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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   残冬已尽冰雪初融,芙州城内红梅寒透,明媚艳丽清幽芬芳。温簌卿的复春阁素来清幽雅致,深闺寂寂暗香袅袅。

      雕梁画栋的复春阁二楼有一扇镂刻花草的黄花梨月门,一步宽处红漆阑干最宜观景小坐,房檐上坠着鹦鹉架,一只白身灰翅黄面蓝尾的大鹦鹉神气扬扬的来回踱步。

      温簌卿身穿一袭深烟色海棠花对襟锦袍坐在铺着灰狸绒的粉彩描金秀蹲上,手中执着紫毫在团扇上勾勒出一朵气质清冷的梅花。

      锦衣玉食的大家闺秀,绣面芙蓉香腮如雪,云鬓间斜斜坠着一只金镶白玉点翠步摇,衬得她冰肌玉骨清冷脱俗。

      “素笺,添些香丸。”温簌卿缓声吩咐道。

      一个圆脸平眉面容清秀的小丫鬟答应一声,走到兽首青铜矮桌前,将上面的白玉香炉打开盖子,向炭火上的银叶盘中添了两粒用腊梅佐成的沉香丸,满室梅香氤氲却丝毫不见烟气。

      素笺做完后便垂首回到原处,并不管旁人眼中的探究。

      秋薇和秋樱是夫人拨给温簌卿的大丫鬟,自幼伺候她长大。以往温簌卿多吩咐她们做事,但近日来温簌卿口中多唤素笺,便是贴身伺候的活计也要她做。

      秋薇和秋樱互相对视一眼,再去瞧垂首盯着自己脚尖的素笺,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个与平日不同,竟在小姐面前如此得脸。

      秋樱眼尖,透过月门看到一位年轻公子走进院来,便赶着上前对温簌卿笑说道:“表公子又来看小姐了,小姐今日可见?”

      温簌卿听后将手中的团扇放下,垂眸思忖后淡声吩咐道:“请表公子在堂中稍坐。”

      秋樱欢喜的应下,轻快的下楼去了。

      温簌卿起身走至八瓣菱花镜前坐下,见镜中的女子正是嫩柳抽芽的年岁,青丝绛唇宛若泠泠月色下的娇娆海棠,只是一双美眸中少了些明媚笑意。

      今日是正月初六,她爹爹温钟穆率领大军从泺城前线凯旋而归,温家众人齐聚为他接风洗尘。

      她娘梅氏之前一直随她爹爹在泺城,昨夜已提前入城归府。母女重逢,温簌卿直抱着梅氏哭了一夜。

      梅氏笑着安慰女儿,抱着她说闲话。说起温钟穆新认下一个义子,温簌卿却十分意外。前世她爹只过继了两个同宗的男孩养在膝下,却未再认过什么义子。

      她详细询问了有关这个义子的事情,梅氏说他叫纪伯言,因他家中遭难只剩下他一个人,便投身从了军。又说他文武双全,更是在战场上枪挑了魏国大将王陵,因此魏国信章候才撤兵。她爹爹又是个爱才之人,便认作义子留在身边亲自教导。

      这个变故让温簌卿心中几番猜疑,这人名叫纪伯言,祁項铮的母妃便姓纪,她隐隐觉得此人也许与祁項铮有关。她自己重生了一回,难说祁項铮就没有此番奇遇。

      温簌卿收回遐思看向镜中的自己,若真是祁項铮也重生了,她又该如何?

      她收拾妥当后起身从阁楼走下来,便见一个身穿蛟青色圆领长袍的玉面公子站在桌前,正笑着和她的乳母颜嬷嬷说话。

      他面容和善俊眉修目,逢人脸上都带着三分笑,让人见了如沐春风。他名叫谢景元,是温簌卿大姑母温佩的长子。当年温佩嫁给了宰相谢枢的三公子谢明术为妻,生了一子一女。

      谢景元见温簌卿走下楼来,便走至她身前朝她脸上瞧了瞧,见她皮肤白皙细腻已没了红疹,便笑说道:“总算好了,二妹妹这些日子也不大见人,我来了几次都不得见,心里惦念的紧。”

      他将手中拿着的一枝白玉兰递给温簌卿说道:“我从外祖母的福善堂过来,看到这白玉兰开的早,便折了一枝给妹妹瞧瞧。”

      温簌卿微微一笑,接过那枝白玉兰道了谢,又让素笺从多宝阁的架子上取下来一个黑陶长颈瓶,将这枝白玉兰插在其中摆在大画案上。

      温簌卿见丫鬟们已将早膳摆好,便问谢景元道:“表哥可用过早膳?”

      谢景元随她在圆桌前坐了,点头说道:“晨起和母亲在家中用过早膳来的,方才去拜见外祖母时我说要过来瞧妹妹,外祖母说福善堂人多乱的很,让咱们过会儿先去采菱洲候着便好。”

      温簌卿点点头,端起红釉缠枝碗慢慢吃着燕窝粥。她脾胃弱,晨起常常用些滋补养身的粥羹。

      谢景元说道:“方才也没有见到秀妹妹,想来是她前些日子受了那么大屈辱,现在定然不好过。”

      温簌卿手中的汤匙微顿,垂眸敛下眼中的寒意,淡淡嗯了一声。

      前些日子宫中贺正旦,皇帝皇后宴请群臣及家眷。不防皇后亲弟潘绍严醉酒后侮辱了镇北将军府的大小姐温妍秀,一时赴宴的众人均震惊不已。

      温簌卿不觉得温妍秀可怜,这场祸事本就是她咎由自取。并且前世被陷害凌辱贵女的人不是潘绍严,而是谢景元。

      温簌卿与谢景元自幼青梅竹马,两家虽还未正式下聘定亲,但这亲上加亲的亲事却是两家长辈心照不宣的事。

      她二婶却肖想谢家的富贵,要将自己的女儿温妍秀嫁给谢景元。前世她们便在宫宴上陷害谢景元醉酒与温妍秀有了肌肤之亲,后又逼着谢家娶了温妍秀做谢景元的正妻。

      前世谢景元凌辱温妍秀的事只有温谢两家知道,如今换了潘绍严却闹得满城皆知,只因温簌卿重生后的这三个月便一直在细细谋划此事。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她二婶和温妍秀自作自受这才只是个开始。

      镇北将军府占地两百余亩,南面坐落九间大院子,北面建了一个大园子。采菱洲位于温家园林的正中,台高三层可以眺望鸳鸯湖的秀丽景色。

      家宴便摆在采菱洲的三间宽敞花厅中,温家众人济济一堂十分热闹。

      当祁項铮的身影走进采菱洲时,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温家众人样貌不俗,但他站在其中却如众星捧月。

      他头戴白玉冠,身穿靛青色绣卷云纹锦袍,腰间束着麒麟玉带,左侧垂着月白色回字纹七宝环首短剑,右侧坠着蟠螭纹玉佩。他眉目俊朗身姿挺拔,不似书生文弱,却比武人清雅。

      这个让众人心生赞叹的少年郎并不叫纪伯言,而是当今魏国皇帝的胞弟简王祁項铮,也是前世与温簌卿夫妻缘尽的狠心人。

      温簌卿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他,看他跟随温钟穆等人一同拜见老夫人,看他镇定自若一一与众人见礼。

      当他的目光若有似无扫过来时,温簌卿才慢慢垂下眼眸。

      故人重逢,温簌卿心中却五味杂陈。她攥着手中的帕子愣神,不住猜疑他来南越的用意。

      谢景元见温簌卿脸色不好,便走过来问道:“二妹妹怎么了?”

      温簌卿勉强笑着摇摇头,只说久未见到爹爹。

      前世她第一次见到祁項铮时,他便是这般的风姿俊朗,站在高大的勤政殿里,不像是被逼迫来峣京的藩王,倒像是真的来为嫡母蒋太后祝寿。

      祁項铮也注意到坐在女眷桌上的温簌卿,温柔和顺的高门贵女,仪态端庄目光恬淡,她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却比三春海棠更加娇媚动人。

      记忆中模糊的面容如破开云雾般清晰生动起来,他不自觉摸了摸袖中的银铃。

      犹记得那年秋天,茂林中绿绮紫丝间,凤仙花小胭脂色浓,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将一个美人压在身下恣意欢好。

      女人纤细白皙的脚腕上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有一串精致小巧的银铃铛。这种编织手法叫鸳鸯扣,江南最是盛行。孩童幼时,父母在孩子手脚腕处系上红绳银铃,有保佑子女平安康健之意。

      那女子便是温簌卿,前世祁項铮曾亲自执着她白皙小巧的右脚放在自己膝上,笨拙的将银铃系在她脚腕处。

      前世她故去后,祁項铮在她的妆奁里找到这串银铃,从此便成了他的贴身之物,陪他孤寂余生。

      自三个月前他重生后,便命人打制了一串一模一样的银铃。许是睹物思人,他不曾一刻离身。

      前世那道将她废为庶人的旨意,原是为了掩人耳目,毕竟蒋氏余孽不能成为一国之后。他原本打算让心腹老臣悄悄收她做孙女,给她一个显贵的出身后再迎她入宫。

      但这番谋划却在她病逝后成为泡影,每夜孤灯难眠,无人可诉。

      采菱洲中酒过三巡,众人或立或坐三三两两一处说话。谢景元便拉了拉温簌卿的衣袖,避开众人将她带到鸳鸯湖畔一处红艳艳的二乔木兰树下。

      许是方才饮了不少酒,谢景元早已从脸红到脖子,垂头温吞说道:“我已跟我娘说过了,等今年二妹妹生辰过后便来府上提亲……妹妹想要何样聘礼尽管开口,我定为妹妹寻来……”

      温簌卿看着眼前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他竟比身后的红花还要明媚几分,遂唇边带了一抹轻笑问道:“表哥要来提亲,却还未问过我的心意。”

      谢景元愣了愣,才慌忙问道:“妹妹的心意?难道妹妹不愿意?”

      温簌卿感叹他出身高门却没有染上富贵公子的腌臜气,仍是这般憨厚实心。若是嫁给他定是一桩美满姻缘,他母亲又是自己的亲姑母,且一向待自己亲厚,日后定会婆媳和睦。

      温簌卿刚要回话,却警觉的瞥见一抹靛青色衣角从松柏掩映的小径后转出来,她抬头看去,来人却是祁項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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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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