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风》会呼吸的Carbon

163、第一百六十二章 玄机·第二

　　柳许望着他疯狂往自己嘴里扒拉饭的动作，着实是想起之前烛陌风在翼峰太学院牢里待着的那几天，就跟饿虎扑食一样。可现在问题在于他现在可是在正儿八经的魂宗里，还做了个高官，本应该不至于如此。
　　柳许扯动了一下嘴角：“我说你们魂宗是穷成了什么样子，才把你饿成这副模样？”
　　烛陌风抬起无辜的大眼睛扫过柳许的脸，不以为然地拾起一旁的毛巾在嘴边上抹了几把，略带思索地回答：“还行吧，但吃这种大餐的机会少。没办法，现在天下哪个门派不是经费有限，也就那个寒光慕容府能说撒钱就撒钱咯。”随后他又顺手一指旁边，头也不抬：“再说了，你看你们皇族军队的伙食不也一般嘛，不然怎么能把小雪球吃成这副模样——行了行了，别吃那么多，到时候又胃疼。”
　　烛陌风随手扒拉了一下雪球的筷子，结果被对方回敬了白眼一枚。烛陌风“嘿”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要拽她的耳朵，还没动手就被柳许给拦下了：“跟孩子较什么劲，难得吃一顿好的就让她好好吃吧——再说了，雪球脾气从哪里遗传来的你还不清楚？”
　　“你，指桑骂槐是不是？雪球的脾气都是你这个干爹惯出来的，跟我有毛关系……”
　　这话才说到一半，烛陌风就嘴上直叨叨“菜都凉了”然后又一头扎进碗里。足足过了快半个时辰，烛陌风才打扫干净战场，心满意足地喝着小酒哼着小曲。至于另一边雪球已经靠着薛灵尘堪堪入睡，白白嫩嫩的脸上带着孩童独有的睡颜，看得烛陌风心都醉了。
　　“让她睡会儿。”烛陌风压低声音，“咱们小点声——你不是说想要知道那士兵是谁杀的吗？”
　　柳许主动地往前探了探身，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烛陌风故意拖了些时间，不紧不慢地拿起毛巾细细地擦拭起自己的嘴角，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气，说道：“我有一种比较大胆的猜想——杀死皇族士兵的凶手可能目的并不在此，他的目标很大程度上可能……是我。”
　　“你是说凶手想要你性命？”柳许一怔。
　　“想要我性命可能谈不上，从你形容的刀口来看他还没强到能要我性命——真正的高手从来不动刀动枪，多伤感情。”烛陌风无视了柳许的白眼，自顾自地说道，“我倒觉得他是在跟踪我。其实一出魂宗不静庭我就有所察觉，只不过懒得理他罢了。”
　　“至于你们第一遍去搜的时候没有发现脚印，是因为凶手自始至终就没有下过地。”
　　柳许冥冥之中似乎已经触到了什么：“……你是说他有其他的站立的地方。”
　　“有，当然有。”烛陌风将自己垂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下巴微微扬起，“我问你那个士兵是不是死在树底下了？”
　　柳许颔首，然而这头还没点到一半突然就凭空停住了。烛陌风似乎已经看破一切，潇洒地一摆手，说道：“瞧，破案了。所以说你们皇族的人就是思想固化，这点事情都想不出来。”
　　所以从一开始柳许的侦查方向就错了，当时他还派了好几个人搜索周围的地面，就是没发现丝毫蛛丝马迹，合着凶手从来就没沾到过地面。寒姑城外皇族驻军的旁边就是一片茂盛的林子，树和树之间长得恨不得都贴着长，只要是稍微有点三脚猫功夫的都能在其中随意穿梭。这样一想就都说得通，正是因为凶手在树上发出了声音，才会招致巡逻士兵过去查看，才会有接下来的事情。
　　从嘴型看柳许应该是在醍醐灌顶之后骂了句脏话，然后起身就要走。
　　烛陌风连忙一伸爪子拦住他：“哎哎哎，你干嘛去。我说你别查了，查不到的。昨天晚上下了场雨，有脚印也都被洗干净了。对一万步来说，即使是有脚印，这千千万万这么多人还就不能穿一样的鞋了，你这要排查得排查到哪年哪月去。乖，听话好好坐下。”
　　他扶着柳许落座，手指轻敲着桌面：“咱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人是谁，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跟踪我。只有这样咱们才能顺藤摸瓜把他背后的组织给揪出来，一网打尽以绝后患才是。”
　　烛陌风沉吟半晌，双指抵在自己的下颚骨上，指尖轻轻地敲打在桌面上，发出不易觉察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直起身，低语道：“……无论如何我都得把这个人给做掉，毕竟从你和我，到雪球，都会受到威胁。”
　　“这种事情我们皇族会有人管。”柳许抬眸，“毕竟大牢就是给他们准……”
　　“大牢会抓要害魂宗的人？别扯了。”烛陌风猝不及防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十指交叉抵在唇前，深邃乌黑的眸子紧盯着眼前的精心烧制而成的白瓷酒壶，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开口道：“现在咱们手头的线索太少，而且敌在暗我们在明，最好的办法就是引蛇出洞，让对方自露马脚。为此我需要多露出一些自己的破绽——在此期间我自身是很难确保绝对安全，所以让雪球跟你在一块就显得额外重要。”
　　柳许一托脸，淡淡地“哦”了一声：“我明白，你就是想把雪球继续扔在我这里，好自己一个人再独自逍遥去。”
　　“没有，哪有的事！”烛陌风戏谑地一笑，“我都为人父了，还来年少轻狂呢？折腾不起。”
　　“你自己知道就好。”柳许一拍桌子，慢慢地坐起来，“天色不早，我得带着灵尘和雪球早些赶回去再收拾一下，回头好班师回朝。之后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我回皇城自然有我的解决方案，至于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烛陌风不经意地一回头，柳许有些发绿的眸子里闪烁着温暖而又关切的光，在往日充满了戾气和恨意的眼睛里很难看到这样的神情。似乎是因为瘦削的原因，柳许的鼻梁又高又挺，在眼旁投下一片灰蒙蒙的影子。烛陌风看见这样的神情，也许是太久没有见到而陌生了，本能地忖了半晌。
　　“多加小心。”柳许又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我相信早晚还会再见面的，而且我有预感，很快就会——”
　　烛陌风也是一笑，继而附身凝视着雪球的睡颜，轻轻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再见，我的小宝贝。”
　　抬起头的时候他冥冥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搂住柳许的脖子，跟他来了一个绵长亲昵的吻，才依依不舍地低语道：“我知道……会回来的。”
　　“我等的就是你这四个字。”柳许回味了一下方才的吻，又补充道，“别让我失望。”
　　两个人分别之后，烛陌风就带着赵小黑火急火燎地赶到寒姑城城主那里说明事情来龙去脉，告诉他皇族已经撤兵。起先城主还不信，两天之后等他亲眼所见门前皇族都离开之后才心安地撤回军队，还用好酒好肉款待了一番烛陌风，说是什么“四公子一来皇族连个屁都不敢放”，这种话他也都听多了，就当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喝酒的时候烛陌风心想：“要是皇族真打进来，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就是你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又有意多待了一段时间，每天在大街上瞎转悠也没个目的地，其根本目的就是打算把跟踪他的那人引出来。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几日烛陌风并未看见一人跟踪他，似乎自从在皇族军营露出了马脚之后就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瞬间踪迹全无。
　　难道那人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柳许？
　　烛陌风知道自己的推论没有任何的理论依据，纯属是自己认为自己前一段时间被跟踪了，就把这次杀人的人给归到跟粽自己那人的头上。尽管如此，他依旧还是认为自己的想法是没有错的。他想，会不会是因为杀了人之后认为自己已经完全暴露所以临时撤退避避风头——这也是极有可能的。
　　总而言之，烛陌风相信一时半会儿这个跟踪者不会轻易露面了。
　　这样一来再继续在寒姑城混日子也没了什么具体意义，烛陌风转念一想，于是决定收拾收拾回魂宗不静庭继续卧着去。最近魂宗内部也不是特别太平，早些回去坐镇还能压一压那些企图夺权独树一帜的人——这还要归结于魂宗招的人是什么样都有，只要是不安于天下大一统统治的环境的、有独夫之心的、有能力都都可以来，鱼龙混杂，免不了混进些□□散道，本着魂宗“天下和平，人人平等”的优良教育理念，这些人还是要好好收拾一下，整改整改。
　　如此，烛陌风就又带着赵小黑赶回魂宗不静庭。可让他没想到，刚到魂宗的大门口的时候，来迎接他的居然是魂宗宗主屠虹——烛陌风当场脚一软，心虚道：“宗主……”
　　“哦，我以为你一趟回来就不打算认我这个宗主了呢。”屠虹的桃花眼别有意味地一眨，“怎么样，跟皇族的人相处的可还好？见到想见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