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上人》九里枝

1、那个小女孩

　　锦城。
　　天色透蓝，却不似晴空万里那般晴朗，像是隔了层飘渺的雾，有一种朦胧感。
　　这样的天气，最是闷热，道路上的行人三三两两，都恨不得立刻冲进一个有空调的屋子里，趁机偷个凉爽。

　　在锦城最西处，有一条河流，名为茵河，除了附近的居民，很少有人会来到这里。

　　太阳正当头，一辆自行车迎着阳光过来，车轮一颠一颠的滚过坑坑洼洼的微黄色泥土地面，最后停在距离河流不远处的平坦地面上。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从自行车上下来，将车停好后，弯腰脱了鞋子，光脚踩在细腻的浅沙里，缓缓向着河流走去。

　　最近几天锦城的天气不知怎么了，阳光一日比一日炽热，她在家写暑假作业，面对着那让人烦躁的高中数学题，心里突然闷的厉害，趁着家里没人，便偷偷跑了出来。

　　她心里不舒服的时候，总爱来这边走一走，脚底踩着的细沙，会让她很有安全感，潺潺溪流，会让她内心宁静。

　　曾经她家还住在这附近的时候，她总爱偷偷溜到这边玩儿，但有一年，这条河险些淹死一个小孩。

　　从那以后，各家父母都不敢让自己的小孩再往这边跑。

　　她小时候还有些顽皮，虽然面上很乖，但总会偷偷跑出来，直到那年，她亲眼看见一个小男孩在河中央的深水区域挣扎，她自小水性就好，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下水将人救了上来，小男孩和那时候的她差不多大，为了把他救上岸，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等回到家，一身湿漉漉的被妈妈发现，狠狠的把她骂了一顿，自那不久后，她家就搬了家。

　　走到河岸边，一块大石头旁，她放下鞋子坐下来，脚踩进水里，这个时候的河水并不凉，反倒是被太阳晒的有些温暖。

　　她坐了一会儿后，踩着浅水站起来，开始沿着岸边走，浅水只能将将没过她的脚面，这里的水因为周围环境好，又比较偏僻，所以保护的很好，这么多年，水依旧可以清澈见底。其实她有一点想去里面游一圈，可惜她今天出来的急，没有带泳衣。

　　走着走着，望着流动而扑打出来的水花，心情渐渐舒展，放松多了。

　　感觉走的有些远了，她转过身，打算往回走。目光投到前方，她依稀看见一个人影，就坐在她脱下鞋子的那块儿石头上。

　　有人？

　　她有些意外。

　　她来这里这么多次，很少会遇到人，就算遇到，也是来捉鱼的附近居民。她走近了些，才看清这个人，不过只能看到侧脸。轮廓鲜明，瘦的很明显，却不让人觉得很凹，目光上移，这双眼睛，眼尾微微弯着小弧度的翘起来，是一双标准的桃花眼。

　　她停下脚步，没敢往前去，因为这个人，她并没有见过。

　　好像是听见了什么，正坐在石头上的人，突然转过头，看见她后，并没有和她一样的意外。

　　不过他这一回头，看见他正脸后，倒是把她弄的有些紧张。

　　真好看的一张脸，是她不曾见过的模样，她很少见过如此白嫩的男孩子，他生的白皙，却不女气。英挺的剑眉，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像是能把人深深的吸进去，鼻梁高挺，下嘴唇相对于上嘴唇来看，要厚一点，却较她见过的人来看，还是薄的。

　　陈九生看见她，慢慢站起来，眼里带着热烈的希望，他望着距离他有三四米的少女，眼神专注而迫切的望着她的脸，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当年被从水里救起来时候，意识已经不清晰，迷蒙之际，他耳边尽是小女孩的声音，关切的问候以及剧烈的咳嗽声，他用尽力气睁开眼，只看见救他的人，左胸前有一颗明显的红痣。

　　等他再醒来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当时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个小女孩呢？救我的小女孩呢？？”

　　没人回答他，护士说，当时送他来医院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等他康复再次回到这里，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天救他的那个小女孩。

　　这件事，后来一直是他内心无法释怀的一个结，那颗红色的痣，就像印在他心口，久久不去。

　　陈九生往前走了一步，迟疑着要怎么开口，还没等他想好，对面的姑娘却先开了口，“你是这附近的居民吗？”

　　陈九生一愣，第一反应却是，她不是这附近的居民，那个小女孩不是她。

　　这个念头一出，他显然就没什么力气在这里了，转身前丢下两个字：“不是。”

　　他一步步往上走着，心里闷的不行，这么多年，他每年都会在这天来，却从未见过一个姑娘，好不容易今年看见了一个姑娘，却不是他要找的。

　　巨大的失望席卷着他内心的空无，此时此刻，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筋疲力尽。

　　……

　　茵河距离她家不是特别远，骑车如果一路顺畅，半个小时就能到。

　　她开门时候，发现上了两道锁，家里没人，意识到这点，习惯性的松了一口气。

　　开门进来，直接换了鞋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开始了震动。

　　是妈妈的电话，她坐到床上接起来，刚接通，入耳的就是一个大喇叭似的嗓音，“你个死丫头，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你有没有在家好好写作业？是不是又跑出去玩儿了？赶紧给我来店里帮忙，两分钟赶紧来！”

　　还不等她说话，耳边已经开始了嘟嘟声。

　　她家是开超市的，就在这个小区的北门市，每次超市卸货，她妈妈李香香女士，都会这样像个催债鬼似的叫她去帮忙，她有时候都要怀疑了，她到底是不是古家的亲闺女，明明她还有个比她才小不到一岁的弟弟，长了个178的大个头，可是李女士却从来舍不得他做一点体力活，偏让她这个家里生的最弱小的人来做。

　　她垂下脑袋把手机揣进兜里，无奈的叹了口气，“古倾啊，又要干活了。”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件白色的短袖，还是新的，有些纠结要不要换，再加上裤子上还有刚才骑车回来不小心沾上的灰，这要是被李女士看见了，她估计就坐实了出去玩儿没跑了。

　　她看了眼时间，还是算了，比起这些，她要是没在两分钟内过去，后果恐怕更严重。

　　她快速出门，两分钟时候将将赶到门口，超市门口停着那辆她再熟悉不过的大货车，李女士正在指挥着她的爸爸古致远在那搬货，李女士看见她，注意到她身上裤子上的灰，眸光一变，走过来就揪住了她耳朵往上提，“小崽子，让你在家好好写作业，你倒好，给我跑出去玩儿？我看我回家你作业要是没写完，你看我不收拾你！”手往货车那边一送，“赶紧给我搬货！”

　　她哭丧着脸，赶紧去揉自己的耳朵。

　　天，真是要疼死她了……

　　“磨磨唧唧的干嘛呢！”

　　李女士一个大嗓门过来，吓得她一抖，赶紧搬货。

　　这次进的是饮料，一个个沉的要死，她弯着身子抱着一个箱子，艰难的走着。

　　李香香看着她这个慢吞吞的样子，那小胳膊小腿，在太阳下，白的发光，该是个娇生惯养的孩子，可惜活在她们古家，就算是姑娘家又如何？也必须要会干活，勤劳总是不会错。

　　正了正色，李香香又是一嗓子：“走快点！早上那么多饭白吃了啊！”想到这不禁来气，怎么吃这孩子就是不胖呢！

　　古倾咬着唇，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白短袖了，手抱着箱子往怀里送了送，脚下快速倒腾着。

　　好不容易放好箱子出来，就撞见刚玩儿完球回来的古城。

　　少年额头上浮着一层汗，额头的碎发因为粘湿了而紧紧贴在上面，看见她时候，原本带着笑意的脸上，突然收敛，那双深棕色的眸子在注意到她披散着的头发时，瞬间阴沉下来，“古倾，你怎么又不扎头发？”

　　古倾有些心虚，她今天出门不是偷偷跑，就是急匆匆，哪里有时间浪费在扎头发上？

　　她没敢说话。

　　身侧有风过，古倾垂着的眸子就看见那个刚才还被少年抱在怀里的篮球，此时正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她立刻回过头，就看见古城那宽厚的背脊，他到里面不知拿了什么，快步出来，站在她身后，古倾能清晰的听到他的气息很粗，应该是生气了，他总是如此小气，动不动就和她生气，很多时候都让她感到莫名其妙。

　　即使是生气，少年看着眼前柔顺的发丝，还是下不去狠手，有些无奈似的，双手轻柔的从两边拂过，熟练的扎了个马尾。

　　弄好后，少年从后面走出来，弯腰抱起自己的篮球，淡淡瞥了她一眼，“这回自己搬，让你不长记性。”

　　古倾：“……”

　　望着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看来他这次是真的不会帮她了，往常搬货他都会恰时赶到帮她搬，这时候虽然李女士会说两句，却也会让她去一旁歇着。

　　古倾在他身后暗暗吐槽：真是个小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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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来到晋江，请多多关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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