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期醉》银月公子

53、我知道我只想爱你

　　“咦！你怎么特意来我这一趟？”说话的是狻猊。
　　他不是不知道花醉今天上昆仑了，但是没有特别的事情便也没有特意过去打招呼的必要，再说了，人家为了九公子来，花醉还惦记着家里人呢，事情办完了一定是要急着回去的，就算从情份上考虑，论亲疏也轮不到自己，想来不是囚牛就是嘲风，所以啊，当狻猊看到花醉出现在门口时十分惊讶。
　　花醉笑了笑也不进屋，狻猊过来请自己，也摆摆手，“不用了，我赶着回去，就是想起给你捎个东西过来，你这么惊讶做什么？”
　　狻猊心想，能不惊讶吗？平日里没交集的老祖竟然想起给自己送礼物他是该受宠若惊呢还是惶恐不安呢？
　　不过很快，凭着自身良好的教养，狻猊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下来，说出来的话也尽量平静客套，甚至还给自己找了个好由头，“想来你是来回礼的。”
　　“回礼”这倒是轮到花醉莫名其妙了，“你最近一次给我送东西都是一千年以前的事情了。”说完摇摇头不等狻猊反应先从袖兜礼把那包红纸包的东西拿出去递过去了，“这个给你。”
　　指尖还没触到那个纸包，狻猊就嗅到一丝幽香，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专注在纸包上，忙双手接了过来，手里的东西还挺有分量的，他能感觉到纸包里面包的是一根根圆柱体一般的东西，他先是凑近自己闻了闻，似乎在困惑什么，眉心皱了皱，又把纸包拿开离鼻子远些，“这是什么香，味道这么神奇，离得远些味道正好，挨得近了反而香味淡了”
　　“这叫断魂香。”花醉也不绕圈子直接把断魂香的来历告诉狻猊，“知道你爱香……对了，这就是断翅那家伙一直要找的那个制香的人，当时为了让他能帮忙养白龙的魂便答应帮他找这个人了……”
　　狻猊抬眸看了看花醉，忽然福至心灵读懂了他的未尽之言，“那个人有那么难找吗？”
　　“难，总之我是找不到了，那个丫头除了酿酒制香却没想到还那么能隐藏，半分气息都没有。”花醉叹了口气，说起来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按理说那也算是熟悉的故人，气息太熟悉了，所以那个时候想都没想直接跟断翅承诺了，没想到实际操作起来却这么难。
　　如果那人也有强者辅助藏住了气息，但是她身上有种特有的混着酒意的幽香，所以花醉便想到了狻猊这里。
　　花醉说:“我想着你熟悉天下香味，帮我留意下，这断魂香不是寻常的东西，算上制香人也就你我有。”
　　“断魂香……”狻猊喃喃的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眼前的花醉还在等他答复，故而没有让自己走神太久，“我知道了，我替你留意着。”
　　说完他停了停，故作唏嘘的摇了摇头。
　　“怎么”花醉问。
　　“我还以为过年的时候我给你家那位送了不少茶叶，你特意来回礼的，还有我顺手放了犼。”狻猊笑说。
　　潜台词是，我给你媳妇送包了还替你儿媳妇解围了，难道不值得你特地回份礼
　　花醉的反应显然是刚刚想起有这么个事情发生过，他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了笑，“那是该谢……那你就当这是谢礼吧！你说如何”
　　“……”狻猊保持优雅的点了一下头，你说如何就如何。
　　“嗯，那这件事，有劳了。”花醉抻了抻衣襟，冲狻猊抬了抬眼皮，顺嘴道了句别，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
　　能让花醉自己道为难，也是很稀罕的事情了，狻猊自然是要上心的。
　　狻猊见花醉已经走远了，便折返回屋里把那包东西放在茶桌上，他慎重的移开了桌上的茶具，他手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歪在榻上，也不急着解开，若有所思的看着它，良久又懒懒的抬起另外一只手用食指在纸包上轻轻挑了一下，纸包的接缝自行展开漏出里面的内容物。
　　狻猊神色一顿，目光闪了闪，里面是十支红香烛，他指腹在红烛上摸了摸，继而将指尖放在笔下嗅了嗅残香。
　　明明这香味独特，却让他不由自主的搭下了眉眼，看着像忧郁，良久，他终于舍得点上一支。
　　“若即若离，忽明忽黯，似在眼前，一触成空……”狻猊目不转睛的凝望着那火苗，忽然很想喝酒了，唤来侍从上酒，几杯悠悠然下肚，心里恍惚的想着，那只凤凰会不会为了那个人断魂呢？
　　如果不是惊魂的落寞，又怎么能执着这么久呢这沧海桑田变化一次又一次，记忆里的那个人是否如旧
　　……
　　昆仑山口，花醉一眼就瞧见那位似玉雕的麒麟少爷乖巧的立在那里，有点拘谨，脚尖并得拢拢的，紧抿的嘴角和亮晶晶的眼睛里是按耐不住的雀跃。
　　花醉脸上在九公子看过来的瞬间一闪而过一种古怪的慈爱，他保持着自己冰冰凉凉的人设走了过去。
　　“快走吧，家里有客人。”花醉说。
　　九公子小跑步跟上，“嘲风哥哥刚刚来找过我，给了御风球，我们转瞬就能到家了。”
　　花醉脚步一顿，待九公子上前，有更快更省事的方式，何乐不为。
　　只见九公子他掌心出现一团冷雾形成的小球，只见他往上一抛，单手捏了个手印一阵旋风平地而起将他们两人包裹起来，刹那升腾，又刹那散了，风里的人也消失了。
　　回到爬虫馆里见到的第一个是犼，九公子还没来得及跟犼来个拥抱就听见花醉冷冷的说:“人呢”
　　犼堪堪张开的手改为抱住九公子的一条胳膊，两人相视一笑，彼此了然。
　　眼下情况九公子给了犼一个“有话稍后再说”的眼神，犼点点头，继而看向花醉，经历简短的把事情交代了，“我觉得阿波罗来的时候，他身上的障眼法实在太浮夸了，浮夸得有点欲盖弥彰，就好像是……”
　　“就好像是有意给阿波罗一个假象，让他在不知不觉的傲慢中慢慢的死掉。”花醉有点不耐和烦躁，他这一路应该都压着这些情绪，回了家才释放出来，“那人骗了阿波罗，天底下根本就没有恢复神性的办法，灭了的旧烛火，吸了那么多年的潮气，怎么可能还点的燃，事情我都知道了，阿波罗，他时间不多了，你们看着办吧……”
　　“那你先赶紧去看看凤哥哥吧！”九公子从善如流的说，“你先处理要紧的事情，这里的善后我们来。”说完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花醉小幅度的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上走去，他其实来不及想太多，店里出现一个不速之客他怎会不知道，自然是瞬间就有感应的，只不过当时在昆仑有事情，再想着自己的主场还有犼在家镇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变故。
　　没想到阿波罗根本不是来取命的，而是来诛心的，花醉心里懊悔，也是自己太大意了，对方屡屡不得手，次次都看似动了杀心，自然是多考虑人身安全的问题，一时间也想不到后招竟然是这个，一想到这些花醉有些乱了方寸。
　　他下意识的往衣兜里摸去，那里是那颗小小的石头心……难不成真的要用了，他虽然怕极了失去白凤，但还是下不了决心，十指收紧用力的攥住，石头表面的棱角膈得手心火辣辣的疼，表皮被划破，渗出细微的血线，花醉全然不知。
　　只是犹豫了，最后几步顿住了，敏锐的听觉能探知到不远处爱人发颤的气息，似乎生怕惊动了什么，心乱如麻，更加不敢往前。
　　……
　　“小犼，你说凤哥哥能哄得好吗”九公子忧心忡忡的往花醉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转念一想，“不过凤哥哥那么那么喜欢花醉哥，肯定气够了就好了吧……毕竟他还是很维护花醉哥的。”
　　犼抱着九公子的胳膊挨得很近，听他说话也不搭腔，而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唯恐他少根头发丝破了一寸皮，看了看满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呼“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闻言，九公子这才把视线收回来落到犼的脸上，“嗯，花醉哥来得早，一点罚都没受，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犼笑了下，抬手捏了捏九公子时不时就魂不守舍的脸，“你怎么了，又想什么”
　　“唔，小犼，我问你，那天你在昆仑感受到阿波罗的气息的时候还看到别人了吗”九公子问。
　　“没……”犼下意识的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觉察出哪里不对，便犹豫起来，“我现在想起来，感觉当时是被故意引到那边的，阿波罗气息出现之前我好像感觉到……啧，也不确定就一下下，也不对，那里是昆仑，也不奇怪……哎呦，我不确定。”
　　犼好像真的要被自己纠结死了，叽里咕噜的一大通，也没给出个结果。
　　九公子把犼搓头发的手拿下来，温声劝到，“到底是什么，你慢慢说，我觉得这可能跟伤害白家的幕后黑手有关，我自己也有点猜测，总觉得还差点佐证。”
　　犼犹豫了一下，垂着头咬着自己拇指拿眼斜睨着九公子，只见九公子似乎面有焦急之色，这才咬牙定了定心，说:“我感觉到龙气，跟你的气息有点像，跟阿波罗的气息一起出现的，哦，不对，不是一起，我是先感受到龙气还以为是你回来了，第一反应就想着出去找你，几乎刹那间龙气没了，就捕捉到了阿波罗的气息，我也没多想就追出去了，谁知道给我引进了那里。”
　　“龙气……”九公子愣了几秒，气氛忽然有些微妙，似乎凝重起来，犼不明就里的跟着收敛了表情跟着紧张起来。
　　犼，“怎么了，这个样子，昆仑山有龙气不是正常的嘛……”他越说越慌，紧张得反复舔自己嘴唇，“这跟幕后黑手到底有什么关系”
　　九公子不说话，垂着头直直的盯着自己脚尖，好像在思考什么很严重的问题，眉间紧了又紧，心里有件事情被确定了，朦胧的雾气都退散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的开口，“阿波罗为什么会在昆仑山，怎么能在那个地方，你想过没有”
　　犼的刹那间发懵的表情充分的体现了“我现在开始想”的态度，可能不想显得自己太蠢，也可能是希望能挽回一点面子，他硬是逼出了一点智商来，“小九，我记得凡人是不能随便到达那个区域的，我当时感受到阿波罗的气息跟一开始在他办公室的时候没区别，也就是说跟凡人无异，那他不可能自己上去，他没有能力，也就是说有人领他上去的……我这么理解对吧”
　　犼尽量让自己这一波的分析显得头头是道，说到一半还停下来看看九公子的反应，九公子点点头以后他才继续说:“也就是说把阿波罗带上昆仑的人就是帮助阿波罗掩藏气息的人，所以之前一直探不到他的气息，这个人还能藏住凶兽的气息，一定不是个一般角色。”
　　越说越顺，犼也越来越头脑清晰，“能藏住气息不是容易的事情，自问我都做不到，花醉哥能轻松藏住我的气息，那你可以吗”
　　九公子知道犼已经说到重点了，不吭声只点了点头，表情凝重。
　　“也就是你们龙家都可以。”犼倒抽一口气，这一层一层剥离出来的真相实在有点难以置信，“小九，阿波罗身后的人可能是你的兄弟”
　　九公子静静抬起眼，“小犼，我知道是谁了。”
　　“不可能。”犼几乎是喝出来的，“龙家人不得残害苍生，你的兄弟不会杀人的，那个嘲风吃过的苦头你还记得吧”
　　“可是，你要知道，承诺阿波罗重新给他神性的人，而且阿波罗肯定会相信，为此义无反顾的为对方做事的人，这个人只能是地位非凡才行。”九公子说，“随便来个人说这话，阿波罗会信”
　　“对……对……”犼不得不相信了。
　　九公子心里难过，这种难过反应到他一夜未眠的身体上，他抬手摸住自己的后颈，觉得那里酸疼得很，不由自主的往后仰了仰头，脸上写满了忧虑，他叹了一口很重的气，随后又吸了吸鼻子。
　　犼以为他要哭，又看他的状态难免心疼起来，往前迈了一步扶住九公子的肩膀轻轻带近自己，九公子软绵绵的没有任何反抗的倒在他怀抱里，歪着头枕在犼的颈窝。
　　“真的是你兄弟吗”犼低低在耳畔问。
　　“嗯，我知道是谁，他很聪明，从来都不是自己动手，所以造得那些业也算不到他头上。”
　　九公子说话的时候比一般人微烫的呼吸喷在犼脖子上，犼只觉得自己那块皮肤，不，是整个人灼烧起来，难以控制的心猿意马，心疼归心疼，也坏心肠的想发狠一把。
　　只不过九公子这个人对他实在太放心了，完完全全信任自己，他用力咬了下自己舌尖，猛得把自己拉回神。
　　“小犼。”九公子的声音闷闷的继续，“我想我也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你恨我吗”
　　“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是你兄弟。”犼当然明白九公子的性子。
　　不管是白家还是花醉对九公子都是极好的，现在知道大家一直恨得牙痒痒的家伙是自家兄弟，九公子肯定会连带得觉得自己对不住大家，于心有亏。
　　“你想什么呢”纵使不喜欢九公子这样心有戚戚然的样子，犼也早就被这又爱又恨的性格磨出耐心了，在不断的实践和旁观里慢慢的摸索出温柔劝慰的技能。
　　“小九，不管是你哪个兄弟，那他是他，你是你，这个道理我都懂，花醉哥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别难受。”犼软软的耳语着，“这个时候，这个事情，你千万别多心，过后，如果花醉哥要秋后算账，我想你们龙家会给他一个合理的交代的，我想他们这些活了上万年的老大们会处理好的。”
　　九公子闷闷的“嗯”了一声，继而呼了口气，在犼的怀里抬起头了，两人的鼻尖猛的蹭到一起，记忆里犼从来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九公子，那双眼睛这会亮晶晶的将湿未湿的睫毛，眼尾微微耷拉有些，几分愁绪清楚的曝光在犼的眼里，犼心里猛得一顿，跟着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住了。
　　而九公子只是坦然的凝望着他，由衷的说:“小犼，谢谢你……真的，能回来我很开心，我其实有点害怕，我好像太习惯你在我身边了，你会觉得为难吗？。”
　　过了还一会犼才有点反应，红着脸扭过脸去，开口还有点磕巴，“那个，什么……我，我也很开心，我特别着急……习惯就习惯了，挺好的，不用改，真的。”
　　“我知道。”九公子浅浅莞尔，稍稍退出这个怀抱，“你带我去看看阿波罗吧”
　　“哦，也好。”说完犼领着九公子往林子里走，“对了，那件事情你准备怎么跟花醉哥说，其实……”说到这里他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的发顶，从眼角斜瞧着九公子。
　　“你想知道是我哪个哥哥，对吗”九公子替他把疑问说了出来。
　　犼缓缓的点了点头，马上又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也是担心以后会不会还有些什么事情。”
　　“不会了，我觉得一切都结束了。”九公子低低的说，“你相信我，结束了，因为他应该意识到一切都只是徒劳，无用功罢了，终究他还是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花醉哥……花醉哥也许不会真的让他如何。”
　　到底还是没有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犼也不在追问了，到了阿波罗跟前，话题就这么自然的翻篇了。
　　原本以为按照犼的习惯阿波罗应该是被五花大绑丢在那里，可是这回却完全没有绑一根指头，看他那个样子，九公子就明白了，根本没有绑的必要了，他跟死人没什么区别，不……还不如死人，准确一点来讲，更加像垂死的僵尸。
　　阿波罗整个人像是萎缩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消失了，皮包骨头的躯壳藏在宽大的衣服下面，九公子一眼只能看到那个十分违和的比例失调的脑袋，勉强还能辨认的五官，已经找不到俊美的痕迹，头发枯萎的散下来毫无生气。
　　周围还散落着他之前身上装饰金器，应该是急剧萎缩之后这些东西也挂不住了，在移动的时候掉了出来。
　　九公子都不敢凑得太近，好像不小心碰一下，这个人就会变成一滩齑粉。
　　窝在地上的阿波罗勉强靠骨架撑着脑袋，整个躯壳高度只到九公子的腰，他好像已经对外界没有了任何反应，九公子皱了皱，出于对一个将逝之人的尊重，他单膝跪下，道:“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犼一直都是不屑的样子，看到九公子放低姿态，更是不耐，伸手想拉一把，却没拉动，想了想，便悻悻的挨着他蹲下，喝道，“跟你说话呢，来点反应，你还没死呢！”
　　过来好一会儿，阿波罗眼皮艰难的抬了一下，眼珠往九公子的方向移动了一点点，那好像是他唯一能动的器官了。
　　“你要问什么快点问。”犼跟九公子说，“他快死了，随时可能咽气。”
　　九公子点点头，“……我也没有什么好问的了。”
　　阿波罗的眼皮不堪重负又耷拉下来了，其实关于整件事情，在九公子确定了幕后之人已经基本上就梳理清楚了。
　　依照他对那个人的了解，一定是不会留阿波罗活口的，有些事情明明做了，但是死无对证了已经，执法者，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真的让他受什么样的罪。
　　再说了，以那个人的地位，九公子知道，该受什么样的罚都看他自己的意愿了。
　　那些事情，看似七零八落，又环环相扣，连贯在一起的时候甚至会觉得复杂以及莫名，说白了，都是为了保证将来能彻底撇清关系。
　　眼下，最后一个人证也要死了，九公子是真的不打算问什么，也不指望阿波罗真的指认别人，他心里难受，左右为难，就这样吧……
　　就像之前犼说的，那个人利用了阿波罗，承诺他神性，表面上满足了阿波罗，事实上只不过设法燃烧阿波罗自己的生命制造一场闪闪发光的假象，这点在犼跟阿波罗过招的时候就知道了。
　　知道这个不难，怪只怪阿波罗实在太弱了，他毫无察觉，被兴奋冲昏了头，并且为那个人做了最后一件事情，阿波罗注定了肯定会成为弃子。
　　那个人都算好了，最后一步是诛心，目的达成了以后毫无防备的阿波罗就像燃尽的木材迅速黯淡，或许在最后关头他还期待那位大人回来救他，他还能再有一次机会，他致死都舍不得放弃自己那个已经没有意义的身份。
　　阿波罗为他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那人却没有脏一个衣角。
　　九公子久久的不言语，他安静的看着阿波罗结束最后一次呼吸，他闭了闭眼，呢喃一句，“辛苦了，如果能再生，就做个凡人吧，做个会喜怒哀乐，会生老病死，能享受四季，跟喜欢的人同桌吃饭，自在生活的幸福的凡人吧……”
　　说完九公子松了一口气，他害怕阿波罗真的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很快九公子又因为自己这样的想法而感到羞耻，有些不敢去看身边的人，犼跟他说话，他只当没听见，心里难堪，脸上发烫。
　　掩饰般的歪在犼身上。
　　犼箍着恹恹的九公子，说:“你很累了吧，我带你去休息一下。”
　　九公子不言语，犼就当他是默认了，一把捞起九公子打横抱好就往回走。
　　……
　　白凤已经在花醉眼前了，只隔着两步之遥，花醉却停住了脚步，白凤背对着自己坐在地上，垂头丧气的样子让花醉心疼的不行，向来都是自己把白凤好好的捧在手心里，而现在花醉心里生出惶恐感，好像捧不住的人就要从指缝里掉落了。
　　花醉不怀疑自己的感情，他其实早就通透了，他只是心虚，他怕白凤不信自己，第一次，他毫无把握没有自信。
　　白凤知道花醉就在自己身后，等了许久，两个人的呼吸都越来越清楚，周遭越看越寂静，他迟疑了一下，微微偏过头向后看了花醉一眼，他张了张嘴，是“花醉”的嘴型，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凤。”花醉似乎在爱人无声的呼唤中得到了些许力量，他定了定神走到白凤对面，他犹豫了一秒最后选择同白凤面对面坐下。
　　白凤动了动，屈起了腿抱膝于胸，他看着花醉，眼眶通红，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因为压抑的情绪使自己全身微微发颤。
　　花醉心里狠揪了一把，他呼了口气用力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坐姿，有些不安的把手放在白凤发白的手背上，他能感觉到自己在碰触的时候白凤的身体剧烈的一怔。
　　“凤，我是爱你的，爱你。”这几个字花醉说得前所未有的虔诚，他几乎是半跪在白凤面前，“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坦诚告诉你，我曾经很爱云雀，如同我现在很爱你，我不想骗你，我爱过别人。”
　　白凤嘴唇动了动，嗓子发哑，眼泪簌然直直的滑落下来。
　　花醉抬起另外一只手捧住白凤的脸，眼泪一下子湿润了他的掌心，先前手心那些被忽略的细微的伤口这个时候竟然被热泪灼得隐隐作痛，他很久没真的觉得疼了，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心，手也没舍得放下。
　　他在害怕，白凤心里这样想着。
　　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花醉，在害怕，想明白他在怕什么之后，白凤甚至心生一种古怪的幸灾乐祸。
　　白凤愣愣的看着花醉，甚至还分神想着，花醉真的太好看了，怎么都看不够……
　　脑袋瓜里闪过很多念头，一时间忘了哭，泪也干了，他偏了偏脑袋顺势把头枕在花醉的手心上，牙关也放松了。
　　刚哭过的眼睛还红红肿肿的，花醉多少有点吃不准白凤这会的情绪，他顿了顿，自己思量了一会，依旧难以放松，心口发疼。
　　“花醉，你爱上我的时候知道我的前世是云雀吗？”白凤终于说话了。
　　“我爱上你的时候，只知道你就是你。”花醉诚恳道。
　　白凤一说话，花醉心里亮起一道光，这是个好的开始，花醉对白凤摸得其实蛮透的，只是先前太在乎了，再加上自己的确瞒了不少事情，还有永睿干的那些破事，所以啊一时间自乱了阵脚。
　　“那你之后知道了我是你的云雀，你是怎么想的”白凤又问。
　　白凤不知不觉开始送命题模式，题题致命，花醉只要能找回主动权，相信白凤对自己已经情深，他就能拥有强大的求生欲来扫平一切敌军。
　　“我窃喜过，感激过命运，我感恩你走到我身边。”花醉也不绕弯子，这个时候干脆说开了最好，以退为进，“可是我爱上你，跟你是不是云雀的转世没关系，只不过，刚好你是……凤，我曾经很固执，我不甘心云雀离开我，我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要离开她，可她却选择了离开我，我能如何，我只能由着她纵容她，我一直就舍不得拒绝……我会难过，甚至愤怒，直到你走来，我发现我的固执不堪一击，我知道只想爱你，再也容不得别的。”
　　白凤跟着花醉说这话，眉心慢慢拧起，他心里泛酸，但是对着花醉又心软了，只是现在他还堵着一口气，不想妥协，他抿了下唇，克制住自己要脱口而出的软话，尽量不喜不悲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最好的技能了。
　　但是白凤还是低估了花醉的精明，他刚刚移开视线的瞬间花醉的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待他转回视线的时候，马上又收敛了。
　　花醉抬手动了动，轻轻抚过白凤的眼尾，柔情似水又忧郁惆怅的说:“我的执念，现在想来我自己都荒唐，我想找回云雀，以为那就是延续的爱情。”
　　说到这里花醉适当的停顿了一下，蹙眉勾了白凤一眼，揣摩着揉杂着一点点哀怨，一举一动不偏不倚的正中白凤的命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