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曼哈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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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公司办理完离职手续出来，大楼外面的天色明亮，蓝白的天空还未被渲染成暖色调，夏季的热风吹过，并未给人以凉爽的恣意。
不到一个月后，她将再次从社畜变回学生。要离开这片待了六七年，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土地。踏入异国他乡的那一瞬间，她的家乡不再是南方的那座山里小镇，而是东方这个面积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家。
淡淡愁绪如烟如雾笼罩心头，名为自由的风也没有吹散它们。
和过去千百次一样坐上相同方向的地铁，也和数不清的夜晚一样，不想直接回家的她，在林香里站下了车。
傍晚开始营业的方寸之间，这个时间点的客人零星可数，安静的酒吧里还在放着感性的爵士乐。
她在习惯的位置上坐下，吧台后的男人抬眸扫了她一眼，目光怔了两秒。
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人嫌狗厌的模样，懒散的语调说着惹人生厌的字句。
“哟，稀客啊。”说完啧叹一声，不着调的笑声懒洋洋地掉进她的耳朵里，让人想要歪脑袋倒掉。
“多久没见着你人影了。”方寸左挑眉头，寸头比之前理得更短了点，混不吝的气质更凸显出来。
他双手撑着吧台的黑色大理石桌面，身子微微前倾，脖子上的粗链银质项链垂下。他今天没换上白衬衫，而是一件随意的黑色纯色T恤，连印花都没有。
看来他今天是以老板的身份来视察的。
“这么关心我啊，我不来你营业额看不过去了是不是。”彭卉乔斜勾着唇角笑，眉眼却不如之前的舒畅。
“喝什么酒，我亲自给你调一杯。”
“劳烦寸哥了，给我来杯曼哈顿。”
彭卉乔翘着二郎腿，架在上面的那条腿随着音乐的节奏慢慢点着脚尖。难得的，她竟然在离职这么重要的人生日子里没有穿上恨天高，而是一双几乎完全平底的深棕色皮质单鞋。
“不要加拿大的，要美国的。”
“要求真多。”
方寸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但手还是很顺从她的要求移向了旁边的美国的黑麦威士忌酒瓶。比起产地加拿大的威士忌，美国的威士忌口感更辛辣，也更刺激。
虽说曼哈顿被称为“鸡尾酒皇后”，又被许多调酒师称作是适合女性饮用的鸡尾酒，但方寸个人认为，一般的女性大概并不会喜欢曼哈顿的味道。
彭卉乔这个奇葩是个例外。
“给，这杯我请你。”
“哟，寸哥这么大方，那我不客气了。”
方寸冷哼一声，拿着刚刚调酒的器具到水龙头处去清洗，背对着她，懒得和她搭话。
两个人一来一回的对话跟回合式攻击似的，能把对方噎得够呛。
落日般的颜色被装进酒杯中，沉入杯底的红色樱桃显得格外诱人。
光看这颜色，或许会单纯地以为这是杯甜酒，彭卉乔捏着酒杯小酌了一口。
鼻尖窜进橙子的香气，入口是猛烈的威士忌的辛辣，中调有苦艾酒的苦涩，尾调在喉间是淡淡的回甘。
“你一会儿什么安排。”破天荒的，彭卉乔会主动问他私人安排。
他们是朋友没错，却极少会在方寸之间之外的地方见面，这友情，看起来是挺塑料的。
“没什么安排，小成在兼职，我等等去接他吃饭。”
“哦，二人世界啊，我能不能加入你们。”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从彭卉乔嘴里用那种轻佻的语气说出来完全变了味。
方寸没忍住顶了顶腮，强忍着爆粗的冲动，扭头瞥了她一眼。
“没地儿去啊，爱当电灯泡。”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她不怒反笑，喝了口酒，撑着下巴噘着嘴，露出方寸最厌恶的委屈巴巴的表情，点了点头，跟被丢弃的小狗似的。
见彭卉乔摆出这个表情的方寸嘴角控制不住地车了两下，死皱着眉头，见鬼似地看着她。
“别恶心我，有屁快放。”他才不认为，彭卉乔没事会提出要跟他们一起吃饭。
她收敛脸上的表情，面色淡淡的，手指抹了抹杯沿。
“我下个月准备出国了，短时间回不来。”
“哦。”
她抬眸瞪了他一眼，什么反应。
“行，散伙饭是吧。”方寸沉下肩膀，拿布擦了擦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我和小成说一下。”
“还得报备是吧。”彭卉乔没憋住笑，别看方寸长得一副狼样，实际上就是条狼狗。
狼狗嘛，再怎么凶相，在主人面前还是一条乖乖狗。
啧，反差真大。
没来由的，彭卉乔忽地又想起了戴斯沐。
那天她提出分手之后，他给自己打过两个电话，她都没接。
故意的，听见了，没接。
后来，他又发了条消息，说想再和见一面。
消息，她也没回。
若是按照她以往的风格，无论是手机还是社交软件，他都应该被拉黑。
直接把他这个人在她的世界里清空。
可是，彭卉乔的大脑，似乎很难将他清理出去。
她又大口地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鸡尾酒，灌得太猛，又是烈酒，一下呛得止不住咳嗽。
耳边是剧烈的咳嗽声，方寸刚收到梁成的消息，才刚看了两个字，立刻被彭卉乔吓住。
他大步迈步走到她身边，帮她拍了拍后背，嫌弃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担忧。
“没事吧。多大个人，喝酒还能呛着，这么没用。”
“咳咳，方……方寸，不会说人话，就别说。”
方寸闭着唇，不再吭声，等她说行了，才收回手。
他叹了口气，这才放心看手机：“小成说行。”
“小成说行你就行，你可真听话啊。”彭卉乔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语气有多酸。
她原来也有条很乖的小狗的，只是被她亲手赶走了。
“你今天吃炮仗了，怎么攻击性这么强。”他上下扫了她两眼，瞧见她身上的T恤和牛仔裤，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彭卉乔这装扮，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她怕不是中邪了。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你不会突然发现了我的魅力了吧。”
彭卉乔注意到他上下打量自己的眼神，环抱住前胸，身体往后仰了仰，装作害怕的模样。
方寸唇瓣噏动，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滚。”
离开方寸之间时，彭卉乔第一次坐上方寸的车，看到他的车标，也是初次意识到，方寸这小子，挺有钱啊。
开的竟然是保时捷。
她轻啧了一声，自觉拉开他的车后座入座。
副驾驶有主了，她可不敢坐。换个角度想想，她就是把方寸这小子当成司机了。
虽说方寸开的是豪车，可这人是一点儿也不挑剔。
彭卉乔本就是临时加入他们，在接到梁成之后，她便先问了他们原先打算去吃什么。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梁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从前座转头和她说话。
“那个，乔姐，我们本来是要去吃排挡的。”梁成这孩子一看就实诚，也不会撒谎。
“乔姐你想吃什么。”梁成觉得带彭卉乔去吃排挡不大好，便绅士地问她想吃些什么。
彭卉乔也不过分讲究，开口说道：“那就去吃大排档吧，我也好就没吃了。大排档味道好啊，走一个。”
梁成似乎没想到彭卉乔会是这个反应，在他印象里，她一直是个精致的，有点小资的职业白领。
他轻啊了一声，目光移向坐在他旁边的方寸脸上。说来，方寸和彭卉乔打照面的次数更多，两人更熟悉些。
“那就大排档吧。”方寸一锤定音，启动车子出发。
彭卉乔是真没料到他们选的这家排挡在戴斯沐学校附近，也是问了才知道，梁成和戴斯沐是校友。
这世界可真特么小啊，彭卉乔扯了扯嘴角。
应该不至于吃顿饭就遇上，彭卉乔安慰自己，和他们在露天的位置上坐下。
“小成，那家伙开车不喝酒，你陪我喝点。”彭卉乔给梁成的酒杯里倒了点啤酒。
梁成不好拒绝，轻轻点了点头。
“小成酒量不好，你少和他喝。”
彭卉乔白了他一眼，耸了耸鼻子，腹诽他怎么这么护犊子。
“要不然你找代驾，你陪我喝点。”
“不喝，喝酒误事。”
她突然有点后悔了，她就不该提出要和这对情侣一起吃饭的。
不仅要吃狗粮，还不陪人喝酒，她自讨苦吃。
她咬牙自己灌了杯酒，可憋闷死她了。
一顿饭也吃得挺愉快的，如果结束的时候没有那么巧合地撞上戴斯沐。
“彭卉乔。”
听见有人叫她，彭卉乔转头去看，站在路边的，不是别人，就是被她甩了的戴斯沐。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就那么凝视着她，让她突然间有些无所适从，仿佛是黑夜里隐在草丛里的兔子，突然被一束手电筒灯光照亮，避无可避。
她怔愣着和他对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戴斯沐在远处看到熟悉的背影，像极了她，又不确定是她。
她会来他的学校附近吗，按她的性格，不会，她恨不得避他远远的。
他试探地叫她，她真的回头了。
数日不见，她还是一如往常，甚至开心地和两个异性一起喝酒，吃大排档。
她的生活里，有他没他都一样。
这样的认知让他的胸口更加酸涩。
他冲动地叫她名字，四目相对，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坐在她旁边的梁成和方寸顺着彭卉乔的目光看过去，在两人之间移动视线，有些搞不清情况。
梁成用口语无声地问方寸，叫彭卉乔的人是谁。
方寸摇头。
应该是情债吧，他猜。
说不定，彭卉乔的反常，都和眼前这个少年有关。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曼哈顿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