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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所谓伴君如伴虎,李景焕深有体会。

      比如现在,他一言不合就要去上学了……

      拜托!他都已经大学毕业七八年了,现在居然要去上学了?!

      李景焕昂着脑袋,两眼迷离,大清早就被人抓起来去上学,他的内心是憋屈的、是不甘的、是……唉!啥也别说了,懒觉已经要和他永远诀别了。

      哈欠连天地跟在小太监身后,穿过一座座高堂殿宇,看着眼前的红墙绿瓦,白玉栏杆,还有那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幽幽长廊,李景焕有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感觉。

      到了文华殿的时候,他的老师鄂阳旭和伴读湛崇都已经在殿中等候了。

      鄂阳旭此人,在书中的评价是“品行端方,学术醇正”。他自幼熟读经史子集,品学优长,劳绩茂著,在朝中备受恩宠,与太子朝夕与共,讲论忠孝之大义,使其获益良多。后期虽然因为公事遭到罢职,但仍在内廷教课数载,最终抱疾辞官回家,不久就病逝了。

      李景焕看书时就对他颇为欣赏,如今见到真人更是尊敬有加。

      行过礼之后,两人入座,开始了一天的学习。

      ……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鄂阳旭讲得是唾沫横飞,慷慨激昂;李景焕听的是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对此,鄂阳旭虽然心有不满,但对方毕竟是太子,他也不好说得太过,只是略微提点了一下,告诉对方,如果身体欠佳,可以过两日再来读书不迟。

      李景焕这个头脑简单的自然是听不出其中的言外之意,一听不用读书了,立刻头也不晕了,腿也不疼了,恨不得收拾东西就往外跑,最后还是在鄂阳旭要吃人的眼神下,才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又怂怂地坐了回去。

      讲了一段《大学》,但是看太子似乎也听不进去,鄂阳旭便让他开始习字。

      毕竟是太子,自幼就是由皇帝陛下亲自教养长大的,连读书也是单独找的老师,不用和其他皇子一起去上书房。因此,书房里总共就两个学生,其中一个湛崇还只是给伴读。于是,李景焕有幸在大学毕业多年以后享受了一把被老师盯着写作业的快感。

      鄂阳旭脾气怪,向来要求学生们磨墨添纸都得是亲力亲为,湛崇早已听说过鄂阳旭的这种习惯,所以一听要习字便开始自发地磨墨添纸。

      李景焕虽然不了解,但看着鄂阳旭和湛崇似乎都很忙、不像是有空帮他磨墨的样子,心里也明白了。

      李景焕虽然没有磨过墨,但不妨碍他照猫画虎,于是,他歪着头看着湛崇,开始有样学样地学着磨墨。可是不知道是从来没磨过墨,还是什么原因,他的墨锭掉了好几次,最终只能像捣药一样勉强磨着墨。

      鄂阳旭的眉头皱了又皱,这种磨墨的手法让他手中的戒尺蠢蠢欲动……

      最终,还是湛崇看不下去了,将自己磨好的砚台递给了李景焕,自己又重新磨了一方。

      李景焕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铺开大纸、举起毛笔,开始饶有兴致地准备习字。

      可惜,黑色的大字刚映入眼帘的刹那,李景焕就僵住了身体:这一个个的繁体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他虽然勉强能认识几个字,但是他也不会用毛笔写啊。

      更重要的是,他看不懂文言文啊!

      他好好的一个高知,来到这儿硬是给变成文盲了,这找谁说理去?

      李景焕握着毛笔,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呆呆地看着自己面前白净的宣纸,仿佛在思索如何落笔。鄂阳旭拿着戒尺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小学时期,上课不专心会挨打,回答不出问题要罚站,做不完功课不准回家……

      这么多年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又一次落入了教育者的魔爪!

      越想越悲愤,李景焕忍不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鄂阳旭,可怜巴巴地道:“老师,您可否先去忙自己的事情,您这样看着孤,孤写不出来啊。”

      鄂阳旭本想驳回,但是看他半天写不出一个大字来,考虑到太子殿下的自尊心,还是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摆脱了老师的监视,李景焕顿时觉得心态好多了,开始大笔一挥,肆无忌惮地照着字帖临摹起来。只不过嘛,写着写着他就发现,自己的字似乎越来越脱离了字体的形态,连他自己都快认不出来了,整个儿就是一鬼画符。

      一页写完,李景焕已经是欲哭无泪。他甚至都能想象出自己把这如同鬼画符一般的字拿给鄂阳旭批阅时对方会是何种表情。

      于是,他只能含泪丢弃奋战了半个时辰的成果,乖乖地握着软趴趴的毛笔重写,他边写边碎碎念地抱怨:“这该死的毛笔,怎么就不能硬起来呢?”

      “殿下想要多硬?”

      “废话,当然是要多硬有多……”

      李景焕骤然抬起头,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愣愣地望向湛崇。

      湛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片刻后,轻轻勾了勾嘴角,压低声音道:“嗯,殿下这画倒是画得不错。”

      这是在……夸奖他?

      湛崇这副真诚无害的模样,怎么看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李景焕真的很难想象出这个人最后会如此凶残地起兵造反,囚禁自己,还对自己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他思来想去,觉得对方之所以会做出那种残忍的事情,归根结底还是没有和自己真正相处过,只要他从现在开始,努力塑造自己的直男人设,安安静静地做个咸鱼,顺便再和对方培养一下社会主义兄弟情,看在多年交情的份儿上,以后湛崇应该不至于那么禽兽地对自家兄弟下手吧?

      于是,李景焕沉默了片刻,真诚地道:“谢谢夸奖。”

      “……”

      湛崇等了半天,很遗憾地发现,太子殿下似乎并没有理解自己话里的意思,于是他只好继续道:“不过,我记得先生好像是让殿下习字,并没有让殿下作画吧?”

      良久,李景焕终算明白过来了,一张小脸顿时涨得通红,别人讽刺自己的话,自己居然以为是夸奖,还巴巴地去道谢,还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吗?

      为了缓解尴尬,李景焕佯装咳了两声,方说道:“呵呵,是我记岔了,我……我这就习字。”

      说完,便换了一张新的宣纸,重新执笔。

      湛崇则直接往他旁边的座位上一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李景焕被这个未来的大魔王这么盯着,心里直发毛,冷汗都要冒出来了,他握着毛笔的手直发抖,怎么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习惯了用钢笔圆珠笔,突然换成毛笔这种老古董,他实在是掌握不好力道啊!

      他现在就像一个初学的孩子,什么都不会,还没人教。

      “殿下为何还不写?”湛崇漫不经心地翻了两页《大学》,然后抬头轻轻扫了他一眼。

      见李景焕不说话,手里还拿着毛笔在纸上点了又点,像是极难下笔的样子,湛崇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他身后,将他整个儿人都圈在怀里,握住了他拿笔的手,“习字最重要的就是要心平气和,宁慢勿快,书写的要义是中锋用笔,写的时候要认真体会笔的起止、使转,抓住字形,结构准确,横平竖直……”

      湛崇的声音不似一般的孩子那样清澈朗润,而是带着些低沉沙哑,听起来有种沉稳、令人信服的感觉。他的身上有一股特别的兰草香味儿,萦绕周围让人很是安心。

      安心?

      李景焕一下子愣住了,湛崇还在说着什么,可他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手上只能本能地顺着湛崇的力道一笔一划地写着……

      有那么一刻,他突然觉得写毛笔字也没有那么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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