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盏三谢，棠红棣雪》丹心执笔

23、第二十三章

　　众人大惊失色，纷纷往山上跑，突然想起什么，看到还在原地的顾砚棠。这山高绝险峻，乱石松动，就算是身手矫健如他们想要攀爬上去都相当艰难，顾大人左腿不便，这可如何是好？
　　像是看穿了众人的顾虑，顾砚棠无谓的笑笑：“你们先走，我跟着你们就是。别看这天看着瘆人，下不下雨还是两说。就算实在下雨，我看壅河的堤坝牢得很，也不一定就要发洪水。”众人听他语中带笑，只好也勉强跟着笑，特别是李子，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时的小顾砚棠拉着母亲的手，偏着头问：母亲，婆婆在说什么啊。母亲温柔的笑：毛儿乖，婆婆说故事呢。顾砚棠踮起脚尖，悄声说：母亲，木头他们都说婆婆疯了，是真的吗？美丽的妇人面庞如月光柔和，看向坐在自家门栏上转头喃喃自语的老妪，目露怜悯。她确实疯了，夫君屡次落地因病去世，儿子被迫参军死在战场，媳妇儿被逼改嫁贞烈的投了井，唯一的孙儿还在咿呀学语，却在某一天发现死在草丛里，被恶狼的利齿撕成了碎片。那么乐观的一个人，被世道活生生逼疯了。顾砚棠不断摇晃她衣袖的小手迫使女人收回了目光，她半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儿子的头：毛儿乖，婆婆不是疯了，只是有些孤单。婆婆的丈夫孩子都去远方了，你下学回来，要时常给婆婆问好，去陪婆婆说说话，好不好？顾砚棠有些迷惑，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从此以后顾砚棠就成了那个破旧小院子的常客，本是凄风苦雨的院落里也开始有了欢声笑语。直到噩梦降临的那一天。
　　呼啸的山风把顾砚棠拉回现实，顾相为人一向要强。即使左腿有疾，亦从不示弱于人。可现如今情况紧急，自己却逐渐与众人拉开差距，他也不免生出认命之感。
　　不想天不遂人愿，雨已经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山顶好像比顾砚棠一直向往的那个地方还要遥远。雨愈发大了，雍河的水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了起来，澎湃汹涌，势不可挡。山石湿滑，顾砚棠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就落下山去，被雍河吞噬。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顾砚棠疑是自己幻听。透过眼前如丝般的雨帘，顾砚棠好像看到一袭如月的白衣，劈山踏水而来。如果这是上天的恩赐，让我再看我的阿棣一眼，那我就死而无憾了，想到这里，顾砚棠体力早已耗尽，跌落的那一刻，顾砚棠的嘴边竟带着笑意。
　　脚下的月夜雪疾驰，楚怀棣已经从永灵塔出发，寻找了顾砚棠三日三夜。永灵塔的官员因未及时劝解顾相以身犯险，承受了晋王滔天的怒火，在塔前跪倒一片。当你看着一个人太久，身边的所有事物都逐渐模糊，眼中只有那一个人，楚怀棣感谢上天，能让他来得及，来得及在顾砚棠跌落山崖的最后一刻，把他抱在怀里。
　　外面的雨好像已经下了一辈子这么久，楚怀棣一边用木棍扒拉着火堆，一边看着还在昏迷中的顾砚棠，他长得确实好看，这样一个人，是遭遇了怎样的灾难，才会沦落成一个乞丐，又是怎么样的回忆，让他在梦里也紧握着拳头，皱着眉哭得泪流满面。
　　顾砚棠的梦境惨烈得一如当日。他一出生就没有父亲，母亲说父亲去了远方，再过二十年毛儿长大成人，母亲就会去找父亲。
　　“毛儿也要跟着一起去。”
　　“因为父亲已经等了母亲太久，所以没办法带毛儿一起去呢。”
　　“父亲觉得毛儿不乖，不想见毛儿吗？”
　　“毛儿很乖，但是母亲已经陪了毛儿这么久，父亲已经等不及了，让母亲先去陪父亲好吗？”
　　“嗯。。。那好吧。。。”
　　母亲，你骗毛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