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温差》YUKISAM

19、关东煮

　　天气预报明后天会来台风，今夜的风尤其大。
　　戴斯沐站在她的公司楼下，头发被风吹着扫到眼前，略微有些遮挡视线，他伸手撩拨了两次，但还是立刻被风吹回原样。
　　放弃地任由斜着吹的风弄乱自己的头发，单手抱着怀里的饭盒，等着彭卉乔下楼。

　　在大楼里完全没有感觉到室外的过分喧嚣的风，一走出公司大楼，彭卉乔有些意外地缩了缩肩膀。此时不是下班的高峰期，她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像是个柱子站在那里的戴斯沐。

　　“冷不冷。”
　　“等很久了吗。”

　　两人同时出声，旋即相视一笑。

　　她笑着摇头：“不冷。”

　　毕竟还是夏天，尽管风很大，气温也只是稍稍降了三四度，实在谈不上冷。
　　她一收到戴斯沐发来的消息，就立刻下楼。如果戴斯沐是一到公司楼下就给她发的消息，那么他在楼下等待的时间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关心则乱。

　　她注意到他抱在怀里的饭盒，饭盒外还是上次那个灰色的保温袋。保温袋很厚实，放在里面的还是保温饭盒，饭菜其实并不容易变凉。
　　但看着他将饭盒抱在怀里，仿佛她便是那个饭盒，被珍视在意着。

　　“你吃饭了吗。”彭卉乔抬头去看他的脸，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戴斯沐点点头，把饭盒交到她手上：“做完饭的时候顺便吃了点。”

　　接过饭盒，彭卉乔心想他该不是把装不进饭盒的边角料给吃了吧。

　　“晚上有事吗。”她继而问道。

　　“没事。”

　　在风中的对话的他们看起来颇有种末世情侣的感觉，路人好奇地透过来一两秒的目光，又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彭卉乔也觉得在风里对话不大方便，虽然不冷，但强风刮过脸上手臂上裸露的肌肤还是不舒服。

　　“走吧，我们去便利店买份关东煮吧。”彭卉乔转身迈开步子，戴斯沐自然而然地跟上。

　　进了便利店，耳边的风声静止，世界也跟着变得安静。
　　她知道这家便利店在夏天也卖关东煮，是因为有一次加班在深夜，从公司准备回家时突然肚子饿。那个时间点，要去找一家还开门的店铺吃宵夜对她来说一样耗费精力。看到公司楼下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着，她抱着随便看看的心态走进去，一下子就被关东煮给吸引了目光。

　　也可能是因为那天肚子真的太饿了，平时并不是很喜欢的关东煮那一刻变得无比好吃。
　　彭卉乔熟悉地走到收银台边的关东煮格子锅前，锅里的汤汁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想吃什么。”彭卉乔扭头去看他。

　　戴斯沐愣了一愣，他以为是彭卉乔想吃，没想到她是问自己。

　　“你不急的话，吃份关东煮陪我吧。”

　　交往之后会更真切地感觉到，彭卉乔是个十分柔软的人。和不相熟时的那种待人温和不一样，那种温和是令人舒服的，但又有些疏离的。现在的她，更像是蚌壳里的蚌肉。

　　“好。”戴斯沐站在她旁边，低头选了几种关东煮的串，让店员帮他装进纸杯里。

　　他们走到便利店门边的座位上坐下，对着窗户，看着昏暗的天色下行人来往。

　　彭卉乔打开来戴斯沐带来的饭盒，今天的菜式是炒花菜，卤豆腐和番茄牛腩。
　　一打开盖子，饭菜的香味就扑面而来，比任何的香水味还要诱人。

　　“你做饭的手艺是和谁学的，你妈妈吗。”彭卉乔夹起一块牛腩放进嘴里，肉质不难咬，带着一些韧劲，番茄很入味，解腻。

　　戴斯沐手里拿着一串竹轮，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听到彭卉乔的问话，放到嘴边的竹轮又放了下来。

　　“不是，是和我爸学的。我们家我爸做饭，我妈不下厨。”

　　彭卉乔意外地微微睁大眼睛，细细咀嚼着嘴里的牛腩，嘴角淡淡勾起：“这样啊。”

　　感觉她的情绪有片刻的变化，但还不等他去察觉她话语中的情绪，她便换了个话题。

　　“你不是说暑假要实习吗，在哪实习，什么时候开始。”
　　“在青柚，下周开始。”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彭卉乔吃完了饭，把饭盒盖起来收进保温袋里。

　　“周末你有时间吗，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好。”

　　彭卉乔回答得很干脆，让戴斯沐先前就预备好好的说辞全都失去了作用。

　　“你知道我们要去看的是什么电影吗。”
　　“不知道。”

　　他以为她有关注最近上映的电影，所以才这么爽快地答应。听到她毫不在意的“不知道”，戴斯沐更是愣了一愣。

　　“那你不问我要去看什么电影吗。”
　　“和你看电影，重要的一起看电影的对象，而不是电影本身，不是吗。”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进入过电影院了，对近来上映的电影也不了解。
　　她想，无非是爱情片或是恐怖片。

　　平淡的语气下，这就像是一句再平常不过的日常对话。但落入戴斯沐的耳朵里，是撞钟的钟锤，是掀起海浪的海风，让他心动不已。

　　他装作淡然的模样，手里无意识地捏着吃完了的关东煮的木签，轻轻地嗯了一声。

　　周末，这一次彭卉乔没有爽约，按照约定的时间下楼。
　　约定的地点就在她家楼下，她一下楼就看到了在楼下等着的戴斯沐。

　　“等很久了吗。”彭卉乔拿起手机确定了一眼时间，确认自己甚至还提早了五分钟，并未迟到。

　　戴斯沐看着她的动作，勾起嘴唇笑了笑，语气轻扬：“没有让女朋友等我的道理。我就刚到一会儿，也没等很久。”

　　彭卉乔被他轻快的表情和语气感染，跟着笑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

　　时间是下午四点，戴斯沐买的电影票是晚上七点半的场次。现在的时间离晚饭的时间也还有一段，戴斯沐没有提前告诉她他们要去哪里。

　　戴斯沐嘴角的弧度更上扬了些：“跟我来就知道了。”

　　他手里拿着钥匙，按下按键，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轿车响了两声。

　　彭卉乔诧异地看他，问：“这车是。”

　　“这是我朋友的车，他今天没用，我找他借了一天。”

　　他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请彭卉乔上车。
　　彭卉乔弯身上了车子的副驾，车内的摆设还挺干净整洁，而且没有难闻的味道。

　　戴斯沐绕到驾驶座，上车插进车钥匙，启动。

　　“你是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彭卉乔记得有一个调查，问男生什么时候在女生的心目中最帅。
　　学生时代，很多女生下课后会专门绕道到篮球场去看打篮球的男生。为什么打篮球的男生带有一种吸引力，彭卉乔考虑过，因为打篮球的男生一般个子都不算太矮，经常运动的男生身材也都不错。
　　但在彭卉乔看来，男生运动完的汗臭味足以泯灭她所有的幻想。

　　最标准的答案，大概还是认真做事时的状态。无论男女，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闪闪发光，总是格外有魅力的。
　　恰如此刻，她盯着戴斯沐握着方向盘的手，平稳地开车的样子，就让她有些挪不开眼。

　　“高中毕业之后就去考了。我生日在年头，高考完已经满十八，我爸就让我在那个暑假去学车。”

　　他反问她：“你有驾照吗。”

　　“有。”她的驾照是在大学的时候考的。

　　这个回答出乎戴斯沐的意料，他知道她上班通勤都是坐的地铁，回家有时候会打车，从没见过她开车。

　　“那你怎么没买车。”
　　“我家那里没有停车位，而且买了车还得养车，很麻烦。公共交通就足够满足我出行的需求了。”

　　还有最主要的一个原因，是她觉得她并不会长久地留在这座城市里，才一直没有买车。

　　戴斯沐小幅度地点点头，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展开。

　　“我们要去的地方很远吗，你还特地找朋友借了车。”
　　“不远。”
　　“不远为什么要……”

　　戴斯沐瞥了她一眼：“晚上方便送你回家。”

　　这个理由在彭卉乔看来实在不算什么理由，她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轻笑着摇头。

　　年轻人的仪式感还真是强。

　　到了目的地，彭卉乔没看见附近有什么大型的商场，路边的店铺也没有特别吸睛的甜品店或是咖啡厅。

　　“这是哪儿。”
　　“先下车。”

　　如果坐在她身边的人不是戴斯沐，她可能会考虑对方是不是想要把她给卖了。

　　下了车，彭卉乔走在他旁边，跟着他进入了一个老小区。

　　她突然灵光一闪：“去你家吗。”

　　用“家”来称呼可能不算妥帖，是他的出租屋。

　　戴斯沐点点头，开口：“屋子有点简陋，但我上次就想邀你来吃饭的。”

　　她在心里回想戴斯沐所说的上一次，应该是确定关系前，也就是她本该拒绝他，却阴差阳错发生意外的那晚。
　　他大概只是想让她尝尝他做的饭，可他并没有意识到，贸然地邀请一位女性去家里，对于女性来说，是危险的。
　　还好，一切都因为意外发生了改变，变得顺其自然。

　　他开门的一刹那，她忽地好似明白了那日他站在自己家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的心理。

　　“进来吧。”他的语气平常。

　　“好。”

　　他自然地拿出一双女式拖鞋，放到她的脚边。
　　不像她，第一次让他进门，就让他赤着脚。

　　“我没抢到望江阁的座位，今天我给你做吧。”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没事。”
　　“你先坐一下，我给你倒水。我买了西瓜，在冰箱里，要不要吃。”

　　彭卉乔笑着说都行，望着他匆匆走向厨房的背影，彭卉乔胸口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翻涌。

　　这才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而不是去对方家里，就为了上床。

　　彭卉乔咽了口口水，扭开视线。

　　她不该多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