成问题，届时最坏的结果也只是性情稍变而已。”
慕倚笑不置可否，一笑带过。
诱因。能诱发魔性的不就是——龙血。
这种情况到底持续了多久？只要一看见那双翡翠颜色的清眸，沉落深渊之底的某些被遗弃被埋葬的东西就蠢蠢欲动叫嚣着要苏醒，肆意地在身体里沸腾着。他曾一次又一次压制过，也同样一次又一次成功。
爱意怎么是魔化这种可笑的东西就能击退的呢？
曾经无比自信。却在那个时候被动摇了信念。每次回想起那段记忆里龙族被激怒了的眼神，都无论如何不敢自信自己会亲手伤害所爱，最后又不得不接受现实。
原来只有对你的守护之心依然无法保护你。
那么当初一念为魔到底是对是错？会不会正是护你之念成了伤你之举？
心里的计划更坚定了几分。
调整下心思，再转头面对落梧已是沉稳冷静。
“不知道你发觉没有，以那个秘术的力量……顶多能送一个人回到过去，所以即使这样你也要为了这个与我为敌吗？”跨越时空的界限非是易与，即使龙当年召唤他也是险些用尽力量，如今，也依然只能送一个人回去。他不相信落梧并不知道这一点。
落梧不为所动，垂眸静静凝视着杯中茶叶渐渐舒展开的身体。“你放心，我不会用那个秘术，即使我能成功回去，没有你在的世界于我也是无意义。而别的人……我自不会让他们有那个非分之想。”
“那……给另一个人好不好？”
落梧微微抬眼，浅红的瞳孔里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波动。眼前令他那样倾心的人轻笑着，颇有些勾魂摄魄的魅意。
“送我家的龙回去好不好，这样我就一直陪着你一个人再也不会想他。”仿佛突然贯彻了魔的全部能力，那话语里若有若无的蛊惑连魔主都为之失神。
然而落梧只是捏紧茶杯，没有说话。
“送他走，知道他能平安所以我不会惦记着他。送他走，龙族也不能再影响我的魔化，这不是皆大欢喜么？如果你答应我，我也答应你以后……”
再也听不下去，落梧霍地掷住手中杯盏，清脆的碎裂声成功地让面前之人住了嘴。
“你骗我的吧，”控制不住冷冷一笑，他一字一句陈诉到，虽然话一出口伤害得最多的还是他自己，“估计真有那么一天你后脚就跟着自尽去了，哪里还管得上我？你最好别在这里天花乱坠地骗我！”
魔化真是了不得。一时魔性之下的冲动还可压制，然而性格上潜移默化的改变却令人防不胜防。
倚笑你以前从来不屑于拿这种事当筹码……
魔，狡诈阴险，善于利用人心，善于欺骗。而你最后会将你的骄傲抛至一边。
内心翻涌的情绪搅得他坐不下去。落梧腾然站起身，招呼也不打就快步走出亭子。
慕倚笑怔怔然呆坐，冷风吹了半晌。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落梧。他对他这样的了解，什么心机都难耍。
掌心握着发簪，已开始出汗，那明珠蒙着点点水光更显明亮。
机械地拿起桌上的一个梨子，穿过结界送了过去……
“啊——”意料之外的剧痛让他下意识猛然收回手。这一手可了不得，后面直接带出了一个人。银发青年双手紧紧按着他的掌心，牙齿狠狠咬着那一排手指，用尽全身力气地，不留一点情面地。
“你、你你……”
“我怎么？”青年刀子一样的眼神送过来。
手指疼得快要麻木，指骨象是要断掉，更是早就流血了……他不敢说一个字。牙齿不断的研磨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的手要废掉了。不敢抽出手。
“能耐呢！？把我关结界里的能耐呢？”红眼龙动了动鼻子，空气里某个人残余的气味已经无所遁形，当即火上浇油，龙怒不可遏。“落梧！？你竟然还敢给我在这个时候找落梧！！！”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事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