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是个正经人》垚尘

112、险境

　　“下臣已经派人去调查了。”兰玉树回道。

　　真是令人想不通。

　　陈昭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椅子扶手上轻敲，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兰玉树静静地看着她。

　　这段时间以来，兰玉树刻意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陈昭。既因为两人现在是合作关系，又因为他对陈昭的一切都感到既困惑又好奇。

　　她和他以前见到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明明生的一副张扬明艳的脸庞，行事却十分低调，好像总是恨不得把自己藏在深宫内院中，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她似的。

　　那些充满了恶意诋毁的传言，完全与他眼中的陈昭对不上号。

　　他倒希望她就像传言中说的那样，愚蠢而肤浅呢，说不定还好对付一些……

　　“成王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陈昭突然开口，打断了兰玉树的思绪。

　　外敌入侵和藩王谋反，都是本朝重中之重的大事。相比之下，皇上死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敌人又不会因为你家皇上没了就休战，搞不好还会欣喜若狂，更加来势汹汹呢。藩王那里也是同样的，本来大家都是皇室子孙，现在皇上死了，谋反都能变得堂堂正正抢皇位似的了。

　　“张大人还没有公布册立新帝的消息，成王那边只知道皇上薨逝了，听说已经开始在沿途很多地方宣扬他是理所应当的皇位继承人。一些州县的官员们，也为此举棋不定，半是公开半遮掩地支持成王大军。短短几天的功夫，成王的人马就接连攻下了七、八个城池……形势愈发严峻了。”兰玉树叹了一口气。

　　在陈贺死之前，成王嘴上说要“清君侧”，实际就是谋反，在大义公理上根本站不住脚。大齐的江山并没有崩坏到无法挽救的地步，朝中还有顾夜寒和张适这样的能臣武将，从概率上来说，成王谋反成功的可能性极低。

　　可是现在陈贺死了，局面立刻发生了奇妙的变化。

　　论血脉，成王、贤王、敏王等等，各个藩王都是合格的继承人，正统出身，挑哪个都合情合理。

　　但是朝廷大臣们不可能去扶持一个有势力的藩王做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谁会和自己脑袋上的乌纱帽过不去呢？当然是找个像陈贺一样的窝囊废做皇帝对他们更有利啊。

　　这些既得利益者们一定会站在陈贺的继承人这边，可那些伺机赌上一把的外臣们，可就没这么听话啦。

　　若是成王登基的话，这一路追随他而来的臣子们，可不就是有了从龙之功了吗？

　　有这种想法的投机分子，不在少数。

　　所以，朝廷现在很危险，张适也很危险。

　　“不管张适和贤王支持谁，”陈昭悠悠地开口，“你只要保护好娉婷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支撑到顾国公回来，就足够了。”

　　她已经写信把最近宫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顾夜寒。顾夜寒的回信十分微妙，只叮嘱让她保重自己，等他回来，并没有对新皇的人选发表任何看法。

　　陈昭猜测他一定有别的安排，或许早就属意某个王室子弟，或许坐等看陈家江山四分五裂，或者是……

　　自立为帝。

　　陈昭对顾夜寒的实力有信心，对他的为人更有信心，所以什么都没多问。

　　虽然她现在支持兰玉树和娉婷，其实也不过是她选择了一个目前对自己有利、对顾夜寒有利的局面而已。

　　不管顾夜寒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他总归要打败很多对手的，比如贤王，张适，成王，等等。

　　陈昭想的是能帮他一点是一点。比如在立新帝的问题上，从长远考虑来看，扶持兰家兄妹，肯定比扶持张淑妃对顾夜寒更有利，那她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兰家兄妹。

　　若是有一天兰家兄妹变成顾夜寒的敌人的话，她也会果断地抛弃他们。

　　“可若是张大人当真宣布立张淑妃肚子里的孩子为帝，我们该怎么办呢？”

　　陈昭笑道：“你放心，张大人不敢的。现在成王在外一呼百应，要是张大人贸然把立一个还在肚子里的孩子为帝的消息放出去，最高兴的一定是成王。张淑妃也好，娉婷也好，他都不能说，只能拖着。要么拖到顾国公回来，用武力镇压成王叛军。要么就拖到妃子们生产，等孩子生出来，即使只是个婴儿，也有了名正言顺的皇帝人选，不至于在大义上有所短缺。”

　　兰玉树沉吟片刻，点头道：“殿下说得有理，是下臣心急了。”

　　现在成王还在叫嚣着要朝廷交出“狐媚帝王的雪贵人”，若是此刻就宣布娉婷要当太后的话，保不准就该有人真想把娉婷拖出去当替死鬼了。

　　“荣华富贵，功名利禄，都得好好活着才能享受。兰内官，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兰玉树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宛如夏花绽放，容色绝盛：“是，下臣明白殿下的意思。下臣会保护好殿下和娉婷，待时机成熟之后，再行大事。”

　　陈昭晃了晃眼。

　　兰玉树长得是真的好，世间绝无仅有的好。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所以陈昭愿意原谅他的那些别有用心和功利自私。

　　“那下臣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下臣告退。”

　　“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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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里的气氛还算可以。兰玉树牢牢地把持着龙禁卫，张适掌管百官动向，范太后不依不饶地反对张适和贤王的每一个建议，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她在等顾夜寒回朝。

　　在这样几方角力下的局面，难得地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平衡和安宁，连范太后都不来找陈昭的麻烦了。

　　只可惜，平静永远都是暂时的。

　　这天晚上，晚霞漫天，红光在层叠的廊檐顶上，交织成一片刺目的红海。

　　兰玉树匆匆来到芍药宫，带来了一个极其糟糕的消息。

　　“成王大军刚刚了攻破真定府，正集结准备往保定府行军！”

　　陈昭最近闲着没事翻了很多史书和疆域图，当然知道兰玉树的这句话代表什么意思。

　　保定府与京城相隔如此之近，等叛军到了保定府，那就意味着京城很快也要陷落了！

　　饶是冷静如陈昭也不禁站起身来，惊讶地道：“这么快？不是说成王一直在济南府招兵买马吗？怎么会来得如此突然？”

　　兰玉树神情肃穆：“顺德府的守将和知府都投靠了成王，成王的兵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济南。真定府本来就没有多少兵力，成王只用了两天就攻入进城……按着这个速度发展的话，最迟四天，叛军就会围攻京城！”

　　陈昭皱眉：“张大人和贤王怎么说？”

　　“张大人力主守城，急调顾国公回京平反。但是，兵部今日收到紧急情报，北庭于五日前大举进攻边关，顾国公率领边关将士迎敌，战况激烈，分身乏术，根本无暇回京。”

　　朝中战力最强的人不在，精锐部队基本都被顾夜寒带走了。就凭京城日常驻扎的一万来兵力，怎么可能抵挡得住成王的十万叛军？

　　陈昭头痛地扶额：“也就是说，现在我们只能靠运气了？”

　　“……显然，我们的运气并不好。”兰玉树抿唇生硬地回道。

　　他十分痛恨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

　　恍惚中，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他眼看着自己的家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无能为力，毫无办法。

　　“那贤王呢？贤王怎么说的？”陈昭又问。

　　兰玉树苦笑一声：“张大人派人去请贤王进宫商议对策，贤王却称病不来。”

　　陈昭想了一瞬，不由得摇头道：“原来贤王还是一棵墙头草，准备看哪边风大哪边倒啊？”

　　不过他这么做，倒是可以理解。

　　成王不管怎么说，都姓陈，和陈贺一样，是贤王的侄儿。成王的目的是当皇帝，又不是为了杀人。只要贤王肯支持他，那贤王就仍旧是贤王，丝毫不受影响。

　　可是陈昭就不一样了。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陈贺和陈昭的关系好，陈贺死了，陈昭就是他留在世上的代言人。

　　谁都可能在城破之后活下去，唯独陈昭活不了。

　　“那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陈昭真诚地看着兰玉树问。

　　兰玉树想了想，说：“若是京城保不住的话，我们可以南下。听说此次成王谋反，江南的许多世家和几个藩王都没有响应，也许到了那里，我们还有收复山河的机会。”

　　这人真是官迷啊，都到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江山呢？

　　陈昭也真是服气。

　　“为何不能北上，去投奔顾国公呢？”陈昭提出了异议。

　　实际上，在听到成王大军近在咫尺的那一瞬间，陈昭恨不得立刻生出翅膀，飞到顾夜寒的身边，嘤嘤嘤地向他寻求庇护。

　　乱世来临，像她这种身份特殊、样貌出众的女子，必须得抱一条最粗的大腿才能活下去。

　　“怕就怕成王早就在通往西北的路上设伏，也许不等我们与顾国公会合，就已经落到成王的手中了。”兰玉树苦笑道。

　　成王不止要防陈昭等人逃往西北，更要提防顾夜寒率人回京，所以，从京城通往西北的道路要塞上，一定会有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