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十七、季家小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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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云山层峦迭嶂，连着玉龙山脉一路朝南，而玉龙泉的水是碧阴阴的，犹如六朝金粉所凝一般。
自山腰掠目望去，碧蓝色的天，仿佛由清澈的水洗涤过，柔美洁云，万里一碧。
在这美好的正午，悠扬着的笛韵，夹着那吱吱的胡琴、锣鼓声，一个十二抬花担子自山腰缓缓而下，那轿围丝绣镶石，轿顶朱红漆脊梁和金凤花朵，极尽奢华。
除了那十二名轿夫，还有吹吹打打的奏乐先生、喜婆、丫鬟等等，排场阵势不可谓不大。
花轿中的新娘红绸霞披服，盖头蒙脸，两只玉手乖巧放于膝前，当真有几分“桂香袖手床沿坐，低眉垂眼做新人”的味道。
她静坐了一阵，听轿外热闹如常，遂缓缓的掀开红绸盖头，却见这小新娘年龄不大，约莫十六七岁，红晕双颊，丹唇外朗，肌肤莹白胜玉，两只灵秀的眼睛骨碌直转，颇有几分江南小女子的韵味。
不过，这神气也就是瞬息间的事，她透过轿帘隐约瞧见前方的一家茶栈，眼波流转，深吸一口气，高声喊道：“停——轿——！”
外边的喜婆忙提着裙角，拖着笨重的身躯跑到轿前，一面擦着额上的汗珠，一面喘道：“季小姐，您又怎么了？”
“我，要，去，茅，房。”新娘子撅起樱红小嘴，宣布着。
“又去？”喜婆瞠目结舌，“你一路上已经去过两次了，怎么还……你可是新娘子啊……”
“新娘子怎么了？”季小姐秀眉一抬，“新娘子就不能有三急么？新娘子就得憋着么？新娘子一会儿还得入洞房，难道你要本小姐在新郎官儿家中到处找茅厕么？”
她这几句话说的很大声，四周的轿夫丫鬟都给听了去，皆是掩嘴偷笑，喜婆见状，忙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季小姐一听，眼睛睁得更大了：“你明知道我内急，还‘嘘’什么？难道，你想看着我把……唔……”
喜婆忙遮住季小姐的嘴，惟恐她还再说出什么更令人难堪的话时，忙对轿夫们高声道：“停停停，都先给停下，在前边的茶栈前停一停啊！”
季小姐闻言，盈盈一笑，样子甚是娇俏可人。
出云山虽然是一座不怎么起眼的小山，既没有什么大诗人路过此处豪迈壮言，也没有江湖美人在这儿比武招亲，不过此地离洛阳极近，倒也有不少年轻才俊富家千金常来此处踏踏青，扑扑蝶，小棉茶栈也不至于关门大吉。
这间小棉茶栈横瞧竖看都是简陋之极，不过是几桌几椅，一个大茅草顶罩着屋，一个伙计一个厨子。
“掌柜，来五个馒头，一壶茶！”
“好叻！”
小伙计探探脑袋，今儿个茶铺的客人还不算多，除了几个江湖汉子围在一桌斗斗酒，另一桌的那对客官可当真稀罕，那白衣公子俊朗阳光，那蓝衫姑娘清丽灵秀，青天白日，荒山野岭，哪来的金童玉女？
那蓝衫姑娘微微偏过头看旁边那桌人玩的酒桌游戏，不时的随他们笑一笑，那白衣公子敲了敲桌子，不满地道：“雀儿，你看什么呢？”
蓝衫姑娘转回身子，微微一笑，“看美男啊！”
白衣公子切了一声，一掌手中折扇，笑吟吟道：“看美男，看我就成啦，看美女，看你就成啦！”
“真的么？”蓝衫姑娘面色一红，嘿嘿笑道：“虽然是事实，也没必要说出来嘛，我们做人要低调些，谨慎……”
这一对自夸自唱的“金童玉女”自是风尘仆仆自长安骑来洛阳的追风和李青雀了。李青雀自从寄回一封家书说要去洛阳见公公婆婆以后，便肆无忌惮大摇大摆的和追风闯荡江湖。
这路下来近一月有余，他们和他们的红豆花菜一同过着游山玩水的窃意生活。喔，请注意，是窃意而非惬意，由于银两有限，追风常常到某果园某农舍偷西瓜偷鸡，而李青雀则是一边谴责他的所作所为，一边津津有味的享用他盗来的各样美食。
当然，就李青雀而言，这一个月还有另外一个收获，那便是在追风的帮助下，她把乔姑姑给她的那本无名秘籍从头至尾粗略的练习了一遍，虽然内功那块儿她仍是全然不懂，但剑法已是十分熟悉，按着追风的话说，她光荣的升级为武林“三流”高手。
“巫马，你不是说，今天就是你那朋友的大婚么？”李青雀摸摸鼻子，“怎么还见你悠闲悠闲的……”
“喜酒晚上才有得喝，现在时候还早着，他家超级有钱，房子又多，我还不清楚他究竟在哪个宅子里成亲呢！”追风眨眨眼，“你可不知道，我这兄弟一向不愿意娶个娘子回来管着自己，我太早去，保不准，他让我做新郎，自己开遛。”
“那倒是便宜你了！”李青雀咯咯一笑，起身转头向那伙计问道：“小二，茅房怎么走？”
“过了那门往左拐就是了！”小伙计答道。
秋菊盛开，鸟语花香。
“真是个好天气……”李青雀自茅房走出，伸了个懒腰，刚走出几步，忽然有人拍拍她的肩。
她转过身一瞧，是个新娘子打扮的漂亮小姑娘，这姑娘薄粉敷面、杏面桃腮，正用一种十分楚楚可怜的眼神盯着她：“侠女姐姐……”
李青雀左顾右盼，愣了一愣，“你叫我？”
新娘子点点头，又唤了她一声，李青雀确认这小丫头所叫之人正是自己，微微一笑：“什么事？”
新娘子又唤了她两声，忽然间，眼眶一湿，呜呜的哭起来：“侠女姐姐，你得帮我……”
“怎么了？”李青雀吓了一大跳，“看你的穿着，今儿个不是你的大喜日子么？哭啥？”
那新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抽噎地道：“我是住在大头村的一个木匠的女儿，几天前，我爹不小心弄坏了城里大公子价值连城的木柜，大公子一气之下就要我爹把我嫁给他，不然就要我爹赔一万两银子，我爹没有办法，硬是让我上了花轿，可是侠女姐姐，我真的不想嫁，那个大公子成日花天酒地，嫁给他，我的一生就毁了……侠女姐姐，你，你就帮帮我吧……”
李青雀见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瞧着甚是可怜，泛滥的同情心再次升起，遂微微一笑，替她拭去眼泪，“你不要慌，这大公子好没道理，这样吧，我的朋友武功高强，我们可以保护你离开此处。”
那新娘摇摇头，继续哭道：“我爹爹还让他们给扣着呢，我今日若是不进他们家，我爹爹就性命难保了……”
“这还有王法没有？”李青雀眉头微蹙，“那我们去报官吧！”
“没用的没用的……”新娘眼泪如潮水，“他爹就是大官，他们官官相护，官字两个口，我们小百姓怎么斗得过他们？”
“那……怎么办？”李青雀轻轻一叹，“我能怎么帮你？”
“我有一个办法，不知侠女姐姐可愿一试？”俏新娘微微抬头，用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李青雀，李青雀心中一软：“你说吧，只要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喜婆在小棉茶栈外转悠了几圈，似是十分焦急，不过一会儿，便见新娘子姗姗来迟，一拍手道：“哎哟，我的小祖宗啊，赶紧上轿吧，若是耽误了吉时，可让姑爷有得说了！”
那新娘遮着红盖头，没有答话，只是乖巧的点点头，缓缓迈步坐入轿中。
“起轿！”喜婆一挥手绢，只听锣鼓胡琴再次奏响，那阵容庞大的成亲队伍便又浩浩荡荡的自山腰而下，回音缭绕山间。
小棉茶栈内。
追风正悠闲的喝着鱼汤，这鲜鱼汤是他乘李青雀不在的时候点的，他们所剩的银子不多，或者可以说是很少——三两，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还花半两银子点鱼吃，一定又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他正一小口一小口的用汤勺乘着鱼汤细细品尝，无意间一抬头、一瞥眼，却见一个蓝衫女子大大咧咧的自后院门口步出，他正想挥挥手，待到看清那蓝衫女子的容貌险些将嘴里的鱼汤喷出，他呛了一口气，咳个不停。
那蓝衫女子拍拍桌子，将一锭银元摆上，对那小伙计一吆喝：“小二，有什么好菜都给上咯！本姑娘今天心情好，让你们赚银子花！”
那小伙计一听，利索的摆上碗筷，应了一声，乐颠颠的奔向厨房。
追风歪着脑袋，走近那蓝衫女子的身边，在她身后犹豫了一阵，有些难以置信、唯唯诺诺的拍了拍那姑娘的肩。
“把菜直接摆上就得了！”那蓝衫女子还当是上菜的小伙计，连头也不回地道。
“呃……那个……”追风再次拍了拍她的肩，“你……”
“你什么你呀……”那蓝衫女子不耐烦的转过身，“没看到本小姐正在品茶么……咦？”
蓝衫女子声音戛然而止，呆呆的瞅了追风半天，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一个疯子一般惊异，忽然“啊”了一声，跳起身来搂住追风的脖子，激动无比地道：“风大哥！”
“你这个千春，还真是一点儿没变啊……”追风笑吟吟的摸了摸她的头，微一拂袖坐下身，漂亮的眼睛盯向蓝衫女子，“据我所知，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穿着大红嫁衣坐在大红轿子里头奔向挂着大红灯笼的新郎府邸拜堂成亲么？”
“唉，别提了，我才不想嫁给那个花花公子呢！”季千春一撇嘴，玩弄的发尾，“他我还不知道，前两个月在那什么月满东舟上让陆云霜给弃婚，现在如意算盘又打到我头上来了，哼！痴心妄想，我季千春岂是那么容易屈服的？”
“是月满西舟……”追风文雅的抖了抖衣裳，笑道：“小褚也挺可怜的，被他爹关在家里娶你，你自己跑了，最开心的莫过于他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倒好似娶了我还委屈了他不成？”季千春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本小姐冰雪聪明冰清玉洁，若当真嫁给了他，那还不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那是、那是……我一会儿过去劝劝小褚，好好教导他身为牛粪就应该做好牛粪的本分，不要到处祸害鲜花……”追风见季千春神情得意，微微一笑，问道，“呃……那个……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我方才好象还看到有新娘上了外头的花轿……”
“那个呀……哈哈，你不提，我倒还忘了……”季千春忽然间捧腹狂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我本来是想从茅房后门遛走，刚巧看到一个长得挺漂亮的姑娘，就信口胡邹说自己是被逼婚，不成亲爹爹就没命了，但若和新郎官拜过堂我爹就会平安回家，没想到那傻姑娘不仅信以为真，愿意和我换衣裳代我上轿，还叫我别担心，拜过堂她就会自己遛走，哈哈哈，笑死我了，我一想到褚莲城揭开新娘子红盖头的表情，就笑得不行了……啊，我这身衣裳就是她的衣裳……哈哈哈……”
“……”
季千春见追风一副啼笑皆非的神情，白玉般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奇道：“怎么了？脸色忽然变得这么惨白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千春丫头……”追风眼睛微眯，嘴角在抽搐，后脊梁在冒着冷汗，“你闯大祸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十七、季家小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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