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可欺》月小殇

27、知之甚少

　　陆明雅的相机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因为在凌熙发现纸条后不久，已经在京城的秦绍铮就打来电话，好一通赔礼道歉，并表示尽快赶回来，海岛之行肯定会继续。

　　秦绍铮这次事情做得太不厚道，凌熙当着陆明雅的面都忍不住埋怨了几句。

　　不过到底也就几句埋怨，他总不能跑到京城把人打一顿，骂得重了，最后还得自己心疼。

　　陆明雅见状宽慰：“一定是有急事，他也是不想吵醒你，才这么做。”

　　凌熙只能回明白两个字。他算是真真正正体会了一把“道理我都懂，但就是不舒服”的心理状态。

　　送走陆明雅，凌熙又打开电脑跟编辑销假，好在连载那边的停更通知还没发出去，将要更新的内容打包发给编辑，又马不停蹄地改签机票和酒店，忙完这些才有空去看私聊。

　　许诺显然知情，发了个安慰的表情来：“这次确实是突发事件，别太在意。”

　　凌熙庆幸自己没有到处宣扬的习惯，请假去海岛旅行的消息除了编辑，只告诉许诺一个人，不然现在光是应付基友就够他受了。

　　“秦家出事了？”凌熙想起之前的照片，不禁问。

　　许诺前阵子又和秦洋闹得不愉快，这会儿知道的并不多，只能把大致情况跟他说了一遍，才道：“我看他们兄弟是要动真格。”

　　凌熙看不透其中曲折关系，觉得许诺既然这么说，那秦绍铮和他哥哥多半心底是有主意，他帮不上忙，也不想添乱，只说了一句：“真是造孽……”

　　造孽的事情远不止这么点，一开始秦绍铮每天还会打电话来，五天后变成了短信，就算凌熙主动打过去，说不上两句也匆匆挂了，再后来，早上的短信半夜回，今天的短信明天回，两人像是被王母分开的牛郎织女，特别糟心。

　　如此简洁地交流中，凌熙自然是没能问出秦家现如今的状况。

　　许诺自身都一团乱，对现状知之甚少，这期间向文贤出国办事，无从求助，凌熙只好自己去搜索网站上一条条的看，并没有查到秦家相关消息，转头关注起最近的经济形势，新闻里一片专业术语，看得脑子直发懵。

　　凌熙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他着急，担心，恐慌，焦虑，又无从下手，他忍不住去埋怨秦绍铮一直以来的隐瞒，如果知道得多一点，他是不是可以安心一些？

　　时间渐渐拉长，天气越来越热，眼看距离秦绍铮突然离开足足过去二十五天。

　　既没有遵守尽快回来的约定，也没有再提海岛之行，甚至于，在这天凌熙打电话时，秦绍铮的手机一直是关机。

　　凌熙心不在焉，电话挂断迟疑了好几分钟，才意识到根本没打通。

　　他担心太久，把每一种可能发生的状况都设想了一遍，此时此刻，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他认为自己做足准备，即便有意外也不该心力憔悴，事实上他无法控制情绪。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变成现在的状态。

　　秦绍铮已经不理他了。

　　凌熙直愣愣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隔了很久才给秦绍铮发去一条信息，又坐在客厅对着电视一直发着呆，直到有人来敲门。

　　凌熙没报什么希望，打开门倒有些意外，来人是向文贤，一手提着手提电脑，弯曲的手臂上还搭着一件西装外套，另一只手上却提了几个饭盒，眉眼间还有长途奔波的劳累。

　　“师兄，你回来了？”凌熙先是一怔，随即很快在他的注视下滋生出几丝窘迫来。

　　他这段时间过得非常不好，而他的不好也很直接地表现在生活上，乱糟糟的头发，憔悴的神情，包括没收拾的屋子，放到平时自己都不能忍受，何况是对生活质量要求颇高的师兄。

　　果然，向文贤皱皱眉，叹口气：“小熙，你这样怎么叫人放心？”

　　凌熙心猛地抽了一下，赶紧摆摆手解释：“没事的，师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

　　向文贤没说话，只是盯着他就让他说不下去了，两人相对无言的在门口站了几秒，末了还是向文贤主动换个话题：“我买了饭，一起吃？”

　　凌熙连连点头，将人请进屋。

　　吃饭的时候，向文贤说了一些国外趣事，他本就善口才，气氛并不沉闷，凌熙难得松口气。

　　之后有关秦绍铮的话题也变得自然而然。

　　向文贤确实有他的渠道，据他所说，上次京郊土地拍卖被人实名举报，相关部门正在着重调查，这个时候秦绍铮走不开很正常。

　　但没有联系就太不正常了。

　　“小熙，你很聪明，我想你应该心底有个答案，只是不愿相信而已。”向文贤打开自己的电脑，飞速调出一个文档，里面全是照片，“换做别人，我会替你亲自去揍一顿，但是秦绍铮，不值得我们费这个功夫。”

　　蓦然在眼前放大的照片，赫然是秦绍铮的身影。

　　他坐在一间咖啡厅，对面是个相貌英俊，眉眼温和的年轻男人，两人相谈甚欢，照片上的日期显示是6月30日，前天。

　　凌熙已经不记得当时自己在做些什么，唯一肯定的是，当天他没有收到秦绍铮的任何消息。

　　“我听许诺说你最近情绪不太好，我不放心，偷偷让人盯着他，结果就收到这些意料之外的照片。”向文贤解释道，继续往前翻，几乎每天秦绍铮都会和这个年轻男人见面，大都是轻松相处的场景，秦绍铮的眼神，热烈又诚挚，凌熙越看心越凉，手脚连着心脏都在发麻。

　　他没有告诉向文贤，他其实见过这个男人，就在秦绍铮的手机相册里。

　　那真是无意之举，照片是各种杂志的内页，他下意识以为男人是时下年轻人追捧的某个明星，却从没往深处考虑一分一毫。

　　“先不论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你看他的样子，像是挤不出时间？”向文贤语气不太好，显然是有所定论，为凌熙鸣不平。

　　凌熙怔怔地望着电脑屏幕，照片上的人明明很熟悉，他却好像从未了解过。

　　沉默片刻，他忽然低笑：“师兄，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你应该还查到别的东西吧，不如一起告诉我？”

　　向文贤没有隐瞒他的意思，叹口气道，“这个男人叫宋琛，是秦洋初中同学，与秦家兄弟关系不错。他们三个合开了一家公司，利用关系，成为秦氏最大的合作方，一个星期前，公司宣布在美国上市，所有人这才知道他们是真正的幕后老板。”

　　“之前许诺也说过秦家关系复杂，我不太明白，他们有自立门户的能力，为什么还要搅一趟浑水。”凌熙语气平淡地问，他倒是挺佩服自己，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关注杂七杂八的事。

　　又或许，正是因为想逃避，才拐着弯不去触碰关键问题？

　　向文贤看得明白，没有戳穿：“既然是浑水，总有外人不知道的矛盾。总之，如今的秦氏已然有分家的趋势，内部人心不稳，股价大跌，绝非三五天能够平息。”

　　“哦。”凌熙应了一声，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小熙，你懂我的意思吗？秦绍铮他根本不值得你这样，他来杭城念书，纯粹是为了避开秦家人耳目，好方便他们行事。”向文贤看着他的模样，心底隐隐有些难受。

　　“我懂，我只是在想漫画和现实果然不一样，要是在漫画里，我和秦绍铮相遇完全是命中注定，结果被现实狠狠打脸。”凌熙眨了眨眼，摇头道。

　　“别想太多，你的生活里不是只有一个秦绍铮。”向文贤拍着他的肩膀安慰。

　　“是啊！”凌熙感叹，藏了半句话没说，他确实不止一个秦绍铮，可秦绍铮对他的意义，完全不同。

　　这段感情最初就是从秦绍铮开始，也被他一直牢牢把握着主动权，凌熙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深陷进去，回过头，早已爬不出来。

　　一年有余，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屋子里哪个角落都有属于秦绍铮的气息，脑子里随便拎出一个镜头都是两个人的回忆。

　　不过气息渐渐地就会消失，回忆终究有一天会忘记，而他和秦绍铮，大概是真的止步于此。

　　向文贤的确是刚从美国回来，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处理，见凌熙情绪尚可，只说一句还会再来，没有多待便离开了。

　　凌熙这一晚睡在父母的房间里。

　　他好像回到了七年前，又变成一尾失水的鱼，急需寻找安全的港湾。

　　他翻开手机，给许诺发消息：“墨大大，我失恋了。然后我发现，原来有准备和没准备的后果相差无几。”

　　许诺很快回道：“需要我过去吗？”

　　凌熙在黑暗里笑了笑：“不用，我想出去转转。”

　　“好，一路小心。”许诺短短五个字里，似乎包含了很大地无奈。

　　看吧，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长久，他当时哪来的自信呢？

　　凌熙关掉手机，眼角有些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