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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输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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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快把她抓起来,人呢!人都死哪儿去了——唔呃!”
强烈的情绪波动刺激着脑神经,这一瞬间的疼痛超越了他的可承受范围,他没撑住,痛呼出声。
弥衣淡淡道:“守卫都被我药晕了,你要是想找他们恐怕得等他们睡上一觉。”
男人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是想在桌上努力够到点什么往这边丢过来,弥衣也没有动作,就这么安静地看着,最终,在即将碰触到餐具时那只手又猛地缩了回去。
药效完全发作,男人的脑子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着他的脑髓一样,痛感绵密且清晰,一点一点地折磨着他。
“奶奶的……竟、竟然用这种下作的东西……”
“原来你也知道下作这个词。”弥衣看着他,毫不错目,“暗地里打探我的行踪,放出假饵引我上钩,还想借盘星教的力量把我囚禁起来,让花开院弥衣这个人从此人间蒸发,你的行为难道就很正派?”
说罢,她视线一转:“园田先生,现在离开是不是太早了?”
少女语气平缓,正在努力往门外爬的园田茂却冷不丁一抖,他忍受着头部的剧痛,僵硬笑道:“花开院小姐……我也只是为了教会着想……”
“我知道,你想说这一切都跟你没关系,我现在人还好端端地坐在这里,没有受到伤害,所以也没有理由报复盘星教,只需要找族人算这笔账就行了。”
“……”
“乐观是件好事,不过我希望在这种时候园田先生能更消极一些。”
对方闭嘴了。
见状,“花开院隼也”不免愣了愣。
总感觉……大小姐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他的羞愤是真的,困惑也是真的,“这、这里除了我……唔……和盘星教的人之外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园田茂,难道你——”
意识到自己被出卖了,男人用尖锐的视线瞪向对面的人。
“看我干什么……我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确实不知道。”弥衣说,“我是自己找到这里来的。”
园田茂的外套从干洗店里取出来的时候就被她做了手脚,她在衣服上放了放射性追踪元素,然后跟着信号一路追踪过来,替换掉侍者,趁着倒酒的机会往里面下药,顺便还料理了守卫……
随着她吐露的话语,“花开院隼也”终于明白过来违和感在哪里了。
那个软弱无能,动不动就用哭来解决问题的嫡长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手段了?!
他大吼:“你到底是谁!”
“如你所见,花开院弥衣。”
“不对!凭那个废物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弥衣没回话了,只拿起放在果盘上的水果刀,一步步走向“花开院隼也”。
男人见她要动真格的,这才出现了正常人该有的反应——怕。
他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往后挪,可这种程度的距离弥衣只需要向前迈一步就能拉回来。
他因为惧怕而五官扭曲:“等一下,我我我、我相信你是弥衣了……快把刀放下……我们可是血亲啊你忘了吗!”
弥衣弯腰牵起他的手,脸上情绪依旧不明显:“刚刚园田先生也是这么问你的,你怎么回答的忘了吗?”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不,是你听错了!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利益在血缘面前狗屁都不是,我们可是家人,我怎么会害你啊啊啊啊啊——!!!”
园田茂眼睛一闭头一扭,不敢去看。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越来越小,最终弱化成了一个充满疑惑语气的字。
弥衣只是用水果刀割破了他的手指,在一张空白纸上按上了血指印。
她不杀他?
做完这一切,弥衣走到盆景面前,从里面拿出了台黑色家用摄像机。
她停止拍摄,指示灯的红光熄灭了。
“花开院隼也派你来跟盘星教做交易的事我记下了,就此别过。”
闻言,园田茂诧异道:“什么意思,他不是花开院隼也??”
弥衣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题,况且这个问题也不需要回答。
自称“花开院隼也”的男人脸上血色尽失,弥衣为什么要在那里放摄像机,为什么要让他按血指印,她说的那句“我记下了”又是什么意思,她要干什么?
被毒素侵蚀的头脑不允许他思考下去,很快他就被痛苦吞噬,只能抱紧脑袋哀嚎。
园田茂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不过因为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他额外多了一份愤怒。
这个男人只是被派来挡枪的小喽啰,计划成功还好说,万一败露,真正的花开院隼也可以安然无恙地待在幕后,而盘星教却难逃花开院家的报复,绝对会为此付出代价。
园田茂想冲上去逼问,甚至还想揍那个男人两拳,可在药物的作用下只能满地打滚,疼得恨不能马上去死。
弥衣拉上障子走出餐厅,临行前驻足,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
“……”
如果对方没有说出血缘在利益面前不值一提那种话,她本来不会做得这么绝的。
感受到指腹间的纸张触感,她敛了敛眸,转头扬长而去。
之后男人和园田茂被弥衣雇来的人关进了地下仓库,五花大绑,行动不能,连吃的都没有,只能靠一盆雨积水续命,排泄物沾满衣裤,几天熬下来比坐牢还难受。
与此同时,真正的花开院隼也也有所动作了。
他行走在长廊上,步伐匆忙。
跟在后面的阴阳师还存在侥幸心理:“隼也大人别着急,也许情况还没那么糟糕……”
“蠢材!”他气急败坏地反驳,“七郎的血指印都送到我这儿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已经暴露,被花开院弥衣控制起来了!”
“只是控制,还没有危险……弥衣小姐那么柔善,送个血指印回来应该只是想吓唬吓唬您,只要您打打感情牌,她就会心软把人给放回来……”
好像很有道理。
信纸上只有血指印和一个“七”字,并没有写什么威胁性的文字,仿佛只是想警告他不要再对她出手了。也许真如这人所说,只要放软态度,弥衣也不会对七郎怎么样。
花开院隼也把希望寄托在侄女的心软上,想着该以什么方式说服对方放人。
然后前方就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
“家主,你怎么……”
二十七代抬手一挥,周围的阴阳师直接把他和他身边的人擒住了。
花开院隼也惊慌道:“这是干什么?!”
“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龙二在一旁凉飕飕地说。
一阵寒意窜上男人的脊背,他不敢相信他们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
“家主,我这都是为了我们的家族!”他试图为自己开脱,“弥衣的价值观念和我们差太远了,居然说要和妖怪成为同伴,她要是成为了下一任家主,花开院的名声就完了!”
二十七代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惋惜:“所以你就想杀了她?”
“怎么会!我只是帮她找了一个栖身之所,那里的人都是非术师,他们会对她很好的!”
原来弥衣已经把状告到二十七面前了,这哪里像是会放他一马的样子!
但口说无凭,他只需要把原本的目的稍微加工装饰一下,惩罚就不会太重。
于是他开始美化自己,冠冕堂皇说了一大堆,嘴都干了。
二十七代:“说完了?”
“……嗯,家主,事情是弥衣告诉你的吧?她大概误会了,其实我的本意是为她好……”
二十七代给龙二使了个眼色,龙二立刻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块卡:“知道这是什么吗?”
花开院隼也忙摇头。
“记忆卡,储存数据用的,我们刚刚用它看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三叔也一起欣赏欣赏如何?”
表面上听起来是在询问意见,实际上说完就让人把花开院隼也架回了室内,记忆卡往电脑卡槽里一塞,几分钟的时间把男人的狡辩击了个粉碎。
电脑里的画面正是弥衣用摄像机拍摄下来的“犯罪叙述现场”,只不过她将自己出场后的片段减掉了。
数道视线纷纷落在花开院隼也身上,而他只能半张着嘴,想要继续辩解,却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
既然他不说,二十七代就替他说了:“七郎是你那边的人,你让他冒充你去见盘星教的法人代表,不就是想让他当你的替罪羊?”
“弥衣的主张虽然有些超前,但她好歹也将妖怪分成了善恶两派,对族人更是没话说,跟她比起来,倒是隼也你的行为更违背祖训。”
“我违背祖训?”
花开院隼也细细品味了一下这句话,再次看向二十七代时,眼里的憎恶已不加掩饰:“秀元,最先违背的,不就是你们这群人吗?”
见他已经失态到敢直呼爷爷的名字,龙二的眉毛跳了一下。
“按照十三代的命令,会用【破军】的才能做家主,她花开院弥衣凭着自己送上门的式神和好运气就能被你选为继承人,你们难道就遵守祖训了?!”
“选择弥衣是大家一起做的决定,当时你也在场。”
“我在场有什么用,我一个人反对谁会听?”花开院隼也激动得不行,“既然都是要违背十三代,凭什么我儿子不行,他哪点不比你孙女强!”
龙二忽然笑了。
“你是指你那个十次任务有八次都会失败,唯二的两次还得靠搭档出手的儿子?”他完全没把这个三叔当长辈看,教训起人来一点轻重都没有,“不仅如此,听说有一次误伤了平民,还得靠宗家上门赔罪赔钱收拾烂摊子,你哪只眼睛看出来他比弥衣强?”
这件往事一直被花开院隼也视为耻辱,他找不到辩驳的余地,便开始搜肠刮肚找弥衣的污点。
可那孩子根本没污点可以给他做挡箭牌,唯一能提的就是扬言要和妖怪为伍那件事,但这事儿之前早就讲过一遍了,再讲一次的话倒更显得他词穷。
“……就算弥衣勉强比我的孩子省心一点,她也当不了这个家主,我没做错。”
比起刚才,他的气势弱了不少,但依然不肯松口。
同样的,龙二也没想就此打住:“我看想当家主的恐怕不是你儿子,是你才对。”
“龙二!你诬陷人也要讲逻辑!”
“逻辑?逻辑不就摆在这里?你明知道自己儿子承担不起家主的重任还花了这么多心思想推他上位,别说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就算成功了,他也完全不能理解身为家主应该做些什么,到那个时候你就该出面摄政了,花开院一族的未来都掌握在你手上,你还敢说自己做了这么多都只是为了孩子着想。”
花开院隼也哑然。
“而且……”少年放低声音,斜睨着的视线让对方心头一颤,“你和七郎双双暴露,不就是因为被弥衣识破了计划,输给了她吗,单看这一点她就比你们强。”
“清醒点吧,别老是用过去的认知评价别人,否则可是很容易自大而不自知的,三叔。”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个事实,花开院隼也只是诡异的自尊心在作祟,强行安慰自己事情还有转机,如今被龙二当众道破,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搁。
如果把这次的事比喻成一场博弈,那他毫无疑问是输家……
他垂下脑袋,已经失去了和别人对视的底气,得不到宣泄的憋屈感全堵在胸口里,胸腔起伏愈发剧烈,像是随时都要晕厥过去一般,和之前信心百倍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不是这样的……我、我没有栽在她手上……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这些话不断低声重复着,窝囊至极。
见状,二十七代也不再多言,直接吩咐阴阳师们把人拉到院子里家法处置,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鞭打得皮开肉绽,然后送到后山关起来,连带着部下一起,没他的命令永远不许回族。
痛彻心扉的惨嚎声在庭院中一阵又一阵地响起,听得人心肝直打颤。
二十七代摇了摇头,对自己这个血亲倍感失望。
不过这倒是给他提了个醒,弥衣久出未归,和花开院隼也抱着相同想法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二十七代决定好好彻查一番,把这些背地里搅混水的东西都抓出来。
这项工作显然不在龙二的责任范围之内,等会儿还要上课,既然隼也已经得到相应的惩罚了他也就不用再待在这儿了。
但二十七代拦下了他:“龙二,站住,我有些话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