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独》荀夜羽

57、提灯（中3）

　　在门口抽烟的胡茬男人一声不响的坐着，借了已经月到天心的亮光，观赏着屋子里刚刚布置好的插花。白天里为了画画而勒着袖子的带子已经松下去了，与其说是怕冷，倒不如说是为了配合这种夜幕四垂的静谧气氛，在宽大的长着衣物外面还套着深色的羽织。

　　说话的声音从有垂柳的路那边转过来，慢慢清晰起来，但是无论如何都好像只有一个人在对着空气兴高采烈的自说自话，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完全听不到对方的回应。更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渐渐走进而磕响的木屐声，也只有一个人的。

　　男人往门外瞧了一眼，把烟锅中的灰烬磕在陶土的烟缸中，又从怀中摸出一张棉纸，将雕刻着烟云纹路的烟杆仔细的擦了，收在身边的盒子里，起身走向门口。

　　“还真把这小子接回来了。”

　　“哎，受了不少苦呢，”回应着语气轻佻的男人的，是挑着灯走在前面的本田菊，他在进门的时候回过身，把纸质的灯从下面托起来，顺着上方的气口呼的一声吹灭了烛火：“好在是到家了。”

　　跟在后面一段距离的大个子青年看上去似乎走了很远的路，虽然疲惫不堪，可说话的声音依旧气势十足：“我可没打算真的让你背我回来，本田君你紧张什么，走的好快……wow~你这个家伙怎么穿成这样了！”

　　“入乡随俗是哥哥我处事务必优雅的信条之一……”还想要说些什么，却继续被对方用惊奇的目光审视着的漂亮男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弗朗西斯上前一步，拍了拍跟在本田菊背后的阿尔弗雷德•F•琼斯肩膀，之后挑起眉毛，一副嘲讽的表情站到了一旁：“土腥味很大，你现在自称农业国家也没什么可指责你的地方。”

　　“在路上跌了一跤，又光着脚走了很远的路才回来，你好歹有点同情心。”

　　“从你家历史学者给我定义的角度来说，哥哥我现在这样趁人之危大肆嘲笑你才附和你家的评论呀，瞧，哥哥我是体贴的人呢。”

　　“真过分，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吗……啊，脚好疼……”

　　“好啦好啦，小阿尔，快去洗个澡吧，是不是该这么说，本田君？”

　　从一进门就完全没有再说话的少年这时候才回过头，略有些迟疑的呆了一阵，之后，点头：“嗯。”

　　之后他把叠好的纸灯放回在玄关的壁橱，又俯下身，继续在里面翻找着什么，把另外两个人晾在了一边。

　　这家伙出门接你之前喝了酒，有些醉了——弗朗西斯一边动了动嘴唇，一边用他特有的繁复手势想把这句话的意思传达给Hero。

　　一脸不明就里的Hero仔细的盯着他的脸看，之后推了一下眼镜，伸出一根手指表示他已经完全明白，连连点头后清了清喉咙。

　　“本田君，一起去喝一杯吧！顺便说不接受反对意见！”

　　弗朗西斯很绝望，他意识到能明白自己手势的，可能全世界除了亚瑟和费里西安诺就不会再有第三人了，而这两位中，一位喜欢对他发言时就下意识会手舞足蹈的肢体语言大肆嘲笑，另一位即使不说话，都能用手势把《圣经》中的诗篇完整的表达一遍。

　　看的出来，蹲在旁边的黑发小子对Hero的提议也很纠结。

　　“那个……其实陪着去是家主分内的事情，但是今天真的已经……啊，不趁热的话洗澡水快要凉了呢。”

　　“确实是脏了些，那就喝酒回来之后随便淋个浴好了！是不是，弗朗西斯？”

　　绝望中的浪漫主义者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自己就坐到了一边去，打开烟杆的盒子后又续上了一锅烟抽了起来，不再理会那个全世界Hero。

　　“说到这个……啊，找到了！”如释重负的黑发少年转过身来，白皙的手中提着一双草编拧成的鞋，他低着头，将鞋子放在了门旁，看着比自己高大出许多的青年赤着的脚：“阿尔弗雷德先生，脚没事吗？请穿上这个吧。”

　　被提醒着，看不出气氛的家伙才注意到自己脚上都是泥土。

　　“没什么，马上。”挑起了拇指，之后Hero转过身，大跨步的踩着飞石跑进了院子。

　　本田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恐慌，但是他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能看着那家伙直奔自己的庭院而去，然后停住了脚步，一脚踩到了罗汉松下养着锦鲤的水池中。

　　“马上就好，你们等我一下！”毁灭性的破坏着屋子的家主心中对风雅的崇敬，对此完全没察觉的Hero对着被害人又是一记闪烁的大微笑。

　　保持着半蹲的姿势，本田呆滞的看着在月光下将池水踢出银色水花的那小子，在这种怪异的情景下，高大青年健壮的背影就像是从寺庙中跑出来的毗沙门天般可怖。

　　口干舌燥，短发的少年还来不及说出制止的话，旁边的弗朗西斯却突然笑了起来：“哥哥我喜欢小阿尔的这种个性呢，想干什么就会去做，仅仅就这一点，哥哥我就很欣赏他。本田君，您是不是也觉得……”

　　“否定，全然的……全然的不可能喜欢你们、你们这群坏家伙呢……”

　　弗朗西斯被用低沉的声音诅咒的本田菊吓到了——少年的表情僵硬到像是要随时妖化，幽幽的发出近似诅咒的自言自语着。

　　“太失礼了……所以说西方的恶魔们最让人无法忍受了……”

　　看着展露出快要哭出来表情的少年，弗朗西斯的手不禁抖了下——刚刚还刻意保持优雅的男人手忙脚乱的把从烟杆中噗出去的火星从羽织上掸下去。好在那小子全然没注意到他的失礼，站在玄关的阴影下挑了嘴角发出艰涩的笑声：“……哈……哈哈……要、要忍耐……”

　　哎哎哎哎哎这家伙好可怕！

　　“喂，阿尔弗雷德，你再这样干本田君会不高兴的！”

　　听见自己的同伴发出了劝告，橘金色头发的青年只是回头瞄了一眼他们两个，完全没在意的将手伸到裤子口袋里，摸出了一个东西丢了过来：“放心啦，菊是我的最听话的朋友，他可不会和Hero我作对，是不是，菊君？”

　　本田菊抬起手，丢过来的东西却趁着黑从他肩膀上嗖的飞了过去，下意识的转身去拾那东西，本田菊突然感觉身后一阵重重跑过来的脚步。

　　“啊！”

　　本来是能够及时翻过身的，但是腰锥却在此时毫不迟疑的发出了爽脆到会让人怀疑折断了喀吧声，扶住腰的本田菊还来不及反映过来，那个大个子青年已经跑到他身后，抬起腿来就从他的头顶迈了过去。

　　完全不明白自己的一撞能把对方送进急救室的这位姓琼斯的危险分子得逞的哈哈大笑，拍了拍本田菊的背：“这下本田你这个小个子永远都长不大啦！”

　　“白痴啊，看在上帝的份上别这样干了，你差点把他推出去！”惊出一身冷汗，忙不迭的扶住了快要趔趄着摔在地上的本田菊，弗朗西斯•波弗诺瓦紧张的忘记保持语气中的优雅，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要怎么面对明日早上上司们将他当作见证人而严词质问的局面了：“说句话吧，你没事吗？”

　　低着头的本田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但是很快的，他的注意力被摔在脚边的拿东西吸引了过去——小心的扶着自己的腰，像个老爷子一样动作迟缓的少年探出手，将那东西收在掌心中，再张开手掌的时候，发现是一枚自家女国中生才会叼着的棒棒糖。

　　这时候才发觉自己好像玩的过了，阿尔弗雷德•F•琼斯推开了弗朗西斯，像一只大型犬一样蹲下，用手指去戳本田菊的脸：“嗨，你没事对吧，本田君？”

　　黑发的小子怔了片刻，看的出来，他本来要发作的脾气就突然的泄了。

　　“心情如何？”他身边的胡茬男人有些忐忑的问。

　　“实话跟您说，突然间就生不起气来了，因为感觉假如跟这小子生气的话，会突然间感觉是在欺负小孩子。”再度微笑起来的少年抬起头这么客气着，把那枚糖果收到了褂襟里，按住。

　　“您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了吧，刚才有些魂不守舍。”

　　“唉，确实是，”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看上去只是个少年样貌的长者再度俯下身，把找出来的鞋子放在了地上，摆好：“穿上吧，今天就由着你们这些淘气的小孩子们，一起去喝酒。之后……你们尽快回家吧，我也想出去看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