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优乐美美美

3、桃林相遇前尘再现

　　走在桃林间，满目皆是争相绽放的桃花，一朵朵，一簇簇，一层层，绯红，丹红，朱红，深深浅浅，层层叠叠，似落日时天边的丹霞落到了人间。香染衣袍，沁入肺腑，让人微醉。
　　林间有锦衣玉带的富家公子手执折扇，腰配环玉，也有盛装的小姐娇羞带笑，裙裾飘飘，丫鬟小厮跟随身后，交头接耳，语笑嫣嫣。也有独身的书生，背负双手，摇头晃脑，似在吟诗作对。更有搀扶的老翁老妪满面沟壑似被桃花染红。一群孩童嬉闹着跑过，尽是欢颜笑语。
　　莫离在前面走着，桃夭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忽有一书生上前搭话，“两位也是来赴桃花会的吗”？见莫离一脸疑惑，书生便热络起来自顾滔滔说道：“两位想必是外地人吧，二位贵人有所不知，桃花镇有三景，桃花，兰景，万事空。桃花自然是桃花镇的千里桃林，兰景不是指兰花，而是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的并称桃花双公子的兰莫景行之双公子。万事空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桃林主人林意萧亲酿的桃花酒。千金难求。只有每年桃花会的时候，兰景双公子会拿出三坛送给桃花会上才能卓越之士。据说这万事空入口甘醇，余味香甜，让人恍如置身神仙境，温柔乡。醉里乾坤大，醒后万事空。故名万事空。两位贵人来的真是时候，今日便是一年一度的桃花盛会，二位快随我来，桃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这书生眉飞色舞的说完便急急向前行去。其他赏花的人也是喜眉笑随着书生的方向走去。
　　莫离桃夭随着人群来到桃林深处，只见这里有一处空地，里三层外三层已围满人群。正中一处石台，台上立着几人。忽听台上一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高声喊道“桃花会开始，首先由兰景双公子为大家琴箫合奏一曲”，话音未落人群中便爆发出阵阵叫好声，更有人竭力向前挤去。刚刚那人又道“今年桃花会比画，以桃花做题，画作卓然出众者得主人亲酿万事空一坛。”人群中又是一阵欢呼声，此起彼伏，一声高似一声。忽然“诤”一声琴鸣响起，似空谷回音，不绝于耳。人群立即噤声，再无一丝人声。随后瑶琴音起，凤箫声动，清婉悠扬，余音袅袅，如珠落玉盘，又似风过山涧。众人正沉醉在琼音仙乐中，忽见一抹粉红从人群中跃出，一个翻飞落在空地中石台上，随着音律翩翩起舞。莫离挤开人群，来到最里，一看，果然刚刚跳进来的是桃夭。此时桃夭依然身着女装，粉纱半遮面。款款身姿，随着韵律腰肢轻摆，裙裾翻飞，一双桃目波光灵动，怕是世间女子也无有能比者。众人皆被台中翩若惊鸿的身影所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婀娜起舞的桃夭，只以为是瑶池仙子降落人间。
　　目光掠过起舞的桃夭，莫离向台上看去。台中一青衫公子长身而立，身量颀长，面若冠玉。苍劲有力双手托着一支碧玉长箫，目光直盯着桃夭，眼中尽是惊艳之色。吹箫青年旁边，有一着玄色长袍的青年，正坐在檀木椅上抚琴，额头光洁饱满，鼻梁挺直，鬓间有一束长发垂下，其他长发只在脑后松松绑起。如玉的葱白长指在琴上慢捻抹挑。抚琴青年抬起头，墨点般的黑眸，目光沉静，面容平和。看着翩然起舞的桃夭微微一笑。又低头抚琴。
　　原来是他！莫离微讶。虽然此时的青年印堂发红，卧蚕明黄，目光深沉，肤色随白却隐隐透着红光，却是一副富贵不可言的面相。面容随有变，但莫离不会认错。
　　五百年前，莫离初遇大劫。劫雷滚滚而至，一道道劈在莫离身上，顿时皮开肉绽。劫雷去后，莫离只觉剔骨灼心的痛，一身修为尽失，化出原形，奄奄一息。而伺机跟随的仇家鼠妖却找上了门。因之前在人间游历恰遇一鼠妖残害凡人，因着年轻气盛，一怒之下便将鼠妖打死。人类自相残杀他不能插手，妖类残害人类他万不能坐视不理。鼠类自古成群抱团，成了精亦然。其同伴自知修为低下不能于五百年的猫妖抗衡，便尾随其后，伺机而动。此次莫离遭劫受伤，自是不能放过。再剖腹取丹，不但报了同伴之仇，还能增长修为。权衡利弊之下，莫离从山崖滚下。山崖虽高，但有内丹护体或可保住性命。恰逢此时，崖下有几人在扫墓祭拜。为首的是一幼学孩童，约莫十岁光景。有丫鬟书童并仆从几人。莫离滚至孩童身旁便晕了过去。
　　醒来时，莫离发现自己正卧一张竹椅上，身下垫着一张毯子，椅子旁有火盆烧的正旺。莫离欲站起才发现后腿无力，回头看到右边腿上有白布细细绑着，怕是滚落山崖时摔断了。
　　“你醒了”！莫离循声望去，桌案后面有一个孩童探头看着他。瘦削单薄的身子，白到病态的肤色，黑眸如墨，却没有孩童该有的清澈明亮，而是淡淡的忧郁之色。印堂发黑，唇薄而色淡，耳小而尖，这么小的孩童，竟是一副天生孤煞命。莫离微微吃惊。“赵伯说你受了重伤还断了腿定是活不成了，我偏不信，这不好了吗。”说话竟也是一副老成的样子，完全不像孩童该有的模样。这孩子定是经历了不同寻常的苦难吧。莫离心生恻隐。孩子走过来，蹲下身，用手轻抚他的头。手冰而凉。莫离看到他脖子上挂着一颗檀木佛珠，色深光亮，有淡淡金光萦绕其上。莫离看出这是一件开过光的佛门圣物。
　　“我叫莫苑，这里是我家，你以后就在我家吧，我叫你莫离吧！”叫莫苑的孩子轻抚着他的头说道。
　　莫离因有佛性而成妖，自觉再美的皮相不过粉面骷髅，再动听的名字不过称呼而已。又一向独来独往，同类只喊他猫妖，白猫。如今有了凡人姓名，也无不好。此后莫离便住在了莫家别院。在莫苑的悉心照料下，伤势也渐渐恢复。
　　原来莫家是此地的大户，莫苑是莫家偏室所生长子。莫苑娘亲温婉贤淑貌美谦恭，极得莫老爷宠爱，不料红颜薄命，生莫苑时难产而死。当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有僧人登门，说莫家长子是煞星降世，六亲源薄，体弱多病，年少夭折。莫家老爷一时悲痛交加，跪倒在大雨中，正室多年无所出，好不容易最喜爱的偏房夫人给他诞下了长子，却没想到非但夫人失了性命，这好不容易得来的长子还是个孤煞早夭的命。正悲伤欲绝间，僧人举手作了佛礼宣了佛号，一手托起一颗佛珠，道“我佛慈悲，孤煞星入世，虽命不能改，但莫家善缘深厚，贫僧特献上佛珠一枚，佩于身上，可压住煞气，保身体康健无虞，不至祸及亲人，受病痛折磨。”莫老爷惶惶接过佛珠，目送着僧人冒雨离去，再次瘫坐雨中。
　　莫苑三岁时，莫老爷又娶了偏室，不久偏室就有了身孕。虽有佛珠治煞，莫老爷依然怕煞气冲撞了婴儿，便在城西另辟庭院，将三岁的莫苑安置在了别院。并遣送丫鬟仆从奶妈数人照料。不久新娶偏室便诞下男婴。
　　起初，莫老爷还会隔三差五来看莫苑，慢慢来的越来越少了，最近一两年更是一次也没有来过了。莫苑在这别院中，日日抄经诵佛，无人来看望，他也几乎从不出门。莫离便成了莫苑的唯一陪伴。莫离怜悯他也为感谢他的救命之恩便没有离去。
　　一晃眼，八载春秋已过，莫苑从淡泊瘦弱的孩童长成了阴郁的少年。
　　这几日，莫离看到莫苑脸上现出灰黑之气，知道他是要死了。莫苑也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了，坐在木椅上，抱起莫离放到双腿上，依然如以往一样，轻抚他头顶，双目是无限的悲伤，却有个认命的安然。
　　“阿离，这么多年，陪伴我最多的却是你，近日总是梦见娘亲，虽然未曾看到娘亲一面，但日日对着娘亲画像心中时时想着，便做梦也能梦见。娘亲说要带我走了，走了也好，这人世间也无甚可留恋的。”说话间取下胸前佛珠，将配线剪短打了个结挂在了莫离脖子上。“这佛珠我带了十八年，确实灵验，这八年你日日陪伴着我，我便将它送给你吧，望它也能佑你平安无虞。”
　　这夜，莫家别院忽起大火，众人救下大火发现无一人伤亡，唯有莫家大少爷死于大火中。
　　莫离带着佛珠离开莫家别院找了一处灵秀之地闭关修炼。
　　救命之恩，陪伴八年，原以为再不会相见，却又相见，或许冥冥中自有定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