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4、逃奴

　　陈昭不由得多打量了周敏几眼。

　　周敏是陈昭身边品阶最高的内侍，长得没有兰玉树那样妖孽，但也唇红齿白，挺好看的。

　　难得的是，说话也中听。

　　小伙子有前途。

　　陈昭收回目光，唇边含笑：“是吗？你不会是在哄本宫吧？”

　　周敏察觉陈昭的心情好像不错，心中立刻大喜。

　　昭华公主平素不喜欢内侍近身，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她身边，最得宠的当属大宫女凌芳，然后是其他宫女。

　　像他这种内侍，在其他贵人身边都是掌权人物，主子身边的第一得意人。偏偏在昭华公主这里，他只能在殿外伺候，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没机会见到公主。

　　不管公主是出于什么原因突然想用他，周敏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

　　“怎么可能？”周敏既恭敬又激动，“在奴婢眼中，没有比殿下更貌美的女子了！人都常说兰家出美人，太后娘娘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可是，这些人在奴婢眼里，全不及公主您的一个衣角！”

　　陈昭忍不住掩唇而笑。

　　小伙子果然机灵，知道她跟太后有过节，为了夸她竟然敢当面踩太后。

　　这份勇气就相当难得了。

　　“这话当着本宫的面说说也就罢了，回宫后千万谨言慎行。否则，要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本宫可救不了你的。”

　　周敏马上连声称是，又打自己的嘴巴，说他只是在主子面前不会说谎而已，见了别人，绝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之类之类的。

　　陈昭心生慨叹。

　　怪不得谁都想往上爬，做人上人。想要衣食无忧当然是一部分原因，关键是当你到了那个层面，身边围着你的人，都是恭维你，讨好你的。

　　说实在的，世上谁人不喜欢听好听话？哪怕只是一棵葱，天天对着它骂，肯定不如天天对着它夸长得好。

　　人更是如此。

　　陈昭承认自己是个肤浅的人。肤浅不好吗？深刻有很多时候代表了苦难。

　　陈昭不想吃苦，一点点都不想吃。

　　所有的苦，在上辈子都已经吃够了。重新活过，她就想过点好日子，吃的好，穿的好，玩的好，心情好。

　　马车停在陈昭之前住的院子外，早有人摆好上马凳，周敏小心地扶着陈昭上车。

　　弄雪弯腰打开车帘，陈昭抬眸，与马车内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对上。

　　陈昭反应极快，立刻跳下车。周敏被她的动作惊了一跳，也正好看见马车里的情况，他吓得大叫：“来人，有刺客！保护公主……”

　　“闭嘴！”

　　陈昭沉声呵斥，周敏马上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表示他很听话。

　　弄雪跌坐在车辕上，虽然慌乱，但看见陈昭站在马车边，既没跑也没乱，又听陈昭这样说，不禁大着胆子，用颤微的声音，对马车里的人斥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藏在我们的马车里？到底意欲何为？”

　　车里蜷缩着一个身材瘦弱的女子，形容狼狈，衣衫不整，脸上的表情既惊慌又绝望。

　　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

　　陈昭此时也看清了女子的样子。

　　她想了想，继续抬起裙角，重新上车。

　　周敏连忙阻拦：“殿下，您可不能靠近！谁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来路！万一她对殿下不利，奴婢万死也难以赎罪啊！”

　　“你看她瘦成那副模样，脚上连鞋子都只剩下一只，能把本宫怎么着？”陈昭不耐烦地打断周敏，目光冷静地落在车里的女子身上：“像她这种人，本宫一拳能打死三个。”

　　既说给周敏听，也是说给对面的女子听。

　　“吩咐下去，本宫这里发生的事情，不许和厉国公的人透露！要是有人敢多嘴，割下舌头去喂狗！”

　　陈昭注意到，当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马车里的女子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还知道害怕就不足为惧，陈昭表示满意。

　　马车又大又宽敞，陈昭和弄雪坐进车里，那女子便向内侧又挪了挪，仿佛想把自己整个人缩进车壁里似的。

　　“你会说话吗？”陈昭问她。

　　女子警惕地看着陈昭，仍旧不答。

　　陈昭说：“看样子是不会。那么，留着你的舌头，也没什么用了。来人……”

　　“我会！”

　　女子沙哑的声音响起，脸色变得惨白。

　　有时候暴力威慑，比讲道理更有效。

　　“既然会说话，那就说吧。你的来历，为什么出现在水月庵，躲在本宫马车里有什么企图，一五一十地说给本宫听。”

　　女子咬唇，神情犹豫不决。

　　陈昭道：“说的好听，本宫饶你不死。说的不好听，拖出去喂狗！”

　　话音才落，不止那女子吓得抱紧身子，连弄雪都忍不住心里哆嗦了一下。

　　殿下最近，好像，越来越凶残了啊……

　　也许是陈昭的冷厉，给了弄雪勇气，她便学着陈昭的语气，催促道：“我告诉你，现在坐在你面前的，是尊贵无比的昭华公主殿下！殿下问你话，你速速答来！要知道，就凭你鬼鬼祟祟偷偷上了殿下的马车，便能治你个不敬之罪！你要是不识相，自有你的好果子吃！”

　　陈昭又想笑了。

　　看吧，小角色也是活生生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要她摆明态度，人人都能跟着她的节奏走。

　　对于她来说，每一个不存在原书里的小角色，都是她反抗原书情节走向的武器。

　　包括弄雪，包括周敏，也包括眼前这个看似没用又卑微的女子。

　　要知道，在原书里，昭华公主是坐女官重新弄来的豪华大马车回宫的，根本就没有这段情节。

　　这个属于情节之外的女子，陈昭必定不会放过。

　　或许是弄雪的表情太吓人，又或者是陈昭的威胁起了作用，那女子终于再度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是公主。我也不知道这是你的马车。”

　　女子娓娓道来。

　　原来，她是京城内一户人家的奴仆，趁着主人家来水月庵上香的机会，偷偷躲在马厩里，逃离了主家。

　　“原来是个逃奴！”待听清楚这女子不是什么刺客，弄雪放下心来，又恢复了公主身边大宫女的做派：“你好大的胆子！既然卖身主家，便应忠心不二，任劳任怨！殿下，依婢子之见，不如让人将她绑了，送到京兆尹那里，听凭发落算了！“

　　女子听到弄雪要将她送官，身子很明显地抖动了一下，脸色灰败下来。却依旧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陈昭一直盯着女子看。

　　细看之下，这女子的年纪并不大，和陈昭的岁数差不多。

　　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女子的脸上都是尘土污泥，令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再看她的身段。脏污的衣着遮掩不住她窈窕的身材，柳腰纤细，凹凸有致。

　　听她说话时，条理分明，逻辑严谨，避重就轻。乍一听，好像什么都说了，细想之下，还是有很多让人不明白的地方。

　　比如她为何要逃走，比如她是怎么被卖到这家的……

　　陈昭眼中浮现兴味。

　　有趣有趣。她喜欢有秘密的人。

　　反正，在这个世界里，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

　　那么，其他人的秘密，一定也是作者没有写出来的情节，是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

　　“送京兆尹那里去做什么？”陈昭微笑开口，将那女子从地狱拉了回来：“本宫难道不如那京兆尹大？本宫难道连一个逃奴的生死也定不了？”

　　那肯定不能说是啊，虽然昭华公主确实没啥权威可言。

　　弄雪忙道：“婢子不是这个意思！婢子只是觉得，殿下身份尊贵，没有必要为了这种逃奴费心思！些许小事，倒不如交给下面人处理。”

　　陈昭对弄雪的反应能力表示满意。

　　为人下属，连迎合上级都不会，还能放心让她做什么？

　　不怕下属有所图，就怕下属无所畏惧。

　　“上了本宫的马车，自然就是本宫的人。”

　　在弄雪和那女子同样惊异的目光中，陈昭悠悠地道：“逃奴的身份不是问题，本宫能帮你摆平。以后，你便是本宫身边的宫女，顶替凌芳的位置。本宫问你，你可愿意？”

　　不等那女子回答，陈昭又微笑：“不愿意的话，就立刻滚出去。以后是生是死，与本宫无关。”

　　那女子只是害怕恐惧而已，却不是个傻子。

　　从马车里滚出去，怎么可能还有活路？

　　更何况，在她得知眼前这个绝色姿容的女子，是当今公主时，她便隐隐有了期待。

　　跟在公主身边，进皇宫！

　　“婢子愿意！婢子娉婷，愿听殿下差遣！”

　　原来她叫娉婷。

　　大概是因为先前很久没说话的缘故，娉婷此时的声音，不再沙哑粗噶，反而有一种格外的妩媚。

　　陈昭觉得，自己可能捡到宝了。

　　她刚想说话，马车外传来顾夜寒冷冷的声音：“公主殿下，时候不早了，请启程吧。”

　　陈昭刚才还在弄雪和娉婷面前端着女王范儿，听见顾夜寒说话，气势马上收回。

　　“有劳国公爷久等，本宫已经准备妥当，可以上路了。”她慢条斯理，用娇弱的语气对着车门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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