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翩翩异乡人》轻尘一杯

3、虚的恶趣味

　　明月当空，无法为这个平民窟一样的城市带来一丝光亮，街市上的景物掩在阴影里，仙裔兵长解憐尸手中的长剑闪着刺目的寒光。
　　平民们竭力抵抗，时嗔抱好时隐的脑袋，已经做好了挨一剑的准备，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扑向两个孙子，要将他们保护在臂膀下。
　　更多的士兵从街道两边出现，将围观的群众一一包围起来，一场毫不掩饰的制裁即将开始。少顷，解憐尸的长剑嗖地落下，劈向时家人。

　　“啊——”
　　人们惊恐的叫声只喊了一半，活生生地卡在了半道上，那柄长剑也在半空停住了，因为，持剑者感觉□□凉凉的，一股无名阴风吹来，他向下望去，脚踝上正套着一团白色裤子。
　　可不就是从他身上掉下去的吗？
　　所有人都惊讶地望着他，这个意图裁决时家的仙裔兵长，竟然半路掉裤子了！
　　“哈哈……”明白过来后的人们捧腹大笑。
　　其他仙裔兵也愣了半晌，才张牙舞爪地喊肃静，但不见成效。
　　仙裔士兵掉裤子这样的事可是千载难逢！笑声就像是波浪一样此起彼伏，总也消不去。

　　提着裤子的解憐尸再也抬不起头来，他恼羞成怒几乎要把脸上的疤痕撑破，一巴掌刮向了身边最近一个士兵，那士兵委屈地看着他：“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
　　“真不是我……”
　　然后，他一连扇了好个大嘴巴子给那士兵，依旧惹来了一片笑声。
　　仙裔士兵窝里斗大概喜闻乐见，人们闹哄哄的声音使现场气氛有些松动，士兵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围观群众身上。
　　时隐低声对哥哥说：“哥哥我们快走吧！”
　　时嗔却犹豫了：“不，我不能走，你们走。”他想推弟弟和奶奶离开，趁这乱子还在，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然而，这一家子人还没走，仙裔士兵的注意力已经恢复过来了，解憐尸指着时家三人，吩咐那位被打的：“你，杀了他们！”然后黑着脸硬着头皮站在边上，像极了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压抑的种子。
　　脸肿得跟猪头一样的士兵不得不提剑上前，站在时家三人的边上，眼角却要留意身边的兵长，似乎有些担心遭到报复。

　　新的危险来临，人们再次提心吊胆起来，但没有人敢出来阻止这一暴行。
　　仙裔士兵握紧剑柄，时家三人依旧只有听天由命的份。
　　“动手啊！”解憐尸嘶声喊了一句，士兵一咬牙就朝三人劈下。
　　“嗖——”
　　人们惊恐的表情再次换成笑脸：“哈哈……又掉了！”
　　那士兵提上裤子如芒在背，这下能证明他的清白了，方才并不是他对解憐尸出手，可这代价也太高了。解憐尸的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地看了一遍人群，终于觉得不太对劲。

　　他伸手进怀里摸出了两张红色的符箓，在空气里一划，那符箓就燃烧起来，带着烟火的符箓在空中转了一圈，像两只火眼金睛要将神秘物找出来。
　　一身乌黑透明的虚正肆无忌惮地站在圈子中央拍手称赞：“好玩！太好玩了！”
　　显然他十分得意于自己的杰作，脱人裤子这种事总叫他乐此不疲。
　　不过那两张燃烧的符箓有些异样，好像感应到了他的气息直扑下来，他猛地转身躲进了时隐的躯壳里。
　　时隐身体一抖，一闪间，躲开了飞下来的红色符箓，燃烧的符箓朝着人群飞去，人们吓得四散，符箓终于化成一缕烟灰消失了。

　　“隐儿快带奶奶离开！”时嗔见机不可失，一用力就将时隐和奶奶推向了没有仙裔兵驻足的方向，那个方向上围观的人们也非常配合地让出一条路来。
　　还在适应时隐这具身体的虚走得有些不像样，自个绊自个的脚，他扶着老奶奶好不容易窜入人群中。
　　仙裔兵醒悟过来，提剑即追。
　　岂料没走出几步身上的裤子纷纷往下掉！
　　一些跑得快的，飞起的裙摆还没来得及落下掩盖暴露的肤色，民众们已经笑得肚子痛了。

　　“仙裔兵集体脱衣啦！哈哈——”
　　这一下，围观圈子里所有的士兵都遭了殃，解憐尸再次受辱，他面红耳赤一剑指天，大声吼道：“有修炼者！全部都给我抓起来！”
　　然而这一声令下，就像惹怒了所谓的修炼者，十几个仙裔兵身上的衣物像纸片一样四散，没多会，就脱得赤条条了！
　　惊叫声、呐喊声、嘲笑声充斥着夜晚的街市，仙裔兵再也没有力气执行任务，只能蜷缩在地上，恨没有一个地洞可以钻进去。
　　不知是谁起的头，把一颗鸡蛋扔了过去，蛋液糊了仙裔兵一脸，随后还有香蕉皮，发馊的米饭各种香的臭的砸了过来，人们痛打落水狗一般尽兴。
　　“反了反了！整条街的人都给我抓起来！”解憐尸气急败坏地吼着，外围的士兵开始无差别地抓人，只要不是穿仙裔长袍的，没来得及逃跑的通通都挨了打。
　　这么一乱，他们发现，时家三人已经无影无踪了！

　　虚借着时隐的身体，在人群中作弄完了仙裔兵，就和赶上来的哥哥扶着奶奶一起窜进了黑乎乎的巷子里。
　　仙裔兵发现了修炼者，却没法在熙攘的人群里找出来，只能兵分几路出去追捕时家三人。
　　在飞速的奔跑当中，虚疯狂地继承着来自时隐的认知和记忆。
　　时隐，十五岁，无父无母，家中有奶奶和哥哥，还有一个妹妹。他最擅长的就是使用锤子、起子、锯子等工具，制作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理想是当一名出色的工匠，就像伟大的鲁门一样。
　　他哥哥时嗔同样是一名工匠，也是时隐敬爱之人。
　　这里是逐鹿原，咆哮平原五大州之一，人口最为密集的城市，有十三郡。时家在琥珀郡生活了祖祖辈辈。
　　咆哮平原只是螺旋大陆上的一部分，螺旋大陆主要的土地都在天上。

　　虚抬头看了看天，那飘在空中的万家灯火，竟然真的是城市，叫遗落之城，是上层仙裔的皇城！
　　广袤的陆地呈现螺旋向上的趋势，顶部直达云端。
　　这些都是时隐的认知告诉他的。
　　“隐儿快跑，你犹豫什么？”身边的哥哥意识到弟弟有些发愣。
　　时隐赶忙恢复状态，扶着奶奶到安全的地方去。他们一路拾级而上，已经置身于密密麻麻的楼群里了。
　　虚看到这些楼房都是依山而建，一座上方还有一座，看上去繁复臃肿，实际上十分牢固。人们的房子多数还是木材建造，飞椽和斗栱随处可见，到处都有吃喝买卖的店铺。即使是夜里，依旧灯火辉煌。

　　终于找到了一处安全的所在，是一间废弃的老屋。
　　时嗔将老人扶进去，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但他发现时隐居然脸不红气不喘。
　　“隐儿，你小子是不是健壮了？”
　　时隐被虚夺舍，主灵魂正沉睡着呢，虚只好冒充他回答：“我每日都在锻炼。”时隐的记忆里，确实有锻炼，为了变得像哥哥那样强壮，他每天都帮巴图家送酸马乳，也就是马乳酒。挑着沉重的马乳酒桶送到富贵人家中，不仅挣钱还锻炼了身体。

　　酸马乳曾经是逐鹿原牧民喝的马乳，他们养着大量强壮的母马。马群在逐鹿原上奔驰，奶水充足，养活了草原上一代又一代的人们。
　　但那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酸马乳就连主人自己都舍不得喝。如今的马是养在马厩里的，再也没有广阔的草原供它们驰骋。虽然味道跟一千年前没法比，但酸马乳的价格一直高昂，只有富贵人家喝得起。
　　这密密麻麻的逐鹿原以前居然是一片草原？
　　虚沉浸在疑惑的思绪里，想从时隐的认知里找到答案，没有听到时嗔已经唤他三遍了。

　　“隐儿你怎么啦？哥哥说的话你听不进去了是不是？”时嗔很是恼火，奶奶就劝了他几句。
　　“什么？”时隐终于回过神来。
　　时嗔摆起了家长面孔：“你一直走神，是不是仙裔兵把你给吓坏了？你以前可没这么胆小的。”
　　虚虽然继承了时隐的记忆，但性格之类的可继承不了，他只能装作少年的模样：“兄长……休要瞧不起人，我从暗道中出去救你，乃至仁至义也，足以证明我的勇敢。”他的门牙被打掉了一颗，说话有些漏风，个别咬字不太清楚。
　　引起时嗔不适的并非咬字，而是用词，他伸手摸了摸弟弟的额头：“你没生病吧？怎么说话文绉绉的，什么兄长？什么乃什么也？”
　　虚暗叫不好！时嗔反应过来：“你不提起还好，一提起我就想揍你。哥哥让你好好呆着，你出来逞什么英雄？”

　　虚只好放慢语速，好好模仿这个世界用语的习惯：“我不出……你就要被他们抓走了。”
　　“你意思是你救了我？你还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把全家都陷进去了吗？现在仙裔族绝不会放过我们时家的。”
　　披着时隐皮的虚挠了挠脸蛋，尽量害怕地问：“那可如何是好？”
　　“什么如何是好？隐儿你说话很怪，你真的没事吗？”
　　“……”又不小心暴露了说话习惯呢，虚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哥哥你到底知道他们什么秘密？让他们……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