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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二月 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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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在这个“神宗一郎”的家里休息了几天,照顾他的小姑娘已经基本上把神少爷的祖宗八代一举一动全都汇报过了,他现在知道了这个神少爷宅心仁厚,喜爱茶艺和书法,有一个弟弟,母亲是姑苏城的大小姐,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神医等等许多有的没的的事情。等到他觉得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心里已经暗暗地打定了主意。他依然装作哑巴,咿咿呀呀地比划着表示想留下来工作,那小姑娘看了看他诚恳的目光,点点头答应了。
他又一次见到了神。神穿着一袭深蓝色的布袍,正在书房里看书,抬眼看看他,仙道赶忙作出老实巴交的样子嘿嘿傻笑,神点点头,用笔支了下巴,开口道:“你叫什么名字?”
仙道指手画脚半天,神也没有明白过来,手一挥说:“你说啥我不懂,你来了我这里,就叫张三好了,好记。”
仙道咽了口口水,点点头认了。
神又端详了他一会儿,说:“我总觉得你似曾相识啊。”
仙道用他所能摆出的最无辜的表情看他。
“不过我见过的人,我应该都有印象。”神摇了摇头,笑了笑,回过身去面对着书。“我听你的老板说你是个哑巴?”
仙道连忙点头,用手指着喉咙,发出“啊啊”的声音。
“你病倒的时候我带你看过了,你的喉咙没有问题,应该可以说话,如今不能说话,或许是因为心理上的问题吧。”他说着,瞄了眼仙道。
仙道被他那一眼瞄得出了一身冷汗,那绝对不是一个普通医生和富家少爷的眼神,那是他很熟悉的,商场上金融家们笑里藏刀的眼神。他赶忙比手划脚,力图描述一个家破人亡独自求生的故事。
神好像是信了,又好像没信,但是答应把他留下来,还叫人去米店把他的行李拿了过来。
仙道在神家还是做的杂役,不过比帮米店驮米要轻松多了,打扫打扫卫生,帮厨房劈柴烧火什么的,费不了多少力气。
他知道神一直在默默观察他,他也不动声色地装成傻大个,每天只会呵呵地跟在厨娘跟侍女后面转圈。他心里盘算着,这庄子很有问题,神肯定不是一般的医生,庄子里深夜总有人出入,而且他有次半夜睡不着,听到屋顶上有人窜过的声音。他并不为自己可能卷入危险而担心,反而为此而激动,毕竟他莫名其妙地被丢到这里,肯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他去做的,或许这件事情就跟神有关。他在耐心等待着,寻找时机让自己也能参与进去。
大半个月一晃就过去了,神从各个侧面试探了他,包括故意拿写字的纸给他错误的指令,半夜三更派人突然袭击他,甚至连找美女□□都用上了。仙道小心地揣摩着神的意图,竭力表现出一个“还算机灵,比较忠厚,不识字,贪小便宜,不会说话的老实人”这样的形象。随着夜里有人出入得更频繁,神试探得也更多,于是仙道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月末的一天,天气骤冷,仙道搬冬被到神房间去时,被神叫住了。他恭恭敬敬地跪在一边,神拿手指磕着椅子扶手,哒哒哒地一声又一声,空间里拉扯着令人不安的焦躁。神沉默了很久,开口说道:“你去过翔阳吗?”
仙道一愣,继海南堂神宗一郎之后,翔阳也要出现了吗?那湘北呢?他想到流川,心里一紧,面上却没有表情,只是摇摇头。
神迟疑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在我这里一个月,感觉怎样?”
仙道开始嗯嗯啊啊地表示他的欢欣之情。
神有点不耐烦,制止了他的继续表演,仙道继续跪回去,垂着眼睛。余光里看到神唏唏索索地从案边的小箱子里拿出一个包裹,递到他面前,仙道这才抬起头,用疑问的表情看着神。
神说:“这是给翔阳王配的药,你帮我拿给他。”
仙道接过,用牛皮纸包好的包裹微微有点沉,他刚想抬头说点什么,神继续说道:“这个药很重要,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带了药,必要的时候你要用生命来保护它,听清楚了么?”
仙道郑重地点点头,把包裹放在贴身的衣服口袋里。
神也点点头,开口道:“这个药,你必须要交给翔阳王本人,或者他身边的高个子侍卫,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能交。”他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黑色的木雕令牌,上面刻着一条龙,递给仙道。“这是信物,你到了翔阳,找到翔阳王府,不要去正门,到侧门找个五六十岁的老乞丐,把令牌给他,他就会带你去见翔阳王。”他沉吟了下,又说道:“你不可以让任何人看到你进出翔阳王府和我海南堂,万一被人发现了,你一定要先毁了这包药,万一被人抓了,宁可死也不能指认翔阳王府和海南堂。这个,你能做到吗?”
仙道心里窜起奇异的兴奋,以至于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表情,他强忍着作出认真的样子,点点头,作出抹脖子的动作,再俯身给神叩了个头。神满意地笑笑,说:“我会派个人带你去翔阳,从此以后,你明面上不再是我海南堂的人,看到我要装作不认识,暗地里你只能听我一个人的号令,我会给你安排住所,给你最丰厚的奖赏。”
仙道连连的表示感谢,神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个任务非常重要,我很器重你,才把它交给你,你一定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仙道自然又是作出一番感激涕零的样子,神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出了门,仙道看着院子里草木上凝结的白花花的一层霜,暗暗地冷笑了一声,握紧了拳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冰凉的空气进入他的肺,他不由得一个激灵,全身都舒展起来。
他已经进入了秘密的边缘了。接下来,就看事态怎么发展了。
当天深夜,他就被一个小个子的家伙弄醒,两个人偷偷摸摸地出了门,拉着两匹马出了城。
随行的那小个子是宫益,果然如他所料,海南堂里的人,多少都跟以前的神奈川海南有所联系。当年他跟宫益没有直接交过手,却知道这小个子虽然其貌不扬,却是能克住樱木,在强手如林的海南屹立不倒的厉害角色,如今神竟然派他出来同行这一任务,说明这任务也许并不仅仅是送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同样的,为了监视他这么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需要派到宫益,说明他身上那个包裹,也许是关系到海南堂存亡的大事。
仙道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宫益既然没有在他面前露一手,也就当作是普通的小跟班,反而处处照拂着他,热心于扮演一个厚道大哥的角色。两个人一路上扮成普通客商,日夜兼程地往翔阳赶去。
仙道以前去旅游的时候骑过马,但是这次还是第一次长时间骑,上下颠簸得他简直要把隔夜的饭吐出来,大腿内侧被磨破,流了很多血,他扯了旧衣服包上,新长出来的嫩肉被粗糙的布磨得生疼,宫益见他脸色发白,走路一瘸一拐,好心丢给他金疮药,才稍稍好点。
不久到了翔阳城,仙道惊叹于翔阳城的富庶繁华,四处张望着,眼睛都不够用。宫益在旁边淡淡地解释道:“翔阳王藤真建司是不世出的天才,精通天文奇巧八卦运筹。他是先帝的外甥,八年前继承王位,把翔阳治理成南部最大最好的都市,有北芹京南翔阳之称。”仙道点点头,跟着宫益在城里走街串巷。
没一会儿到了翔阳王府。朱漆高墙,琉璃瓦金碧辉煌,最醒目的是墙内一座高塔,大概是仙道来这个世界看到的最高的建筑物了,通身乌黑,大约有七八层高,巍峨地耸立在那里,映衬着万里无云的碧空,显得分外壮观。仙道愣神间,已经被宫益拖着走到后门去了。
按神所说的找到乞丐,跟他约了子时三刻见,仙道跟宫益就先回了旅店。
仙道走在街上,总觉得有谁在看着他,宫益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起来,肌肉都紧绷着了。仙道装作没心没肺地四处逛逛,趁着宫益不注意,在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子上顺了个小铜镜,掩在袖子里悄悄地往后照。
人群熙攘,分辨不出什么,他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穿青色衣服的人影一闪而逝,隐没在街角。他皱了皱眉,大踏步地向前,赶上宫益的步伐。
夜里,他们悄悄潜到翔阳王府,跟着同样鬼祟的护卫七拐八拐,才终于在迷宫一样的院子里找到正在跟侍从下棋的翔阳王。
仙道一脸恭敬地跪下来,把包裹递上去。藤真一如他印象中那样雌雄莫辩,穿着华丽的长长的锦袍,一脸似笑非笑,他挥挥手示意身边的高个子护卫(仙道一眼就认出那是许多年没见过的花形)走上前去接过包裹,随手用骨雕扇抬起仙道的下巴,仔细地端详了下,随后问宫益:“清田怎么了?怎么换人来送了?”
宫益伏在地上答道:“清田上次回去的路上犯了事,被湘北门的盯上了,堂主叫他躲过风头再说。”
藤真冷哼了一声:“清田那性子,迟早也会出事。这个人呢,是怎么回事?”
“禀殿下,这是庄子里的下人,是个哑巴,堂主说哑巴嘴紧,不怕泄露风声。而且他老实粗笨,出事了也好打发。”
藤真笑起来:“出事?我不允许出事,出事了你们堂主跟我都得掉脑袋。回去跟你们堂主说,就靠个下人来送信,实在太危险了。海南堂十二杀,没了清田还有高砂,实在不行叫他神自己过来给我送!”他虽然笑着,周身的温度却一下下降了好几度。
宫益冷汗涔涔而下,赶忙解释到:“殿下息怒,我们堂主考虑到十二杀太显眼了,反而容易被发现,清田就是被认出来才落了圈套。不如反其道而行之,找个完全不会武功的普通人来送,才能躲过湘北门的眼睛。况且这个人我们堂主也仔细考察过了,确实没有问题才敢叫他来的。”
藤真看了看仙道,仙道把头伏得更低。在原先的世界他跟藤真交情匪浅,那家伙是个妖孽,一眼就能看穿人心,这里的这个藤真,肯定也不是好相与的。他可不想被发现真面目。
藤真沉吟了会儿,说:“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两个人遂退下,仙道头都不敢抬地走了出去,依然能感觉到藤真探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