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30、第二十九章 逆流·第三

　　一听烛陌风满口答应下来，赵小黑霎时脸色惨白，连忙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他的袖口说道：“你莫不是疯了，这是河龙王，虽然是河里的，但毕竟是位龙王。鸟的事情归凤管，兽的事情归龙管。我们神鸟族的碰上条龙都得退避三舍，更何况你一个人呢？”
　　他颇有自信地拍拍手中青竹剑，低语：“过三招，不死就行，这条件还蛮简单的。”
　　青面孩童目光透出龙的气魄，他轻轻抬起手，指尖捻了一诀，不怀好意地低笑道：“这第一招，叫青龙腾云。”旋即背后蓦地飞出一条青色幻影，在烛陌风的眼中瞬息间化作排山倒海之势而来。少年手中挽一朵剑花，以细弱的剑身去挡，却宛若螳臂当车。
　　不堪重负的青竹剑爆出一串锐利的嘶鸣，烛陌风连退数步，旋即自肺腑大吼一声，丹田暗力一发，霎时间青竹流光婉转，将迎面而来的这一青龙直接劈开，断不留一丝情面。
　　正当赵小黑高声大喊好时，一道刺目的嫣红自烛陌风嘴角溢出。明知自己只是一招便受了内伤的烛陌风依然面上略挂喜色，强笑着翘了翘嘴角，恭敬地行礼道：“第一招，我接下了。”
　　河龙王脸上略显错愕之色，旋即双臂一抱，奶声奶气地说道：“第二招，叫双龙戏珠。”旋即开掌一番，自长空而起画出两道清冷的光环，霎时间天地变色，本来清亮的天空不知从何处涌来密密的乌云，黑压压地挤在上空，河龙王掌中两道光环接了自长空劈落的闪电，宛若太阳般发出夺目耀眼的光泽。小龙王轻喝一声，两光环一前一后相继飞出，直朝烛陌风胸口而来。
　　烛陌风料定若是再用青竹剑来挡，这自己辛辛苦苦练成的有灵的上乘好剑要就此夭折了，到时候自己还要破费给它修座坟。于是少年掌心一开，将青竹剑直抛到一旁，虽然就这么随手一丢自己心里有些于心不忍，不过还好这青竹剑中的灵还算聪明，自己找了个体面的姿势靠在一旁的枝干上。
　　见青竹剑落下，烛陌风才反过头来对这两光环。凡是招数必有其弱点，既然不能躲，只要一击中了招式的弱点，自然迎刃而解。在这短短几秒的时间中，想要找到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招数的弱点谈何容易。好在，这也是陈诚曾经叫他练过的。他面对飞来的光环，修长白皙的指尖忽地往光环深处一探，旋即翻手捏住其最细弱的部分，猛地耗尽气力一握，霎时间眼前一个光环灰飞烟灭。环状攻击的弱点过于明显，那便是最薄的一边。
　　可是想要徒手化解招数实属烧灵力的事情，若非万不得已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然而此刻既然已经要求是不可躲闪，那他宁可烧灵力也断然不能躲闪半步。于是在信手抓爆第一个光环之后，烛陌风的灵力便烧了一半多，极近无几，却偏偏还要执着于接住下一个神环。就见他手中的第二个光环非但没有破碎，还反噬将烛陌风的掌心烧成一片炭黑，眼见少年被这一击拍在胸前，瞬息被拍飞出去，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几人默默吞了口唾沫。见赵小黑面上还有血色，说明烛陌风受了这一击之后定当还站着。就见远处折断的树干上飘飘然走来一位高挑少年，烛陌风全身上下破烂不堪，斑斑血迹浸在洁白的长衫上如同血色长虹。不变的还是那副淡定自若还略带笑意的眉宇，他抬手方才拭去嘴角的血迹，浑然一口恶黑的污血喷出洒在地上，他勉强抖了下身子，才没让自己倒下。整片漆黑的树林渐渐安静了下来，烛陌风口含血沫地喘息道：“这，第二招，我接下了。”
　　此刻的烛陌风已经算是残烛，别说再接一招，再接半招恐怕都要气绝当场。赵小黑耐不住性子，几次想要冲上去阻止这场可怕的游戏，可一再被烛陌风抬手拦下，也只好默然地观望着，眼中流露出不忍与煎熬。
　　小龙王此刻面对如此血腥的场景，稚嫩的脸庞也流露出半分怜惜。可毕竟三招就是三招，一招都不能少，否则就连这些都接不下来的话，早晚是要抵挡不住龙珠中的毒素，到时候全身溃烂化为脓水而亡。
　　想来如此做也是为烛陌风好，他的心中便沉了几分，忽地深吸一气，霎时间滂沱大雨排山倒海之势自滚滚乌云间倾泻而下，好似万马奔腾般轰轰作响，几乎让人怀疑要把天上震掉个窟窿。河龙王微微一勾指尖，赫然万家水怪齐聚，凝聚化为一条澄澈的水龙，齿寒尾长，身体足有碗口般粗细，七八米之长，携卷破风之声直奔烛陌风本来就不算坚实的胸膛。顿时四面的一切都因此物存在而黯然失色，丝毫不闻它响。
　　“最后一招：水漫金山！”
　　随着水龙的冲击，一呼一吸间已经距印堂不过几寸，烛陌风已来不及再做躲闪，瞬息间被击飞出去，唯见几抹殷红洒在空中。赵小黑终于见此变色，且双腿一软竟是跌落在尘埃之中。就见此刻，忽地一记黑芒自两神鸟身边飞出，直呼：“一命换一命！”
　　深知此招一出，台下定有人坐不住的小龙王早有准备，抬手一扬作成水盾抵在柳许墨龙的枪尖，暗自将力道返回去。他一甩乾坤袖，吼道：“后生小辈也敢跟本王动手？我告诉你，若是此人连这三招都接不下，那早晚也只得落个死字。本王三招只是动用二成功力，即使不作反抗而中，最多也是个残废，我自然会让他安安心心回家歇着。现在静观其变吧。”
　　两眼通红的柳许恶狠狠地咬牙切齿一番，似乎也清楚自己奈何不了眼前的河龙王，只好默默退下。就见雾霭中并无立着的身形，三人心头一寒，那河龙王也是哑然失笑，挥挥手道：“可惜了，我本以为此人还有些能耐。看来我只得……”
　　“殿下，且慢。”这有气无力的一声忽地从三人头顶幽幽飘下，就见一袭白衣好似轻羽般款款而落，面白如雪的烛陌风脸上失去了血色，唯独不变的则是嘴角勾起的撩人的弧度。他面对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的河龙王，低语道：“那方才接招的，是烛龙分身而已……”
　　“？？？”河龙王气得说不出话，但想想也没什么问题。自己只是说让他迎面接下三招，又没说用什么迎面接下，若是和他辩驳定然又是自己落入下风。堂堂河龙王怎么能落人口舌。他以轻咳掩饰自己的尴尬，拂袖道：“勉强，合格吧。”
　　听得此话，烛陌风颔首，旋即口中眼中七窍流血而倒。这下顿然引得周围几人慌忙扑上去，柳许将烛陌风满脸是血的头枕在自己臂弯中，怒吼道：“怎么回事？不是用烛龙化身躲过最后一击了吗？为什么还会受伤？”
　　薛灵尘和赵小黑旋手将体内灵力送入少年体内，微微稳定情况后，薛灵尘低眉私语道：“实不相瞒柳公子，烛龙化身如果受了伤，本体是要承受其五成伤害的。而方才烛公子的分身已亡，可想而知自身所要承担的五成，得是多重的伤了……”
　　柳许默然，半晌后自后牙根死死咬出几字：“烛陌风，你个蠢货。”旋即手往昏死的烛陌风膝下一放，轻松地将其抬起，将他安置在相对平坦些的石台之上，一路上保持缄默不语。翠色的眸子中，是写不尽述不清的复杂情感，修长的睫毛忽闪得仿佛沾染了泪光，他颤抖的指尖微微在烛陌风胸口和丹田处轻抚了一阵，温暖而又轻柔。
　　“那个……”
　　柳许顿时惊得如同触电一般抽回了自己的手，假意咳嗽了两声。
　　薛灵尘略带奇异的神情呆了片刻，随即拱手行礼道：“柳公子，河龙王已经先行告退。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在此还是要劝你一句，渡法很可能会遭到排斥和反噬，切莫尝试。”
　　柳许不着痕迹地颔首，一甩玄袖拂手而去，面对迎面而来的赵小黑全当没见到此人，就默默离开了。赵小黑同他打了个照面，结果吃了碗闭门羹，心里多少有些不爽快，如今抬眼又见到还在昏迷之中的烛陌风，心里是愈发难受，隐隐约约自心口传来阵阵绞痛，不自禁将眉头拧作一团，满面愁云。
　　见赵小黑心头不快，他赶忙慌手慌脚地恭迎，劝道：“冥皇大人不要着急，烛公子的伤虽然很重，却没有伤及金丹，内力不受太大损失。我已将河龙王赠予的丹药顺无根水给他服下，如今有见好的趋势，还请您别太操心此处。”
　　赵小黑亦点头，额前的金发不经意间似乎比往常多了几缕，不过就连他自己都不太在意这点，故也没多留心。想起烛陌风同他说过，担心一件事还不如直接放下它，获得逍遥自在才是真道理，可面对重伤的少年他即使想逍遥自在也轻松不起来了。他轻叹一声，便将烛陌风的事情拜托给薛灵尘，自己先行出去修炼了。
　　薛灵尘还张望好久，确认两人连影子都看不见后才松了一口气，暗自搓了搓手，眼下冬天寒凉，立了半晌便觉得手脚冰冷。他一边捂手，一边喃喃道：“这两人，当真是不好应付。天天如此和颜悦色对待他人，的确是挺累的……”
　　就在这时，石床上的少年的指尖不经意地颤了一下，感应到灵魂波动的薛灵尘立刻回眸。半晌后，暗自苦笑道：“该应付第三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