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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孩子们从早读开始就处于一种异常亢奋的状态,总是有人在下面小声说着什么。高以宵站在讲台上,将他们如同小鹿一样滴流乱转的眼眸捕捉得一清二楚。
      高以宵索性停下来,点了孟寒的名字。
      “孟寒,要不你起来和大家分享一下,你和路姚远在那里说了两节课了,有什么好玩的?”
      孟寒不说话了,低下头去不敢和高以宵对视,教室里其他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小下来。
      高以宵环视了一下教室,随口说了句“上课不要聊和课堂无关的话题”就打发了过去。
      大课间时,路姚远和班里几个Omega女生都来了办公室。
      路姚远开口解释:“高老师对不起,我和孟寒上课就是说了两句高穹画室坠楼的Omega的事情。”
      高以宵本不满他的道歉态度,结果听到赵霈泽的画室的名字,一下子愣住了。
      “坠楼?”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和高以宵说,前天有个Omega女生在画室跳楼了,有说是和Alpha男朋友不小心怀孕了的,有说是交不起学费的,有说是考了好几年还没考上学的。
      高以宵只好让他们不要相信谣言,安下心来该做什么做什么。
      “高老师,他们说那个Omega是因为被永久标记了结果被甩了,想不开就自杀了,”有个Omega女生惶惶不安地看着高以宵,“永久标记这么可怕吗?”
      高以宵看着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们本应娇憨快乐的脸庞上,如今布满了疑虑与恐惧的阴翳,皱了皱眉,温和地对她们说:“你们不用担心太多,现在永久标记是可以通过医疗手段去除的,结婚后因为种种原因分开的AO也不在少数。”
      “但是永久标记对于Omega来说是身体和精神上都会留下印记的重要标志,”高以宵看着女孩子们清澈的眼睛,“老师觉得最好还是慎重地将自己托付给你自己所选择的、值得信赖的人。”
      高以宵转头看路姚远:“Alpha也是一样。”
      孩子们点了点头,沉重的气氛环绕着他们。高以宵拍拍他们的肩膀,打发他们不要胡思乱想,抓紧回教室去了。
      怪不得赵霈泽这两天都没有怎么联系他,高以宵掏出手机给赵霈泽打电话。
      “喂?在哪里呢。”
      赵霈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但还是格外耐心:“在画室呢,怎么突然打电话?”
      “我去找你吧,”高以宵站起身去拿电动车钥匙,“我刚下课。”
      “别过来这边了,”赵霈泽知道高以宵应该是听说了事情,“这边现在有点乱。”
      “没事,我都出门了,等着我吧。”高以宵挂了电话,一脚跨上小电驴,准备去安慰赵霈泽。

      高以宵到画室时,赵霈泽正站在三楼的走廊栏杆上抽烟,是没有封住的露天的走廊。他伸出手对着下面的高以宵打了个招呼。
      “从后边的楼梯上来吧,正面这个贴上条了。”
      高以宵绕到楼后面一个狭窄陡峭的楼梯间,缩着脖子卡着头顶的墙壁走了上来。
      “上次来没仔细看,这楼有点儿年头了啊。”高以宵走到赵霈泽旁边,伸手把他的烟掐了扔在水泥地板上踩灭。
      赵霈泽低头嗅了嗅,还能闻到高以宵身上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虽然已经淡了不少。他点点头:“这次估计得拆了,以前法院的半扇儿老楼。”
      高以宵探头绕过赵霈泽看了眼画室里面:“学生呢?”
      赵霈泽也顺着他的目光往教室里看。教室里这会儿乱七八糟的画纸和画架倒了一片,石膏和水果乱七八糟丢在角落里,画布都扔了出来。
      “兴趣班的停了,估计好些不会来上了。集训班的搬到二店去了,高新区那边。”
      高以宵想去捡拾地上丢了一堆的画和干颜料盒,被赵霈泽一把拉住了:“别捡了,这些都不要了。”
      高以宵抬眼看赵霈泽眼睛中的零散血丝,和下巴上冒出来的胡茬:“那够远的,还有人去吗?”
      “集训,在哪儿不是训,封闭的还好点,”赵霈泽伸手摸了摸高以宵的头,“不用这么担心,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高以宵头一次没有闪躲,他看着赵霈泽的眼睛问:“那孩子是怎么回事儿啊,自杀?”
      “自杀,楼顶跳下去的,”赵霈泽指给他看楼下那片拉了警戒线的血迹,“当场就死了。”
      高以宵注视那片混了砂石的发黑的脏污血迹,很难想象那里躺过一个年轻的蓬勃的生命。
      赵霈泽又从口袋里拿了根烟出来,这次高以宵没有拦他。赵霈泽点了烟说:“女生是第二年参加集训了,去年没考上。个子高,脖子也长,像个学舞蹈的。班里好些个Alpha喜欢她,叫人长颈鹿。”
      高以宵靠着赵霈泽的肩膀,听他有一句没一句讲那个女生的事。
      “听她朋友说,是和一个Alpha在一起了,一个男生。”赵霈泽低沉的声音带着寒冷的气息,高以宵裹紧了毛料的大衣,又往他身边靠了靠。“两个人永久标记了。”
      高以宵有些意外:“高中生?”
      赵霈泽点了点头,红色的烟头在他的指尖跳动:“高中生。”
      高以宵沉默了,想起自己班里早上因为这件事惴惴不安的孩子们。
      “女生家在外地,家里把一整年的生活费都给她了,结果两个人给花没了,本来家里就困难,还送她来学特长。”赵霈泽将烟按在栏杆上,伸手将高以宵冰凉的手包住,“Alpha把她给甩了,女生想不开了。”
      赵霈泽眨了眨眼:“我平时也不怎么过问画室里的事,集训班的课程老师、生活老师,谁都不知道,班里的学生也不会和老师们说这些。”
      高以宵看着赵霈泽有些泛红的眼睛,小声安慰他:“不是你们的错。”
      “现在洗一个永久标记不是难事,”赵霈泽说,“但孩子夹在家里、男朋友、学业、班里其他学生的舆论各种压力之下,没能想开。”
      高以宵用力回握赵霈泽的手:“她也没有错。那个Alpha现在怎么样了?”
      赵霈泽苦笑了下:“本来就是未成年,他俩标记也是你情我愿,人也不是他杀的,他不承担责任……可能是转学了,反正接着走了,女生家长都没找到他,一家人都搬走了。案子负责的人去问了话,也没什么后续了。”
      “最痛苦的就是孩子和孩子的家长。”高以宵久久不能将眼睛从那一片铁锈的红色上挪开,“要是能有人劝劝她。”
      两个人沉默下来。
      年轻生命的毁灭和陨落,对于他们两个都从事教育相关行业的人来说,是极大的打击。
      赵霈泽看高以宵冷得厉害,索性把他整个人都抱在怀里。
      “你们学校出过这种事没?你们不是混编学校吗。”
      高以宵摇摇头:“我们学校抓得紧,恋爱的孩子肯定有,没闹过这么大的事。混编反而好些,Alpha和Omega的孩子们常接触着,到不觉得不同性别的对象是多么稀奇或是神秘。都是同学罢了,孩子们反倒不当回事。越是撇开越是要出事儿。”
      赵霈泽低下头,正巧能看见高以宵已经快要愈合的临时标记。
      “你对永久标记,是怎么看的?”
      高以宵听见赵霈泽有些沉闷的声音从耳后传来,愣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后颈腺体处的伤疤。
      “说实话,有了临时标记以后,是很想被对方永久标记的,会有这种冲动。”
      听到高以宵坦诚的话语,赵霈泽眼眸变得深沉起来,克制不住地轻轻捏了一下高以宵的耳垂。任何Alpha听到自己的Omega这样说,都会有不可抑制的欲念。
      “害怕肯定是害怕的,”高以宵突然变得情绪低落起来,“一个Omega只能被一个Alpha标记,而一个Alpha却能标记不同的Omega。”
      “被标记后,Omega的人生就永远会和对方绑在一起,任何情绪和想法都不再是私密的、自我的……除非把标记洗掉。”
      “即使洗掉标记,也只是洗去生理上的印记,但是心理上的印记会永远影响自己。”
      高以宵苦笑了一下,往后一靠倚着赵霈泽:“所以我当初突然变成Omega,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当时都不想出门了,死活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赵霈泽突然低下头去吻高以宵的腺体:“以宵,你不用怕。”
      高以宵没有闪躲,努力克制着心中的颤抖:“怎么会不怕,这是每个Omega都会有的担忧,你们Alpha是体会不了的。”
      赵霈泽执拗地重复:“你不用怕。”
      两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危楼上,紧紧依靠着对方。
      高以宵鼻尖突然凉了一下,他伸出手去,轻声对赵霈泽说:“赵霈泽,下雪了。”
      赵霈泽也伸出手,紧紧靠着高以宵的手,直到有雪花落在他们的手心:“嗯,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
      高以宵注视着雪花落在少女生命陨落留下的痕迹上,紧紧扣住了赵霈泽的手指。
      初雪将惨痛的生命掩埋,也将高以宵内心的不安与畏惧掩埋。
      “我们都会永远自由,不论什么情况。”
      赵霈泽落下一个吻在高以宵的额头,带着雪的凉意。
      高以宵觉得冷,紧紧靠着赵霈泽,汲取对方身上篝火的温暖气息。
      冬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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