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115、阴差

　　陈昭努力冷静下来，缓缓地低头察看。

　　一只白皙小巧的手，正努力地攥着她的裙摆边缘处。

　　顺着那只手，陈昭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红儿？”

　　陈昭惊讶极了，忙蹲下回握住红儿的手，试图将她拉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哥哥呢？发生什么事了吗？”

　　周敏听见陈昭说的话，也忙转身退了过来：“红儿小姐，你没事吧？”

　　他给陈昭搭了一把手，总算将红儿扶站起来。

　　“宝安公子也入宫了吗？他去哪里了？”周敏连声问道。

　　红儿的神色木然，眼里一片空洞，只知道紧紧地拉着陈昭的手不放，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陈昭安抚地拍拍红儿的头，目光却在四下的草丛中搜寻。

　　她刚刚听到的声音，应该不是红儿发出来的。

　　除了红儿以外，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天色实在太暗，陈昭费了好大力气，依稀看到不远处趴着一个人。

　　她示意周敏：“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周敏抬起头，努力朝着那个方向辨认着：“好像是有……”

　　“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陪着红儿。”

　　周敏忙阻止她：“殿下，还是让奴婢过去吧。”

　　他怎么能让陈昭冒险呢？

　　陈昭摇摇头：“没事，我去去就回。”

　　红儿却不肯放开她的手，恨不得贴在她身上与她一同走动。

　　陈昭没奈何，只好带着红儿走过去。周敏见状，自然也跟了上去。

　　等陈昭走近了之后，赫然发现这个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竟然是顾夜寒身边的护卫统领，顾山！

　　她小心地探了探顾山的鼻息。

　　人倒是还活着，但可能只剩下这一口气了。

　　她又低头柔声问红儿：“红儿，你是和顾山一起进宫的对吗？”

　　红儿依恋地靠着她，不说话。

　　顾山的身上有许多伤痕，血肉横翻，触目惊心，显然是被人围攻后落败的。

　　“顾山！顾山！”陈昭小声地唤他，试图让他清醒过来。

　　周敏忍不住说道：“殿下，奴婢看顾统领似乎……不中用了，您还是和奴婢带着红儿小姐先走吧！”

　　陈昭看着顾山几乎毫无起伏的胸膛，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我们走吧。”

　　顾山作为顾夜寒的侍卫统领，不管是武艺或是其他，都是十分优秀出众的。对方竟然如此厉害，连顾山都落得这般狼狈的下场，陈昭和周敏又怎么是人家的对手呢？

　　还是赶紧跑路要紧！

　　好在红儿虽然不说话，行动还是很敏捷的。周敏带着两人，顺利地爬出狗洞，离开皇宫。

　　到了宫外，陈昭叮嘱周敏，以后要叫她“小姐”，不能再叫“殿下”了。

　　周敏点头：“奴婢懂得。”

　　陈昭说：“你也不能再自称奴婢，以后，就与我姐弟相称吧。”

　　周敏惶恐地摆手：“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陈昭见他实在不愿，便不再勉强：“如此，你就说是我家的总管好了。”

　　周敏忙应了。

　　陈昭见四周无人，远处隐约有嘶吼和呐喊声传来，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城，按照原先和兰玉树计划的那样，往江南去吧。”

　　周敏说：“奴……我先去找辆马车。这里离城门太远了，若是只靠双腿的话，怕是走到天亮也出不了城。”

　　陈昭问：“你去哪里找车？”

　　周敏早就想好了：“国公府里的人都走光了，马车还在呢。而且国公府离这里不远，您和红儿小姐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陈昭想了想，决定和周敏一起去：“咱们就只三个人，就不要分开行动了。一起走的话，遇到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

　　周敏自然是听陈昭的。

　　“找到马车后，我们能顺利出城吗？”路上，陈昭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便问周敏。

　　周敏愣了下，仿佛从来没考虑过这件事似的。

　　陈昭便叹了一口气。

　　之前她准备跑路时，计划带着兰玉树和顾宝安，还有一众侍卫，想要出城根本不在话下。

　　现在么，可能有点难度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陈昭道。

　　三个人鬼鬼祟祟……不，是轻手轻脚的，尽量沿着小路走，避免遇到落单的叛军或者是禁卫军。

　　好在此时城里大乱，喧嚣四起，到处火光混着烛光，好似白昼一般。忙着出逃的官员和百姓们一堆一堆的，他们三个混在其中，并不显眼。

　　“我们得快点，”陈昭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趁着这会儿大家都要出城，城门防守松散，我们赶紧混出去。等到张适和成王之间分出胜负，京城肯定要戒严很久的。到那时，我们想逃也不一定能逃出去的。”

　　也不知道该埋怨还是该感谢成王。因着他带领的叛军入城，这城门的防卫就和摆设一样无用了。

　　京城里但凡有点家底的富商富户，都摸不清成王的路数，因而得到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跑路。

　　还有一些勋贵世家，不想介入皇室成员的争端，不愿意蹚浑水的，也都想先出城避避风头，等局势稳定后再回来。

　　人家姓陈的抢皇位，不管谁输谁赢，都是陈家的家事。管他皇帝是谁呢，都影响不了世家勋贵继续过好日子就行。

　　这其中更不乏浑水摸鱼想趁机发点小财的人，如此一来，街上的人越聚越多，都快赶上上元节灯会的盛况了。

　　周敏驾着从国公府顺来的马车，跟着拥挤的人流车流，毫不费力地带着陈昭和红儿出了城。

　　陈昭在路过城门的时候，特意撩开帘子看了一眼。

　　门口仍然有兵士把守，看盔甲的颜色和他们脸上镇定从容的神色，应该都是成王的手下的兵。

　　看来，除了皇宫以外，成王已经取得了京城的控制权。

　　陈昭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城墙。

　　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大半个夜空，像是某种讯号似的，昭示着大齐从此陷入不休不止的征战混乱之中，再也不复以往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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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西北边关的顾夜寒，第一时间收到了成王攻入京城的消息。

　　他刚刚带着一万人绞杀了北庭的三千精锐骑兵，大获全胜而归。

　　“府中情况如何？”顾夜寒一边任莫淮安为他包扎伤口，一边淡淡地询问属下。

　　先前与北庭大将扎多礼交战时，他故意露了一个破绽出来，用肩膀受伤的代价，取了扎多礼的项上人头。

　　“顾山大人说他，已经按照将军的吩咐，分别安置顾、范两家的亲眷。至于宫里的贵人们，他会亲自进宫，将贵人们护送出宫。然后，他会与小公子会合，保护着贵人来见将军。”下属回道。

　　顾山回复的隐晦，只有顾夜寒能听明白，他所说的贵人，便是陈昭。

　　想到也许再过十几日，就能再见到陈昭，顾夜寒的唇角牵起一丝笑意。

　　莫淮安刚好抬头，捕捉到了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他连忙放轻动作：“将军，您再多忍耐一下，马上就好了。刀口颇深，得仔细些才行。”

　　顾夜寒低头，摇头表示无妨：“我无事，你自随意便可。”

　　莫淮安在心中嘀咕着，你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啊，都疼笑出来了，还说无事？

　　且不说莫淮安如何误解顾夜寒，待疗伤完毕，众人退下，只剩下顾夜寒独自坐在账内。

　　他仔细地从案上压着的一叠文书中，找出陈昭写给他的信。

　　不知不觉，已经积攒了厚厚的一叠。顾夜寒抚摸着信封，嘴角不受控制的缓缓上扬。

　　有些时候，连他自己都惊讶于陈昭在他心中的重要性。

　　世间竟然会有这样一个人，只单纯想起她，或是看到与她相关的某个物件，心情就止不住地愉悦。

　　他自年少起就常驻西北，有时一呆就是一整年。每日里除了行军操练，便是灯下夜读，日子虽过得有些枯燥，倒也习以为常。

　　然而这次却与往年有所不同。

　　应该说，从他上马离去的那一刻，他便开始思念京城了。

　　更确切的说，是思念城中的那个女子。

　　他从未如此渴望赶快结束战争，让他能尽快回到京城，去见他日日夜夜惦记的心上人。

　　他打开陈昭前几日写给他的信。

　　那时陈贺刚死，她画了一条躺在地上的龙，还在龙的头上画了一个简易的坟头。

　　顾夜寒很喜欢陈昭的画。她的画风与时下流行的截然不同，简洁又形象，只寥寥几笔就能勾勒出令人熟悉能看懂的图像，在俏皮中透着娴熟的功底。

　　一封封画信看过去，顾夜寒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

　　从这些信里，顾夜寒看到的不止是陈昭活泼聪慧的一面，他还看到了陈昭对他的信任。

　　十足的信任。

　　思及此，顾夜寒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都沸腾起来，心也跳得更加猛烈。

　　他心中思念的姑娘，也愿意对她敞开心扉。

　　“两情相悦”这四个字跃入脑海，就像一颗发热的石头，快活地在他本就滚烫的血脉中跳动。

　　他已经等不及想见到陈昭了。

　　这次见面后，便不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