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丛笼轻雾》景照

9、第 9 章

　　被关悦恨得咬牙切齿的夏知铎，现在正在凤阳山上，跟自己的师傅无眉老人下棋。
　　无眉老人年逾八十，留着雪白雪白的长髯，梳小髻，穿着宽宽松松的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却是一个小孩子脾气。
　　许久未见的徒弟上门陪他下棋，其实他挺开心的，可是下着下着，他就不开心了，原因无它，他是个臭棋篓子，夏知铎以前还让着他，最多打个平局，今天可倒好，神魂不知道游离到哪去了，连断他三局，一点也不尊师重道。
　　“咳咳，无方啊，今日上山找为师，可有何要事？”无方是他为夏知铎取得道家法号。
　　夏知铎也没有藏着掖着，他上山本来就是想找师傅无眉道人，一解心中的疑惑的。
　　“敢问师傅，世上可有一模一样的人？”
　　“祖师爷老子曾说过，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生生不息，如果生出来的东西都一样的，那又怎么会生生不息呢？没有东西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又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呢？”
　　“那天上真的有神仙吗？”
　　“笨蛋，我让你读的书，你全读到狗肚子里去啦，《黄帝内经素问宝命全形论》说：若夫法天则地，随应而动，和之者若响，随之者若影，道无鬼神，独来独往。虽说道家不事鬼神，可是道家也认为鬼神是存在的。”
　　夏知铎不是不知道这些道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看着夏知铎低头沉思，老道笑着走开了，任由他一个人坐在山巅上，过了好久，风中远远飘来饭香，才唤回了他的神魂。
　　“无方，吃饭啦，臭小子，找师傅下棋也不说带点东西，累得师傅一大把年纪了，给你做饭吃，真是不孝。”
　　夏知铎无奈了，他这个师傅呀，永远都那么抠门，早上自己明明带了好酒好肉，现在不知道被他藏哪去了，端出来一碟咸菜就糙米饭，而且他叫自己吃饭，就真的是吃饭，不许吃菜，怪不得那么多年了，就收了两个徒弟，而且他严重怀疑，自己那个大师兄根本不存在，老道如此抠门，脾气还怪，除了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谁愿意拜他为师。
　　不过这么多年了，这话也就在心里说说，夏知铎还是很了解他这个师傅的，爱财如命，跟银子比起来，其他的都不算事。所以赶紧掏出银子孝敬师傅，这才让他把酒菜拿出来，吃上一口。
　　无眉老道喝酒吃肉，不亦乐乎，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嗯，好徒儿，既然是好徒儿，那我这个好师傅就要提点他一下了。
　　“无方可知，今年何年今夕何月？”
　　“乾元三十九年，满月。”
　　“你再看那月。”
　　夏知铎抬头，忽然发现今晚的月色有缺，虽是满月，但却好似蒙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月色飘红，可有战事？”
　　见他懂了，无眉老道欣慰的一抚须。“月若变色，将有灾殃。青为饥而忧，赤为争与兵，黄为德与喜，白为旱与丧，黑为水，人病且死。这世间又开始要乱起来啦。”
　　夏知铎没说话，他知道，无眉道人从不说废话，看这样子恐怕是要交待什么了。
　　“我知你想要在官场上有所成就，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
　　“师傅啊，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打幌子了，你说话留一半的臭毛病何时才能改啊。”
　　臭小子，还敢编排起师傅来了，无眉的眉毛都要气弯了。“那好，你听着，你师兄无情化名楼兰，在那北边蛮夷战场做将军，可他生性耿直，不懂那些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我怕这一变天，他就得人头落地，距离春闱也近了，我要你先上官场，再去战场，以你的才智保他项上人头。”
　　夏知铎笑了“师傅你可真会给我找难题，就算我想到官场上大展拳脚，但是要保师兄的头，我起码得在一年之内爬上六部尚书之一的位置，要么你就是让我娶宰相的女儿，哪种都不可能，你干脆先把我的项上人头拿去吧！”
　　“什么不可能，人家宰相女儿长得圆圆润润一副好生养的样子，怎么不可以啦？看你家嫂嫂那样子，一点也不好生养，你不赶紧找个好生养的，绝后了，你爹娘都要被你这个不孝子气活了。”
　　夏知铎讪讪的“师傅，你怎么知道了。”
　　想起这个无眉老道就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一生倾尽全力教了两个徒弟，还全他妈都逃不了温柔乡，好嘛，大徒弟硬生生的改成了无情，这二徒弟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夏家结亲那天自己去讨了一杯酒水喝，就看见这小子直愣愣的趴在窗子上，望着人家新娘子，自己就知道这徒弟完了，果不其然，真完了。
　　“罢了，此事休要再提，你拿着我的手信，去找两江巡抚安大人，去投他门下，若这样你都还在官场上没有建树，你就真得去给我娶了那宰相家的姑娘。”
　　夏知铎不说话了，无眉道人都为他做到了这个地步，再说拒绝未免有些不近人情，可是他心有牵挂，现在还不能下决定。
　　可他不说话，无眉道人知道他什么心思，心想你小子跟我作对是吧，软的不行我来硬的，不信你小子不服气。
　　“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去，我就把那小娘子藏起来，让你一辈子都找不着。”
　　夏知铎这下是真有些火了。
　　“老道，你敢把她弄没了，我就上京城去，把你俩徒弟都给弄死。”
　　两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最后无眉妥协了。
　　“我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去把你师兄给救出那个火坑，女人，你要带你就带着，我不管了，你去战场不放心，就把她送来我这，我帮你照看着。”
　　夏知铎三岁被送上凤阳山，等到大哥随军才下山，期间一直是无眉老道在教养他，两人感情不亚于父子，老道叫他救人，他没有怨言，更何况他本就想在官场大展拳脚，只是有些放不下关悦，无眉老道说替他照顾关悦，正和他心意，那还有不愿意的。
　　“还是师傅知我，来来来，我敬师傅一杯，祝师傅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臭小子，连师傅也算计，果然不愧是我教出来的，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