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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话 ...

  •   清原寺的素斋做得极好,不少香客慕名而来。

      白羌跟着空镜到斋堂,要了一碗观音素面。
      面汤澄澈清凉,一碗面里有几颗菌菇与木耳,看起来最有肉香的就是那油豆腐。

      巫雪虽离群索居在山林间,可腰包一直都满满当当的,生活也过得随性恣意。
      白羌跟着不吝金玉的巫雪,自然也是衣食无忧,几乎顿顿都能见荤腥。

      白羌并不知这清原寺的素斋远近闻名,光看这清素的汤碗,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竟没能勾出些许馋虫来。

      她坐在桌前,空镜坐在她的斜对面,隔了一个人的位子,以身言尽男女有别。

      白羌喉间咽下口水,抿唇拿起竹筷,夹起一筷素面,轻吹热气。

      素面浸润汤汁,携汁水入口,在口腔内扩散出菌菇的鲜香。碗内未有荤腥,可鲜香滋味不逊于带有肉沫的面条。

      白羌微微睁大双目,齿间留香,面条不软不烂,颇为劲道,味道出乎她意料。

      她垂着脑袋偏过头侧目斜对面的空镜,他吃饭的动作并不如她想象中的慢条斯理,一筷子一口面,每一口几乎都是咀嚼二十下入喉,频率偏快些。
      可给人的观感并不粗犷。

      白羌收回视线,油豆腐在汤汁中吸收了饱满的汤汁,在口腔中炸开。
      油豆腐肆无忌惮地在口腔中溅出汁水,那一瞬间,白羌的大脑却也如烟火绽放般在空中停滞。

      正当她想要细想,自己突然不想立刻离开清原寺的念头从何而来时,身后传来一声呼唤。

      “姑娘。”

      白羌本不想回头,奈何现下斋堂内唯有她一个女子。

      她咽下口中的油豆腐,扭头看向身后喊她的女子,一身浅蓝色衣裙像是波浪绽放开浪花,头上的珠钗样色不俗。
      是今晨昏倒在路边的那位小姐。

      “听闻是姑娘救了我,特来谢过姑娘大恩。”那女子气质温驯,举止大方不失妥帖,微微屈膝向她行了个礼。

      白羌的屁股还沾着木凳,连起身客气的动作也没有,只是轻轻颔首。

      “姑娘言重了。”白羌的眼睛像猫儿似的明亮狡黠,上下扫过姑娘全身。

      空镜坐在远处,未曾抬头,只是声声入耳。
      在听见那娴静的小姐出言谢过白羌的救命之恩,空镜夹面的手在空中停顿一瞬。

      呼延清怜本就听瑶竺说起这位救命恩人是个极有个性的姑娘,当下看来,果然如此。

      呼延清怜在白羌的对面坐下,空镜就像是是个完全隐形的空灵在她身侧,完全被呼延清怜忽视了。

      白羌瞄了一眼沉静自若的空镜,端起自己的碗径直离去。

      “姑娘,可否请你到我府中做客。”

      白羌收回自己的注意力,抬眸冷冷地对上她含笑的双眼,笑也不笑:“无事不登三宝殿,小姐可知请佛容易送佛难。”

      呼延清怜微微一怔,未料到这姑娘不仅面冷,说的话也犀利薄凉。

      白羌轻挑眉头,见这位姑娘笑意凝在脸上,唇角勾出一弧偷笑的弯角。

      呼延清怜到底是受过严格家教的闺阁小姐,很快就调整好脸上的表情,重新挂起一抹笑,轻笑着捂唇。

      “姑娘真是会开玩笑。”

      白羌唇角弧度回落,放下手中的筷子架在晚上,就抬头身子微微朝后地盯着眼前人。

      “家父乃是百里开外朝阳县的知县。”提及家中,呼延清怜打量着白羌的神色,继而微笑着说道,“请姑娘过府,是希望姑娘能为我照料身子。”

      “县中大夫多是男子,终究是不便日夜为我照料身子。我自小体弱,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近来精神疲倦,如何调理也不见起色。姑娘只是把了一脉,便知我心情郁结,可是有何解决之法。”

      白羌听她娓娓动听的声音柔声细语,左眉微微一跳。

      她胳膊肘抵在桌上,手背支着下巴,右手中指在桌上画圈。

      “姑娘莫不是高估了我的医术。再说,你既然知晓病根乃是心病,如何不懂得解决之法。”

      她画圈的手停住:“若是要治积年之症,也不该是随意轻信我一介外人。”

      白羌直勾勾地望入她的眼中,轻巧的话语撕开了两人之间的一帘纱窗。

      “姑娘寻我,究竟所为何事,还请姑娘明言。”白羌话语最末的两个字重重下压,从身上释放出一股威压。

      呼延清怜并未被她恐吓,只是浅笑,四两拨千斤地启唇:“姑娘缘何如此怀疑我的用心。”

      她轻摆摇头,眼眸低垂,伸手从瑶竺手上拿过一袋银两,推至白羌面前。

      “听闻姑娘是借住在清原寺,既无居所,我愿为姑娘提供避雨之处。而姑娘救过我一命,只当还恩。”

      她的手还压在钱袋上:“姑娘若愿意到我府上小住,为我调养身体,我愿出重金以作酬谢。”

      白羌目光落在她手下压着的钱袋,看起来不像碎银,出手阔绰。

      她翘起二郎腿,呼出一口气。

      “姑娘,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呢。”

      呼延清怜当日便要离寺,白羌四处寻空镜无果,拉住一个扫地的僧童的衣角。

      那僧童睁大双目,犹如被鬼缠上似的连忙向后退了好几步,低着脑袋,双手紧握竹扫把。

      “施……施主。”颤抖的声线,让白羌难得皱眉。

      她有这么可怖吗。

      “你可知空镜法师在何处。”白羌回忆起早上遇到的那些不通情理的僧人,叹气不和他多计较。

      那小僧童怯怯地抬起脑袋,扫视她片刻才结巴地回话。

      “在……在后山。”

      白羌还想再问问他,空镜在后山做什么,没想到那小僧童立刻就跑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

      白羌盯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纳闷地歪着脑袋,朝后山走去。

      清原寺的后山辽阔,白羌顺着众人走出的一条道曼延向上。
      不知走了多久,才在山顶的凉亭见着了空镜的背影。

      他盘腿坐在凉亭中间,凉亭内无桌无椅,他面对的不远处就是山崖。

      白羌站在他身侧,山风吹过,迎面而来。

      在这个地方修行,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吗。

      “空镜法师,多谢你这两日的照顾,我要走了。”她爬了半个时辰的山就为了来和他告别。

      “来去自如,无需多言。”空镜闭目不张,声音顺着山风飘到她耳朵里。

      白羌一点儿离别的忧愁都没有,毫无表情地低头看他挺直腰背盘腿坐如松的身姿。

      “你真的无情无欲吗。”许是萍水相逢,白羌才敢问出心中所想。

      巫雪说爱,神情哀恸。呼延清怜说爱,浅笑伤情。
      爱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若非无害,僧人又为何不能谈情。
      若是有害,为何俗人皆逃不离又相求。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白羌似懂非懂,继续问他:“我们还会再见吗。”

      空镜此时睁开了眼,眼中山川聚成缩影。

      “有缘自会相逢。”

      白羌点头,一语不发,背身准备下山。

      空镜重新闭上眼,风不止心不静,无奈睁眼,回头已无来人身影。

      他双手合十,低声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皆为虚妄。”

      白羌下山后,呼延清怜与她的女婢瑶竺已经在山脚等候。

      “白姑娘。”呼延清怜朝她走了两步。

      白羌下山之后,不知为何心底竟迟到地感受到一股落寞,回头朝看不见山门的竹林与看不见尽头的石阶远远望去。

      “白姑娘。”呼延清怜担忧她临时反悔,轻声又唤了她一声。

      “无事。”白羌回头,瑶竺站在马车边。

      “走罢。”

      上了马车,白羌背靠着马车闭目,不欲和她们闲聊。

      瑶竺撇嘴想出声训斥她,可被自家小姐伸手拦住,不甘心地瞪了一眼自成一界的白羌。
      白羌浑然不知,眼前全是这数月来所见。

      “白姑娘,到了。”

      白羌无知无觉地在一路颠簸中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被呼延清怜唤醒之时,她正巧梦见初见空镜的画面。
      她与空镜,说起来不过点头之交。但,他的的确确是路过她人生中唯二令她印象深刻的人。
      第一个,是巫雪。

      瑶竺不喜白羌的冷漠,下马车时搀扶了呼延清怜后便站在一侧。
      白羌也无需人帮她,毫不在意地直接从马车上跳下。

      知县府,高门大户。
      数月内,白羌路过不少豪门大户家门外,除了在谯西村入住的那户富商人家,这是她第二次走进这样与她格格不入的府门。

      白羌跟在呼延清怜身后,丝毫没有低人一等的怯懦与战战兢兢,逛园子似的悠闲松散。

      “小姐。”在府内,仆人众多,每每瞧见呼延清怜,他们都低眉顺眼地喊她一声小姐。

      等呼延清怜走过之后,他们都用一种打量的眼神偷摸着瞧她。

      原来她不是逛园子的那个,而是被观看的那个。
      这种眼神,让人浑身不适。

      “白姑娘,若是不介意,与我同住一个院子可好。”呼延清怜真是将她看做座上宾,事事都要先问过她的意见。

      “客随主便。”白羌还是有寄人篱下的自知之明的。

      “瑶竺,先去烧壶茶来。让人将西厢房洒扫出来,给白姑娘住。”

      瑶竺咬着下唇,憋屈地应声说是。

      “白姑娘,先到我房内坐坐。”

      白羌一坐下,门外就来人来寻呼延清怜。

      “小姐,夫人听闻您回府了,让您过去呢。”

      呼延清怜瞥了一眼刚坐下的白羌,朝来人点了点头:“我一会儿就过去。”

      “你既有事,便先去忙吧。”白羌并不在意这些虚礼,瑶竺刚端着两盏茶来,她接过其中一盏。

      “怠慢了。”

      呼延清怜吩咐瑶竺好生照料白羌,自己还未坐下就往知县夫人的院子去了。

      白羌不懂得饮茶,在瑶竺的白眼下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

      “我四处走走,行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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