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0、再见了，手冢 ...
-
在别人眼中，不二和幸村外形相似，球技高超，臭味相投，属一类人。而在不二眼里，手冢和幸村归为一类：无论如何都要取胜，包括与网球无关的事。脑子里想的永远只有称霸全国，为了胜利固执地牺牲一切，在所不惜。他们采取的方式，温柔的不二永远办不到，更不认同！
同样是队长，同样身上带着定时炸弹，球场上的手冢等同于幸村的化身，不二的彻底认真，不单为了击败手冢，亦是给幸村的最后通牒。只有让幸村意识到不二的强大，察觉到危机感，方能抹杀他所有借口，安心治疗，重返战场。
不二了解幸村，他不肯去治病的原因，除了不喜欢医院的药水味，还因为自恃强大。
幸村相信大家的能力，即使他不下场，照样不费吹灰之力带领立海大拿下全国二连霸。信仰“胜利高于一切”，尤其在定下“全国三连霸”的目标后，更视网球为他的生命，超过生存的意义。他必须亲手实现预定的胜利，不容许一丝意外。
他的思想被局限，他的目光变狭隘，这种信念有可能变成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当高高在上的神失去所有神力，侵袭而来的恐惧蒙蔽了双眼，封闭了心灵。在黑暗的深渊里，以为孤立无援，只能无助地抱紧自己，伪装强大，抵抗四面八方的攻击，以至于忽略最基本的东西。
全国大赛的敌手，U17的室友，他人口中的一类人，不二轻易看穿幸村的想法，采取这样的方式摧毁神建造起来保护自己的围墙，让他发现周围还有一群因为共同目标凝聚起来的同伴。这群同伴也许还达不到神的标准，却已经做好与神并肩战斗的觉悟，他们是一体的，想帮神实现他想要的未来，也是大家想要的未来。
三连霸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依赖我们吧，这是不二向幸村传递的讯息。
这也是不二为手冢做的最后一件事。
与幸村的执着不同，手冢责任感太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带领大家打进全国大赛的约定，就算只有0.1%可能，他也必须去拼那么一丝希望，不到黄河心不死。
良莠不齐的青学，少了天才王牌，龙崎教练寄予手冢重任无可厚非，他们不知道明年越前龙马的加入将带领队伍打进全国大赛，他们只看到眼前，青学要走得更远，被誉为“国中最强男人”的手冢国光必须在！
揠苗助长的道理，手冢国光明白，龙崎教练明白，可他们畏惧踏出回头的一步。
不二愈发觉得这两人像极了，一样渴望胜利，一样固执己见，一样鼠目寸光，一样自视甚高。所以，为了手冢，为了幸村，这一次，他一定可以不顾一切取得胜利吧，即便内心万般抗拒。
“3-4，win by立海大不二。”
比分转眼被追上，手冢将球拍换到健康的右手，打算速战速决。
“右手的零式发球吗？”不二脚踩碎步，俯身向前，在手冢发球瞬间脚跟蹬地，借助身体前倾的惯性顷刻移动到网前，球落地往回爬的那一秒，挑回球网另一侧。
零式发球就这样被破解了。
手冢的零式发球和零式削球一样，落地后往球网回爬，用球拍根本挑不起来。零式削球尚可在球落地前打回，发球却不一样，必须等到球落地才能回击，但一落地球不弹起根本回击不了，堪称无法破解的发球。
众人以为手冢右手发球威力差了点，恰巧给不二反击的瞬间，然第二个零式发球被不二用另一种姿势轻巧回击，那不可能是巧合。
“30:0，立海大不二。”
“是风！”柳观察不二回击零式发球的两种姿势，由此得出结论。
真田问：“风？”
“不二用球拍制造一股微弱的气流，影响球上的旋转，落地瞬间有几毫米离地。不二就是在这一瞬间挑起球，打回去。”
“……你确定？”
“他两次回击姿势有细微差异，应该是根据球上的回旋角度调整气流方向。这是我推理出最符合事实的结论，毕竟对于风的驾驭能力，没人能超过‘风之魔法师’！”
丸井听了真田和柳的对话，不由感叹：“不愧是立海大的天才君呐！”
接连两个零式发球被破，手冢重新换回惯用手，不再打零式。对面纤细瘦弱的少年，给他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一个可怕的念头：这人一旦完全认真起来，同一个招式在他手里绝不可能夺下第二分！
既然如此，他只能靠手冢领域保下发球局。无论打到哪里，球都会自动飞回手冢身边，不二丢掉的发球局便是栽在这一招上。
切原难免担心：“可恶，又是那种讨厌的球啊，不二学长加油，不可以输给他！”
柳摇摇头，切原太浮躁，根本察觉不到比赛节奏早已掌控在不二手中，他拍拍海带头：“赤也，安静点，好好看比赛！”
破解手冢领域，说难不难，说容易不容易，要点在于比手冢更快预测局势走向，给球施加与其相反的回旋。目前而言，放眼国中网球界，没人比不二更了解手冢的打法，虽然他们这么多年只打过两场半的比赛。
由下旋球打出的飞燕还巢拿下一分，手冢再也没打简单的上旋球和下旋球。
“40:0，立海大不二。”
“40:15，青学手冢。”
这局最后一分，打得异常久。网球稍好一点的人都看出来手冢领域渐渐失效，好几个球不二本可以轻易得分，却漏掉机会，回球气势较之前弱很多，分明故意让手冢追上。持久战并非不二的风格，他的目的不难猜测，消耗手冢的体力，加重手臂的负担！
然而，不二真正的理由，没人懂。
“40:30，青学手冢。”
菊丸他们虽和不二玩得来，但羁绊远没有手冢来的深，瞧见手冢拿不稳球拍捂着肩膀发抖，菊丸怒火中烧，口不择言：“不二，你在干什么，你要毁了手冢吗？你怎么这么残忍！大家不是朋友吗？”
曾经最好的朋友恶言相向，不二心头一阵刺痛，做过火了吗？他于心不忍，问手冢：“还要继续打下去吗？”
“继续！”手冢拾起球拍，站回发球区。
为什么你学不会示弱呢？不二好言相劝：“即便你打赢我，这场比赛青学也不可能赢，你的队友也不希望看见你受伤，考虑一下他们的心情吧。”幸村明显看到不二说这句话时头稍微朝他方向倾斜。
害他伤势加重，又劝他放弃，手冢看不懂这位天才，眼下他脑海唯一的念头只想完成和大和部长的约定：“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难道你喜欢网球的方式，就是毁了自己手臂吗！这样换来的约定和胜利，除了你，有谁会高兴啊！顽固不化，死脑筋！不二很想骂醒他，可又有什么立场这样做呢！
被头发遮掩的眼眸盛满忧伤，抬头一刻变成势在必行的冷酷，不二握紧球拍，竭力压抑颤抖的声调：“那……我只能毁了你。”
不二周身散发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仿佛换了个人一样，迹部看不懂、真田看不懂、柳看不懂、仁王他们更看不懂，不懂不二的转变，不懂他对手冢国光的上心。
形势重演上一轮。
“40:40，青学手冢。”
温润的笑脸下面，隐藏这般残酷血腥的嘴脸吗？真正的不二周助在哪儿？
裕太拼命抠着栏杆，指甲渗出血丝毫不察，他了解他的哥哥，不会无缘无故，一定有尽管心里难受也必须达成的目的。但他不懂，非要搞成两败俱伤的局面吗？受不了周围人对哥哥指指点点，他大声吼道：“哥哥，够了，住手！”
不二身形一抖，这句话在他耳里变成另外一种声音，瞧，你弟弟讨厌你了！他垂下眼睑，用力抽击，球以猛虎之势奔向底线。
“4-4，win by立海大不二。”
该结束了！不二缓缓睁开眼眸，神态凛冽，没有起伏的尾音飘荡在球场上，好似从天而降的飞箭刺穿众人的心。
“吶，你知道为什么裕太号称‘左撇子杀手’，但他一心想打败的哥哥是用！右！手！打！球！”
？！！！所有人深陷于惊天谎话之中，过了许久球场响起一阵又一阵抽气声。
晴空万里，风和日丽，手冢一成不变的脸上出现一道裂缝，大脑当场宕机。难道不二和他一样是个二刀流，而且……
“你是左撇子！！！”
不二嘴角勾起一丝嘲讽：“手冢，我说过的，要想赢我，还太早了！无论是谁！”
众目睽睽之下，不二将球拍换到左手。
众目睽睽之下，不二右手向上抛球。
众目睽睽之下，不二左手挥拍。
球飞速斜飞到手冢脚边，咻咻咻沿着地面爬行，没有弹起！！！
“飞燕还巢！！！”
“发球版的飞燕还巢！！！”
“ACE，15:0！”
“ACE，30:0！”
“ACE，40:0！”
“ACE，5-4，win by立海大不二！”
一球定乾坤。
连续4个飞燕还巢，一球比一球更早落地，更接近中线，不会再有人把那句话当做玩笑，明天体育新闻的头版头条100%是“万分震惊！立海大天才不二周助，竟然是个左撇子！”
若有好奇者瞥向立海大的休息区，就会发现几位正选跟他们一样中了晴天霹雳。
单细胞生物震惊之后无非喊一些“不二学长太厉害了”、“我一定要击溃你”之类的口头禅！其他几位跟不二相处最久的同级生无不露出便秘一样复杂的神情。
“……呐，我不是在做梦吧！”丸井问。
胡狼点点头表示同上疑问。
“如果你指不二左手打出飞燕还巢的发球，那不是梦，我也看见了！”柳生扶稳眼镜，偷偷看一圈其他人的表情。庆幸自己进社晚，打脸不算严重。
仁王似有感应地摸上自己的双颊：“噗哩，欺诈师这个称号，我不配，打扰了！”
真田绷直身体，双手握拳，努力克制自己不把帽子摔地上，牙缝艰难挤出几个字：“……太……太……太松懈了！”听口气，多半指他自己。
“…………”柳险些把笔杆掰断，接收到隔壁青梅竹马频繁闪烁的信号，无奈地摇摇头，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不二就是数据狂魔的克星！知书达理的他忍不住将满腹千言万语化作一个哔——
幸村此刻面如死灰，一言不发，扭头朝场外的迹部瞄一眼。论最震惊的，当属他俩。
不客气地讲，他是不二众多朋友里和他最谈得来，最意气相投的一个，也是实力最相当的一个，迹部顶多算第二。现在不二跳出来自曝，他远比大家所见的深不可测，甚至乘于2倍的实力！结合当下的情景，刚开始他不免以为不二诈手冢，而亲眼见识到左手发球的威力，不得不信。
飞燕还巢这种高难度的回击球，要求球员具备超水准的旋转技术，改为发球，难上加难！不二很擅长心理战，击溃手冢的自信，也包括他。不二发球前特意看他的那一眼，他读懂了。
场外哗然一片，不二吊足众人胃口，又将球拍换回右手，走到接球区！下一局是手冢的发球局，也是不二的决胜局。此时换手，意思再明显不过，手冢不配他用左手！简直奇耻大辱！
“太过分了吧，这是羞辱！”
“欺人太甚！”
“明摆了瞧不起手冢君！”
“人家有这资本骄傲，你行你上！”
“我要是手冢，早弃权了，谁丢得起这脸！”
“手冢国光好歹国中数一数二的强手，不二周助居然用非惯用手就把他打得落花流水，强，实在强！全日本找不出一个能打败他的人吧！”
“我以为神之子够厉害，没想到不二周助比他还厉害，右手已经无敌，用左手还让不让人活！”
“立海大又会是今年的冠军，什么怪物学校啊，神啊，赶紧出来一个超级天才，打败四巨头吧！”
“……楼上这位，提醒你一下，不二周助一年级就被称为天才，比他更超级的二刀流，没出生吧！”
……
手冢抿紧双唇，脸色苍白，鬓角冷汗直流，左手抖动厉害，不知因为疼痛，还是拼命压抑愤怒。
GAME OVER，6-4，手冢抱着手臂跪倒在球场上。
第四次了……
国中三年我一直有意避免与你交手，也许怕我们之间真的分出高低，怕输给你之后变得不像不二周助。你虽默许我的逃避，却有意无意散发出战意，我有预感，这一天终究到来，让我豁出一切与你一较高下。
U17时，我强迫你与我对战，只为斩断害怕改变的恐惧，然而你看穿我的意图，中断比赛，留下一个残酷的现实。
此后长达十三年，我们渐渐疏离，网球也在我生活中沉寂。我以为我释怀，直到今天，与你再次交锋，仍以这种结果呈现，我不会再揪着衣领骂你。
你对网球的执著永远超乎我的想象，我早该明白，你我是两条路上背道而驰的两个人，我们既不适合当队友，也不适合做对手……相见不相识，是最好的结果。
万籁俱寂，不二背过身，不忍看见大石他们搀扶手冢走出球场的背影，他用最血淋淋的方式摆脱名为手冢的枷锁。
再见了，手冢。
天空一片青蓝，渐渐晕开一层朦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