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学选秀，科学出道》十六夜星霜

1、海选面试

　　就是这里了。

　　按照门口工作人员的指示，穿过这道笔直而幽深的长廊，一路走到尽头，有扇窄窄的铁门。门上斑斑锈迹，铜黄色的门牌歪斜斜挂着，上刻“404”三个数字，最后一个“4”字中间突兀地浮起一块暗褐色小点。

　　头顶昏旧的灯光忽明忽灭，隐约可以看出上面覆着螺旋状的纹路，那是一个拇指的指印。

　　接着由上而下，大大小小的指印，密密麻麻一层又一层，愈往下布得愈密集，甚至从门底一路蜿蜒蛇行地溢出来，人踩在上面，直发出“嘎吱嘎吱”的干涩声响。

　　张崇宁走到这里停下，微阖了眼，仔细嗅了嗅，腥臭刺鼻，竟真是血的味道。
　　不过嘛，鸡血而已。

　　他又提步走上前，举起手，目光在门上转过一圈，顿了片刻后终于落下去，敲了敲问：“你好？我是过来面试的。”

　　门里没人应他，只隐约传回钝钝的砸地声。
　　咚、咚、咚……越来越重，也越来越近了。

　　突然，如同十指指甲用力刮擦过门上锈迹发出长长“呲”的一声，门开了。
　　从中竟飞扑而来一团黑色人影，张崇宁下意识伸手去接，那人却猛一踉跄，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砰地一声，双膝已重重砸落在地，迎面结结实实给他嗑了个响头。

　　嘶……
　　张崇宁听见那人明显吃痛而发出的抽气声。

　　他手还伸着，便向下递过去想要将人扶起：“请问你……”
　　没事吧？

　　压根没碰上什么，那人就像被烫着了似的浑身缩紧，就着这个姿势骨碌碌往旁边滚出去两三米远，张崇宁不放心追了几步，那人猛地打了个摆子从地上弹起。

　　四目相对间，就看那人好不容易立直了的手脚一瞬间又软塌下去，臂肘支在地上，整个人奋力地向后扑腾，连滚带爬转身跑了个没影，只留下震天的一嗓子：“鬼啊！！”

　　张崇宁顿了顿，转回身看了一眼。
　　头顶的灯忽闪了几下后完全熄了，四周的黑暗仿佛凝成了一道道漩涡，好像一不留神就要被吸住。

　　再看了看，实在看不出什么。决定还是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循着灯亮时的记忆向那个标有“404”门牌的房间走去。
　　在迈过高高的门槛前，他再次屈指敲了敲门边框：“请问这里是《你好，大师》节目第四季海选面试现场吧？”

　　……依旧没人应他。
　　这回连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声响都没有了。

　　他道了句：“不好意思。”
　　长腿一迈，反手便关上了门。

　　四周仍是黑漆漆的，唯有几处闪烁着点点猩红色的微光，借机倒可以勉强看清一些室内的轮廓了。
　　房间并不大，对面几米远处摆着张桌子，约莫并肩坐着两条人影，半空似乎还挂了点什么东西，隐隐反射出白油油的光。

　　张崇宁向前走几步，正要细看，迎面却忽然刮来一阵冷风，糊了他满脸，同时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一眨眼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乱糟糟的一团黑。
　　他伸手去拨，还有种刺痒的感觉，果然是人的头发。

　　不是鬼。
　　他有心确认了这个。

　　等拐了个弯从倒吊的发帘后绕出来，对面桌上两束灯光猝不及防亮起来，惨惨的碧色，直直朝上打着，照出两张苍白泛青的人脸，似笑非笑，幽幽浮在半空中，细长冷风一吹，好像随时就要飘过来似的。
　　其中一张脸上两瓣肥厚的嘴唇冷不丁咧开，冲他森然一笑，一字一顿地说：“张、崇、宁？”

　　张崇宁看了眼那油亮亮的大光头，嗯了声：“我是。”
　　接着反问：“钱导？”
　　再看旁边稍显茂密的地中海，略有迟疑，不过笑起来时目光一并掠过，很是周到地问候说：“下午好。”

　　借着那两束光，也终于可以看清桌前还摆了张空闲的椅子。
　　他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右手搭上椅背，反而先问：“我可以坐吗？”

　　这会儿离得近了，看钱导的脸好像更绿了点。

　　钱导目光幽幽地飘过来，僵大嘴，依旧从嗓子眼里挤出那副诡异的口音说：“什么钱导……哪里来的钱导……我刚从地狱十八层归来，缺点口粮，看你细皮嫩肉的……”

　　一旁的江制片端不住闷笑出声：“行了老钱，人根本不怕。”
　　接着转过来对张崇宁点头致意，一脸和善：“小张是吧？年轻人胆子挺大，坐。”

　　张崇宁拉出椅子坐下，就又听他呵呵笑说：“这里的确是《你好，大师》第四季海选现场。其实就凭你刚才的表现，我们已经可以给你通过了。不过……我个人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不介意吧？”

　　张崇宁早有准备，闻言回以一笑说：“我不介意的，请问。”

　　江制片含笑点了点头，反而先竖起一根手指，向上一伸，同时眼神示意：“小张，你抬头看看，天花板上有什么？”

　　张崇宁作为被面试的人，很是听他的话，抬头便往天花板看去，只是黑黢黢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啪嗒一下、紧跟着又是一下，接连好几滴液体擦着他的脸颊边滑过，砸落在地。

　　他拿指腹一抹，黏稠滑腻，再往灯下一照，竟是种极艳的红。
　　这时对面江制片说话声陡然一厉：“小张，你再回头看看，背后有什么？！”

　　背后一缕细冷的风几乎贴着他的脖子吹绕过来，一瞬间激起刺麻的寒意，还有点痒。
　　张崇宁伸手一抓，果然又是头发。

　　他索性再用力一扯，却没扯动。
　　转身过去，正对上一双空灵灵的大眼睛，眼白筋节交错，凸出两颗乌黑浑圆的眼珠，就这么直愣愣盯着他，淌下两行鲜红的血泪。

　　张崇宁心想，节目组还是狭隘了一些。
　　真正的血没有这么艳的。

　　默视了片刻，他连眼睛带头发，将这整个突然飘到他身后的人头从椅背上摘下来。
　　用手指给它梳理好后，露出青白泛褶的脸皮，递到灯光下一照，就更难唬人了，反而还要嫌它做工远远不够细腻。

　　对面的钱导和江制片就看他这么眉眼沉静、专注且温柔地玩弄一颗人头，十指秀长白皙，自乌黑的发间穿绕而过，衬得指心那染血痕愈发的红艳刺目。
　　刹那间，一股凉气直冲天灵盖。

　　二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直到彼此缩得近了些，其中江制片才语气发飘地叫了声：“小张啊……”
　　面了百来号人，吓哭的也有不少了，这反过来把他们吓得不轻的还真是头一个。

　　张崇宁察知到他们的情绪，手里的人头也已梳理好，便把它摆正放到桌角，脸朝自己，贴心地只留个后脑勺给他们。
　　不过，看他们视线仍止不住地往右下方扫去，身体也跟着一扭一扭的，显然还很在意，于是就又把人头重新安回到椅背上。

　　想着有自己给他们挡着，总不至于觉得害怕了吧。
　　谁知江制片吞了口唾沫，牙齿仍在打颤，磕磕巴巴地说：“要么你还是把它放回到桌上吧？这样我们看着还能安心点儿。”
　　钱导在一旁疯狂点头。

　　等张崇宁终于安置好人头，二人也跟着轻缓过来，对视一眼，钱导面上还有些讪讪的：“你还真的一点都不怕啊？”

　　张崇宁眉目依旧，笑起来斯斯文文地说：“嗯，因为我不信这个。”

　　哦——
　　这么一说，钱导倒差点给吓忘了。

　　他右手从桌上摸出张崇宁的海选报名表，一看果然，座右铭那一栏填的是“相信科学，反对迷信”。就连专业技能那栏，别的选手一般都填驱魔、下咒、占卜、塔罗什么的，他也独具风骚地填了个“数学、心理学等”。

　　还不是瞎填的。随报名表打包附过来的还有一系列荣誉证书以及学历证明，国内Top3高校纯学霸，丝毫不掺假。钱导当时就把人给记住了。

　　虽然《你好，大师》是一档玄学类竞技节目，要求选手们使用一系列玄学手段来完成节目组布置的各项挑战，但如今节目办到第四季，热度已远不如前，所以钱导一心想着该怎么多多制造冲突和爆点。

　　海选面试现场扮鬼吓唬人是一个。
　　而张崇宁，就是他看好的第二个。

　　科学vs玄学
　　真理？真相？欺诈？谎言？

　　就算他是个金玉其外的书呆子，钱导也能利用他的脸和证书炒出三百六十种话题。更别说如今见了真人，竟是超乎预期的盘亮条顺会来事儿，钱导一颗心已然是暖洋洋的了，甚至激情划算起张崇宁玩人头那一幕，也定是绝佳的营销点！

　　他当即豪气万丈，大手一挥说：“我这边没问题了！面试结果最早今晚最晚明早就会电话短信通知，你到时候注意一下，不要错过了。”

　　张崇宁认真地应了，站起来道了声谢，然后顺手把椅子推回桌子底下，留意着没发出一点噪音。

　　直到目送他的身影消失，那扇窄窄的铁门“吱呀”一声重新合上，房间里灯光又暗下来，他们继续等待下一位选手进来。

　　有张崇宁珠玉在前，钱导也不禁更提高了点兴致和期待。
　　这时一旁的江制片胳膊肘忽然碰了他一下：“老钱？”

　　钱导嗯了声：“怎么？”
　　江制片说：“你把那个装回去没？”

　　钱导还没反应过来，问：“哪个？”
　　“就…那个假头！”

　　“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说着，钱导又把灯光调亮。

　　下一秒，他头皮炸了。

　　桌上空空如也。
　　头，不翼而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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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磕头
祝阅读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