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QAQ儿茶酚胺

1、1

　　“来者何人！”
　　终于，到了。关明太抬眼看了一眼朱红色的城门，并不答话，待有将士从侧门处走出，行至跟前，才伸手将怀中的令牌取出，递了过去，却也不下马，在马背上行了个抱拳礼：“启帝亲卫，危燕，扶祁阴长公主入灵。另，带罪奴面帝。”
　　“哈，原来是危燕大人，多有得罪。来人啊，开城门！”启帝亲卫十四凶十四吉，若是遇见十四吉那还可以套套近乎，但这危燕属于十四凶，还是少招惹为好，碰见就没有什么好事！“大人，请！”
　　少年却并不搭理，自顾拿了令牌，一挥手，一夹马，便带着队伍继续缓慢前进。
　　待到一行人消失在拐角处，自觉被下了面子的守将才恶狠狠地忒了口唾沫：“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什么玩意儿啊！”
　　“算了算了，人家是十四凶卫，当心被公报私仇。”
　　“大人？”
　　“转道，从西延路进宫。”棺椁巨大，还带着罪奴及浮玉国国主的赔罪礼，走僻静一些的西延路为好，以免引起过多争端。
　　马蹄哒哒地打在官道之上，和着长枪辐辏，倒也算是好听。关明太瞅了一眼天色，已是将将入夜了，走的再快，今天大概也等不到帝下召见了，不如慢悠悠地去。
　　“这么晚了，还扶着棺材是要去哪？这后头装的都是什么啊？”
　　“看着规制，像是···皇亲国戚啊！”
　　“嗨！我猜啊，是那个祁阴长公主，被接回来了！年前不是说，浮玉国派来使来报，说祁阴长公主，逝了么，算算日子，这会儿也该接回来了。”
　　“祁阴长公主？这是哪号人物？”
　　人群中年长，带了些见识的一位老儒生摆了摆袖子：“说起这祁阴长公主啊，其实也算是个人物，想当年啊···”
　　“砰！”巨大的撞击声使得有序的队伍停下，也让身后窃窃私语的百姓住了口。小兵怯怯地喊了一声：“大人？”
　　关明太有点头疼，这罪奴不比其他，这一路上已经折腾了好几回了，还不消停！好在马上就要面帝，之后便与他再无瓜葛：“把铰链再拉紧些。”
　　蒙在外头的黑布被扯下，引得众人一阵惊呼，只见那囚笼上下，交叉两根被火煨地通红的铁柱，末端挂着火盆，里头火烧的及旺。里头那罪奴，竟是人身鱼尾，整个儿被吊在半空中，幽蓝的液体不断从身体上滴下，落在炭火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人群安静如鸡，待到黑布重新蒙上，亲卫队渐渐走远了，才送出一口气，开始小声谈论起来：“那是，鲛人？想不到我这辈子还有幸能看见一回鲛人！”
　　“可惜没看仔细，就瞧见了是个人形，带着鱼尾。”
　　“有啥可看的呐，鲛人善歌，但样貌可怖，不然，达官贵人早就拿来当谈资了。”
　　“别的鲛人难看，这条可不一定。”
　　说话者话音未落，便遭到了周围的质疑，他也不急，不慌不忙地摇摇头，刚刚想卖弄祁阴长公主的事迹没成功，但这会儿也不差：“你们可别忘了，这鲛人为何出现在这儿，理由可是罪奴！”
　　“罪奴怎么了，长得难看还不配当罪奴了吗？”
　　现在的年轻人啊，还真是没点见识：“难看当然能当罪奴，但是，这可是伤了祁阴长公主的罪奴。这祁阴长公主可是个人物，征和帝还在位时，她仗着自己受宠，公然豢养面/首，直到浮玉国前来求亲，这才收敛了些许。即便如此，她去往浮玉国之后，却是尚了一名二品官员，盖因其颜色出众，为浮玉国第一美男罢了。这样一个女人，连府里面倒夜香的奴才，那样貌都是数一数二的，这鲛人罪奴，定当有他的过人之处！”
　　这话一说完，众人皆是大笑，抚掌感叹：“这么说来，这祁阴长公主，可真是个人物啊！”
　　“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一件趣事···”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有一滴墨水，悄悄隐入了这嘈嘈世道。
　　一行人穿过官道，在宫门口停下来，深红色的宫门在昏黄烛火下，显得更加暗沉：“禀！十四亲卫，危燕，扶祁阴长公主入灵。另，带罪奴及浮玉国上贡面帝。”
　　无人做声，只一名宫人接了礼单，一盏明黄小灯，随着他的动作一路向宫内延去。关明太便仍行着单膝下跪的礼，笔直地钉在侧宫门边上。
　　怕是，要跪一整夜了，关明太心头苦笑，启帝不满意这个结果，他知道的。祁阴长公主好歹也是皇亲国戚，不明不白地逝了，他却只是带回来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罪奴交差，是该不满意的。
　　到五更末，才有一行人自南宫而来。关明太搭了一眼，复又垂下眼去，天色太暗，他看不清前来传讯的是哪位。
　　李长庚本急之又急的脚步，却是在见到那跪着的人之后，渐渐放缓了。是他吗？鼓噪的心跳和着清脆的铃声，让他有些不敢靠近。“起来罢。”
　　“谢帝下！”关明太端端正正朝着南宫的方向行了大礼，这才站了起来，朝无良行了个礼：“还请大人示下。”
　　什么狗屁帝下？那人分明还醉生梦死！李长庚的脸色不好，嘴里却还顾忌着，出口的话轻轻缓缓：“且与我来，稍作休整，过后再见于帝下。”这副神态在周围宫人眼里，那便是争风吃醋，忍着怒气替帝下安抚麾下。
　　关明太也有点别扭，这位无良大人，帝下眼前的红人，不知道怎么的，每次见到都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可能两人之间本就气场不和罢，不然为何，这无良大人每次见到自己，都一副黑脸伴着轻轻柔柔的语气阴恻恻说话呢？“谢大人！”
　　这人，有些瘦，不过身姿挺拔如苍松，看着倒是不输少年意气。李长庚示意宫人带路：“宣德殿。”眼光却还是往身后侧瞄去，啧，连揉膝盖都这么可爱！
　　关明太倒是感觉这会儿好多了，果然，无良大人这种清冷高傲的性子，让他压低了嗓子轻声细语带些关照说话后就显得格外···鸡皮疙瘩！连穿那身绡纱金竹白苍衣都没有飘飘欲仙的感觉了，倒像是个勾魂儿的白无常，瘆得慌！
　　关明太从卯时等到了巳时末，才又瞧见早上将他带到宣德殿的无良：“大人。”
　　“这里并无外人，明太不必多礼。”说着便伸手欲扶，见关明太神色怔怔，这才将已半抬的手负到身后，只原先松散的手掌，已紧紧握成了一个拳：“帝下要见你，随我来。”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朱漆门，同台基，不知道捆绑了多少历代君王。帝君寝宫原为千秋万岁殿，端是大气辉煌，被启帝砸了劈了烧了，复又起了一殿，3年竣工，起名“含章”。不过论起启帝，倒的的确确配的上章这一字了。
　　还未入殿，便听得婉婉那音，娇娇地唱着些词儿，左右是些“水骨嫩，玉山隆，鸳鸯衾里挽春风”之类的，直听得关明太面红耳赤，连眼儿都不敢乱转，只低垂盯着鞋前一寸的地面前行，待见满地明珠与狐毛交界处才停了下来，端端正正行了一跪三叩礼：“十四亲卫危燕，问帝下安。”
　　那词儿接着又唱了两句，才停了下来，绵绵地回了一个“安。”
　　“禀帝下，臣到之时，祁阴长公主阖府俱已亡故，只大理寺的驸马狄冶及罪奴鲛人尚且存活。臣办事不利，那驸马狄冶，被人剁碎四肢，不治而亡了。请帝下降罪！”
　　无人回他，关明太也不急，笔挺地跪在满是明珠的地面上，直到一双奶白色的嫩脚摆在他眼前，他才稍稍后仰了一些，强迫自己把眼珠子从脚上挪开：“帝下。”
　　“听说···那驸马狄冶，样貌出众，颜如舜华，可当真如此？”
　　“不及帝下分毫，徒有虚名罢了。”关明太的求生欲很旺盛，作为启帝二十八卫之一，启帝喜欢听什么，他还是有一些心得的。
　　“哼，话是这么说没错，可纵是死了，你，好歹也带回来，让孤见上一见啊。”启帝嗔了一句，就近找了个软榻便往上一趴，支起个二郎腿，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可惜没人欣赏，关明太背上全是白毛汗：“禀帝下，驸马狄冶已带回，但其容貌已毁，无可观处，只待与祁阴长公主同葬。”
　　“呀，看来杀他那人，不仅深仇大恨，还嫉妒他的容貌呢。孤这般皎皎若月的人物，小危燕可要当心了，好好儿保护孤。”
　　“死而后已！”
　　启帝笑嘻嘻地朝着边上的木头抛了个眼神，后者并不搭理，他白抛了个媚眼给瞎子看，便觉得浪费了自己一身的力气还得不着好处，便开始赶人，语气也不再娇滴滴了，粗犷着一口低沉的男音：“行了，把那什劳子的死人弄走，听着就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