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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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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江言听到这里,下意识的几乎没有理由的就想到了周筱悠。
林父已经陷入到自己自责后悔的情绪里,没有听到江言近乎呢喃的声音。
“我当时很生气,还打了他一巴掌,让他跟茶馆那边彻底断了联系。可那孩子就跟中了邪似的,说什么都不答应,最后还是我夫人问出来的,他竟然是为了周家那个女孩子才答应的。说是他只有帮茶馆做事,才能保护周筱悠,以免她越陷越深。”
“可别人不知道,我跟周家打交道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那一家人早已经没了良心和道德底线。周筱悠从七岁左右就已经被她妈带出去交际了,与其说她越陷越深,不如说是她自己愿意往里钻的。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圈子里有名的交际花了。林司被我们保护的太好,这些东西他根本不知道,我跟他解释,他也不听,还以为我在泼脏水,故意抹黑周筱悠。”
“我没办法,只能让人暗中跟着他,护着他。大概跟了大半年,林司一切都挺正常的,也没做什么坏事,我便把人撤走了。谁曾想,不过刚撤走几个月的工夫,他就跳楼了。”
林父眼眶通红,能清晰的看到他眼里的泪水。他拳头紧握,强忍又克制,大概终是徒劳,绷不住的刹那,眼泪立即夺眶而出,顺着眼角而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中年丧子之痛,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份沉重悲痛是无法感同身受的。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能切身的感受到那份生不如死的绝望。
“那你相信林司是自己跳楼的么?”等林父情绪稳定了,季白才出声问他。
“我自己的儿子我了解,他肯定不会自杀。”林父猛然抬起头,“一定是周筱悠跟他说了什么,才逼的林司不得不走这一步。”
“林先生应该知道,没有证据的话,就是造谣。你若没有真凭实据,我们就算相信你,碍于周筱悠未满十八的事实,我们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对她进行搜查和传唤。”
听到江言这么说,林父脸上的激动逐渐沉静下去,缓缓归于沉默。
机场的VIP休息室洁净空阔,却无端弥漫着一丝窒息。即使有清亮的薄荷香薰,也无法消除。看着林父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消失下去,江言心里叹了口气。就在他以为林家这条路也被切断后,从进门一直静默不语的林母,突然抬起头,语气温柔却格外坚定:“证据,我有。”
江言和季白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看向林母。
林母看向林父,眼里有孤注一掷的意味:“你拜托季少爷保全我,可没有你跟林司,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每天陷在失去你们的痛苦中,如同行尸走肉,这样的活着,还不如让我跟你们一起去了。”
林父眼眶通红,想说什么,又偏过了头。
林母保养极好,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也像二十多岁。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只是使她周身的气质更沉淀了些。比起二十多岁还浮躁彷徨的小姑娘,她就像一颗圆润明亮的珠玉,不攀不比,依然发光。
美人垂泪总是会让人怜惜,季白更是位绅士,见不得女士狼狈。他转身从身后的桌子上拿过纸巾盒放到林母面前,声音特意放低,温柔的语调仿若四月的春雨徐徐抚人心:“你放心,只要将凶手绳之以法,你们所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林母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似是斟酌般的理清思路开口:“小司自从为了周筱悠帮茶馆做事后,我就一直担心,怕东窗事发,也怕他被拉入那泥潭里,再没有后悔逃出的余地。所以知道阻止不了他后,我经常问他跟周筱悠是怎么相处的,每天都做了些什么。”
林母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哭腔和哽咽:“也幸好我问了,才知道周家每次送女儿出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的地方,就在小司学校后面的一家饰品店。我去看过,后门那里有一条窄路,以周筱悠的身量是完全能穿过去的。可我们这些成年人想要过去,却要绕好大一个圈子,得走半个多小时,从地理位置来看跟学校完全是南辕北辙两条互不交界的路。”
江言和季白对视一眼,江言起身走到窗边,给老王打了个电话。那边可能在忙,踩着铃声熄灭的最后一秒,气喘吁吁的接了电话:“江队。”
江言捏了捏眉心,看着窗外湛蓝的天,广阔的云,语气沉了沉:“林司学校后面有一家饰品店,店名和具体位置,我一会发你。你带着人去守着,不要打草惊蛇,等我回去。”
“我们马上过去,”老王领了命令也不耽搁,又及时汇报了下自己这边的事情,“江队,秦翊那边有了动静,他好像要出省。”
宽敞的VIP包厢位于三楼,居高临下的视角能轻易的将飞机滑翔起落的路线看的清清楚楚。甚至再近一点,巨大的机翼从眼前飞过时,还能对上机舱里一双双看向窗外的眼睛。
江言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在光洁的玻璃窗上,神情坚毅,眼神明亮,修长的身姿像是迎风而长的笔直竹石,他声音沉而缓,似是一句一字都是念头闪过间慎重之下做的决定:“放他出去,派人跟着。”
他转回身时,不期然的对上季白的眼睛。亮堂堂的,盛着满满的光。
他微微弯了下唇角,在他身边坐下,继续听林母说话。她流了那么多天的泪,又说了那么多的话,嗓音已经有些沙沙的干哑。季白让服务员送了杯温水过来,放在她的手边。看着她喝了几口后,季白才缓缓开口:“只是知道他们的地点,不足以让林司惹来杀身之祸。”
林母苦笑,声音低哑:“若是他还整理了一份跟周筱悠发生过关系的人员名单呢。”
季白一楞,眼底滑过一丝诧异。像是黑暗前的黎明,巨渊的口子马上就要被撕开,他依然不慌不忙,语调一如往常,没有半分突兀的接话:“名单在哪?”
林母沉默了一会,看了眼林父,才缓慢的褪下自己手上的珍珠戒指。语气已然又带上了哭腔,懊悔,珍惜,留恋,思念,所有复杂的情绪揉做一团,沉沉的含在眼底:“这是小司给我的,是他给我们的底牌。”
林母拔下上面的珍珠,底下与戒环接触的地方,有个小小的坑,里面有一枚米粒大小的芯片。
她将其拿出,递给季白:“都在这里面。”
小小的芯片不含丝毫分量,季白放在指尖,却觉的重若千钧。
他缓了缓思绪,冷静又客观的开口:“如果只是一份名单,并不能作为实际的证据,证明林司是周筱悠害的。”
“为什么不能,”林母声音放大,似是很不理解警方的办案流程,“这种名单一旦公布出去,那些与周筱悠发生过关系的,一定会身败名裂。这些人都是茶馆迫切想与其扯上关系的,地位身份高重的人。茶馆又怎么会允许发生这种意外,让周筱悠谋害小司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么。”
“这是种猜测,”季白语调轻缓,似是六月的蒲公英,又软又柔,但是话里的意思却是不留余地的一针见血,只是他的长相太过好看,他稍稍勾勾眼角便是一副乖乖的模样,让人放下心里的防备,“不能作为警方行动的依据,只有实打实的证据才行。”
林母高喊的语调降了下来,悲伤的眼底渐渐沉默,诺大的VIP会客室只有头顶的暖气嗡嗡的发出声音。
季白也不催,跟着这份沉默一起沉默。只是手没有闲着,在林父林母看不到的角度,勾了勾江言的手指头。
江言偏头看他,季白也不收敛反而眉梢微微上扬,勾出一个惑人的弧度,眼里亮灿灿的,是明明白白的勾引和喜欢。像是一湾凝成实质的水,快要溢出来。
江言心里涨涨的,嘴角勾了勾,低头看着两人交缠的小拇指,屈指弯了弯作为回应。像是得到安抚的小狮子,季白整个人都柔软了许多,再看向林母时,眼里有丝丝见底的耐心。
林母与林父挣扎许久,半响才互相沉默的对视一眼,似是终于下了决定。
林父沉沉的开口,似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挣扎着从胸腔挤出来的,又缓又慢:“周家为了给自己留后手,周筱悠跟每一个发生过关系的人,都有一份视频。”
江言诧异的抬起头,不知道心里是震惊多一点,还是荒谬多一些。将自己的女儿卖出去不说,竟然还拍了视频却威胁别人,在周家眼里,周筱悠可能真不是作为一个女儿对待的,而只是一个换取利益的工具。
只是不知道,这个工具自愿的成分有多少。
几乎没有什么可以再问的,林司体内的那颗红色药丸,怕是两人都不清楚。
江言牵着季白的那只手放在身后,无意识的捏了捏。林家帮茶馆洗.钱,甚至是助纣为虐的帮凶,虽然具体事情还在挖掘,但最后肯定逃不了法律的制裁。只是现在,还不是动他们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