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枭》乌骨

9、第九章

　　十月初一。

　　这年的冬天，来的有些莫名的早。

　　人们抖着身子，慌忙穿上厚些的冬衣御寒的时候，村外一座新坟前，站着一个单薄的孩子，安静的看着微隆的土包，小手已经冻得有些僵，蜷在一起，像是小鸡爪子，嚣嚣提着个大篮子，慢慢走到他身后，“笨蛋，出来都不带件衣服！天冷了，也不晓得自己疼自己！”

　　庄玄没有回头，只是一个劲儿沉默，嚣嚣也不催他，只是从篮子里掏出些供品，焚上香，敛上酒，然后将寒衣和衣物交给庄玄，“呐，别让你娘亲在下面也饿着，冻着。”庄玄低着头接过，蹲下慢慢烧，嚣嚣抖了一件厚衣服，披在他肩上，对着坟头，叹了口气：“这位夫人，你放心吧，有我一口饭吃，就绝对不会让他饿着冻着。”拍了拍沉默的庄玄，“大家都在路口等你，早点来，新家还得好好拾掇一下，他们几个太淘，苍佑又打算今年赶考，以后家里的帐就归你管了，他们还等着你分配任务呢！以后每年回来给你娘上柱香，多烧些东西。”

　　路上的小野花，还是开得很明亮，完全没有因为天气的寒冷有一丝胆怯，软软的茎，撑着开得饱满的花朵，嚣嚣一路走来，心里很是平静，待看到赤枭站在路口，背着手看着远处，一下子踏实了许多，而赤枭也很有灵犀的转身，冲着她笑了笑，嚣嚣紧走几步，上前拽着赤枭的衣角，“我要一直陪着你！”赤枭点点头，从袖子里将她的手拉住，嚣嚣微微低头，脸上是掩不住的红晕。

　　苍佑和肖陌扛着一大包东西奔过来，一路还不忘互相扭打，小佐跟在后面，抱着腌菜的小坛子，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把他心爱的泡菜给摔坏，可呆瓜显然不懂他的心思，一路上在他的脚边转来转去，小佐苦着一张小脸，更是走的担惊受怕，嚣嚣看着他这个样子，笑的爽朗，一身红衣也在阳光下光彩照人，赤枭爱怜的摸摸她的脑袋，看着远处即将被腾空的破院子，那记载了太多过去的破院子，百感交集。

　　小佐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坛子，舒了口气，佯作恼怒的样子冲着呆瓜吼，呆瓜还以为小主人要陪自己玩，在草地上打了个滚，四只爪子冲天扒来扒去，然后再滚回来，两只黑豆似的眼睛盯着小佐瞧，脑袋一歪一歪，很有点无知的可爱，小佐干脆蹲下来，挠着呆瓜的下巴，呆瓜乐呵呵的舔舔他的脸，摇着尾巴一溜烟窜出去，一头撞到草丛里，再出来的时候，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小佐捂着肚子笑了半天，抬头看着嚣嚣：”嚣嚣姐，我们这次要搬到哪儿啊！”

　　嚣嚣看了看赤枭，也有些疑惑：“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要搬家。”赤枭揉揉她的头发，也不说话，惹得她不满的嘟起了嘴，苍佑蹲下来将板车里的东西收拾好，冲着肖陌点点头，两人很是默契的相视一笑，现在，该轮到自己，保护这个家了！

　　庄玄跪在新坟前，刚才压住的眼泪，此时不停地涌了出来，他怎么也想不到，母亲就躺在这么矮小的土堆里，自己是再也见不到她的笑，见不到她的无奈，心里莫名的很是后悔，若是，若是自己再坚强一些，有胆量保护她，是不是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悔恨，再一想，自己失踪几日，父亲都没有察觉，更何况是母亲的遗体，目光瞬间有些冰冷，转即，又变成悲恸，再怨恨，母亲也无法回到自己身边，想起嚣嚣那破院子里的温暖，再想想她刚才的话，便伸手继续烧那些值钱，也是，既然活着的时候自己没来得及保护她，好歹在地下，能让她吃饱穿暖才行！

　　火光印在庄玄的脸上，交织着莫测的情绪，庄玄看着被火苗逐渐吞没的纸钱和寒衣，在泪水的迷离中，他恍惚看见娘亲的身影，冲自己招招手，笑着，转身离开，庄玄很想叫住她，“娘！你不要走！”可是，喉头哽咽着，无力嘶吼和挽留，只能任她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却永久的，刻在心底。

　　终于，他站了起来，想起苍佑和自己说过，他们这一家人怎么聚到一起的过程，每个人身后，都有属于自己的隐伤，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经过磨砺后的坚韧，既然如此，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他们那样的勇敢吧！

　　转身向远处的路口走去，他既然知道，嚣嚣他们是为了自己避开父亲，才决定搬离这里，搬离那虽破旧，却是他们温暖港湾的家，那么，自己便要负起责任来，为他们，修建一座最漂亮的庭院，因为，那也将是，自己的家！

　　十月初一，破旧小院，成了他们记忆深处的温暖，离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朝霞中，而年轻的孩子，终于要踏上属于自己的旅程...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