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盏三谢，棠红棣雪》丹心执笔

2、第二章

　　“小乞丐！”楚怀棣亦举杯与他轻碰，目光柔和，“我早知我们还会再相见。那天看你提着一壶清酒，大闹了落日楼谭大人的寿宴，一阕思美人，惹得谭大人怀中秦淮花魁柳飘飘梨花带雨，寿星公脸上红白相间煞是好看。好不任性，好不风流。正想着京中何时不声不响出了这么个肆意绢狂的风流才子。却没想到是你。”几日前，丰神俊朗的玄衣公子向晋王府递了拜帖，考究的烫金帖子上却只留下了不着边际的一句话。“古来王侯生贫贱，我等着你许我一个锦绣前程。”顾砚棠放声大笑，“什么风流不风流的，京中何人不知，你晋王千岁才是当今皇上御笔亲封的风流王爷。”言语间双目好像有流星划过，流光溢彩，楚怀棣的心微微一漾，似小风吹荷一般。目光不觉下移，看到方才就一直很介意的，顾砚棠那条明显不便的左腿，面露凝重：“你的腿……”顾砚棠不减笑意：“废了，不过也不打紧，幸而手还能用，还能写的锦绣文章。再者，没有这条腿，就没有现下的我。它对我有恩。”“是啊，若不是它，你早成了雪地里面的一副白骨，雪化了，收殓的人都没有。”调笑的语气。顾砚棠笑的更灿烂：“可不是，白白吓了人家。”二人笑成一片，宾主尽欢。可顾砚棠心中却是半丝笑意也无。楚怀棣，我的晋王千岁，因为你没有及时施以援手而废掉的腿让你不好受吗。尽情的内疚吧，后悔吧。只有你的同情与怜悯，才是我前进的阶石，因为我不要你许的锦绣前程，我要的，你不能给，也给不起啊。
　　晋王楚怀棣，当今圣上最小的儿子，圣上中年得子，不免骄纵。长年累月，天之骄子竟志不在庙堂，成了只知游玩享乐的闲散王爷。这样的性子，在一般平头百姓家，只当得碌碌度日的教书先生；在富贵官候之室，就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可在巍峨天家，却也可以做一个享尽荣华富贵的风流王爷。顾砚棠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真是白白浪费了这样的高贵出生，如果是他，如果是他！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白衣公子，顾砚棠只能把所有不甘的念头压下。只要微笑，自己依然是顾砚棠，是这个王爷现在最欣赏的幕僚，不是么。
　　“第二杯，谢肝胆。”年轻的帝王只饮了一杯，竟似有些醉了。对着虚无的空气轻言出声：“傻人，你当时怎么就信了我的谎。我满腹野心，肝胆只怕早就被贪念熏得肮脏不堪，又怎敢与你的赤诚心肠肝胆相照呢。”
　　“殿下！”顾砚棠惊讶的看着眼前依旧一席白衣的如玉的人，他怎么来了？他本来计划好了故意在皇上面前参深受圣宠的王商一本，也料到了龙颜大怒最后看在爱子份上不杀自己的结局。自己现在也按着原先的计划跪在内廷前街上，心中盘算着这一举可以为自己赚来多少晋王爷的信任与感激。却没有想到，刚刚还算计着的人，现在就一言不发的跪在自己身边。为何！算尽一切的顾大人现在心情复杂。就像一直神机妙算的道者，突然发现了身边不知何时长起来的一朵般若花。
　　身边的人并不看他，语气似有愠怒：“参人的折子长篇大论，洋洋洒洒万余字，好！好一个‘笔墨江山顾砚棠’！”听着楚怀棣明显气急的话语，顾砚棠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谁知这似有若无的笑声竟又惹怒了眼前人，楚怀棣眸光一冷，瞪了不知悔改的顾砚棠一眼，顾砚棠自知理亏，只能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心里却因为刚刚那欲冷还嗔的眼神微微一漾，不知为何膝盖上的痛楚略减，竟感到一丝甜。“你做事一向小心谨慎，今次为何不顾后果？”白衣公子不看向身边人，直直发问。
　　顾砚棠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一切都想好了应对之法，怎么回皇上，怎么回文武百官的问答，然而唯独算漏了晋王千岁的斥责，因为在他看来，他此番所为是将一切罪名揽上身的一场豪赌，输则锒铛入狱身败名裂，赢则封侯拜相一世荣华。不过成王败寇，他走的路荆棘遍地，本就不是无胆鼠辈的游戏。他愿意赌上一切，换得晋王的肝胆相照。可是却是为何？他竟然跪在这里，不顾念他虽然虚假的情义，不体恤他此番作为的原因。他在生气,可是为何？不该啊，不该，顾砚棠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