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63、第 63 章

　　忙忙碌碌中迎来了除夕，中午是国宴，朱佑樘与大臣们在华盖殿宴饮，若娴则在交泰殿宴请外命妇。
　　宴会之前朱佑樘便交代过哪些大臣是准备重用的，对待她们的夫人要多关照些，比如刘健、李东阳、谢迁之妻；哪些大臣是准备要罢免的，对他们的夫人便不必理睬。
　　身为皇后，跟谁多说一句在别人心中都是不一样的，若娴忙着应酬外命妇，压根没机会与母亲金氏多聊。
　　直至宴席散了，因着晚上还有家宴，想着平时也能见母亲，便没有留人，转身忙碌起晚上的家宴。
　　因是家宴，成员主要是太皇太后，太后以及先帝的妃嫔和十几位皇子公主，都是自家人，也就没有分男女席，布置在宫后苑的万春亭，席间，有歌舞也有杂耍，邵太妃乘机奉承若娴：“皇后果真是精明强干，中午的国宴才办完，这家宴也办得仅仅有条。”
　　若娴看了眼旁边的太皇太后，笑道：“邵太妃过誉了，无论是家宴还是国宴，本宫都是拟了章程，请太皇太后与太后看过，提点过才吩咐人办的，说起来，还是太皇太后和太后的功劳，本宫只是依着行事罢了。”
　　谁不知道后宫大权在皇后手上，而太后已经摆明不理事，太皇太后从来没理过事，所谓提点，不添乱就差不多了。
　　然而，皇后想捧人，众位太妃心知肚明，邵太妃顺势恭维了太皇太后与太后几句，其余太妃也纷纷开始恭维，方才沉着脸色的太皇太后，总算重新有了笑容。
　　席间，几位亲王都纷纷与朱佑樘喝酒，而公主们则围在若娴身边闲聊，太妃们则都围拢在太皇太后身边，也有几个与太后交好的，又另围了一个小圈。
　　不知不觉中，已到三更，有些撑不住的先告退回去了，还有精力的则继续守岁，若娴喝了些酒，脸上微醺，几位公主倒也精力旺盛，并没有要回去歇着的意思，若娴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朱佑樘和朱祐杬不在，也没在意，眼神飘过一干太妃，心内还是有些微傲娇的。
　　澄瑞亭外面，朱佑樘与朱祐杬在雪中散步，两人都喝了不少的酒，脸上红了一片，朱佑樘脚步还算稳当的在前面走着，朱祐杬却开始有些踉跄，走在三人曾经走过的地方，朱祐杬想起了亭内的若娴，以前可以亲昵的叫声阿娴，现在见面却只能喊“皇嫂”。
　　心中多少有些不甘，乘着酒意，朱祐杬胆子似乎变大了，憋在心底的疑惑，终究还是问了出来：“皇兄当初不是信誓旦旦不选阿娴做太子妃的吗？我明明记得，阿娴也不是不愿的。”
　　朱佑樘转回头看着朱祐杬，只见对方脸上露出一片委屈，眼中含着遗憾与不甘。对于朱祐杬的举动，朱佑樘丝毫不讶异，三人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朱祐杬更是朱佑樘和若娴一手带大，他喜欢若娴，情理之中，又想到自己与若娴的那个赌约，虽自信能赢，但，万一输了……
　　“阿杬，此事确是朕失信了，你娴姐姐确实不愿意入宫，为了留住他，朕与她定了个三年之约。”
　　“三年之约？”朱祐杬惊叫起来。
　　“嗯！”朱佑樘将与若娴的赌约说了出来，并叮嘱：“此事，兹事体大，不可在外胡说，只能出朕之口，入你耳，不可叫第四人第四人知道。”
　　“是，臣弟明白。”朱祐杬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朱佑樘不看朱祐杬，双手背后，遥遥看着澄瑞亭：“自阿娴入宫后，你便鲜少与她见面，即使见面了，也说不上什么话，朕的后宫没有旁人，许多避讳也可以免了，你若想，便时常来坤宁宫与阿娴说说话，少时的情谊，岂能因为身份的转变就没了。”
　　“皇兄，我，我……”
　　“好了！”朱佑樘拍拍朱祐杬的肩膀：“朕虽然爱阿娴，但终究是希望她幸福的，朕若做不到答应她的事，若你能做到，到时何不成全你们？”
　　直到朱佑樘走进澄瑞亭，朱祐杬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直傻愣愣的杵在原地。
　　守岁完毕，朱佑樘与若娴回到坤宁宫，若娴主动屏退了宫人亲自为朱佑樘脱去外衣，脸上始终含着笑意，忍不住问道：“今日席间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好事？瞧把你高兴的。”
　　若娴依旧笑颜如花，甚至有些得意：“我心里高兴，是因为今日晚宴众位太妃们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你的嫔妃，后宫只独我一个，我心里傲娇！”
　　这样的若娴，比从前更显活泼，朱佑樘忍不住伸手捏了若娴的脸颊：“放心，我的后宫，永远不会有嫔妃，让你傲娇一辈子！”
　　过了年，便正式改元弘治元年，朱佑樘召回了王恕和马文升两位老大人，七十一岁高龄的王大人依旧干劲十足，建议朱佑樘增开午朝，而朱佑樘居然同意了！
　　往日里，朱佑樘中午还会回坤宁宫陪若娴用个午膳，稍微休息一会儿，接纳王大人的建议后，朱佑樘白天的时间基本都待在了乾清宫，有时晚间回到坤宁宫，也还要批奏折。
　　若娴看着朱佑樘为国事殚精竭力，即佩服他的精力，又心疼他的辛苦，可，一想到是因为国事，有些话，又无从劝起，只在心里暗暗计划着，至少，这后宫不能让他操心。
　　除夕宴后，朱祐杬一改之前的拘谨，开始隔三差五的来坤宁宫请安，若娴若闲着便与他闲聊一阵，若忙着便不做挽留。
　　元宵之后，尚服局来坤宁宫请示春裳及首饰等物的制作，魏司宝呈上两本图册：“娘娘，乾清宫只让司衣量了尺寸，其余款式，发簪及饰品样式皆请娘娘做主。”
　　若娴翻了手中图册，果然，一本是女装款式，一本确是男装款式，各二十四套，若娴觉得一个季节，二十四套太多了，平时还有许多旧衣可穿，挑挑拣拣只各留了十二套：“以后每季衣裳，首饰，本宫与皇上的都减半吧。”
　　“是！”魏司宝恭敬应了，一旁的谭司仪心里却已经悄悄的高兴了起来，这样，帝后衣裳都减半，司衣局就少了许多任务，秀坊更是轻松不少。
　　含烟听若娴说减半，立刻反对：“娘娘，十二套太少了，不说端午中秋这样的大节日，您要接见外命妇，就是平日里，公主王爷们的诞辰，您也要出席，这一个春天，大大小小的日子不下十二个，您总不能重复穿着出去接见吧。”
　　若娴好笑的看着含烟：“咱们含烟做了凤仪女官就是不一样了哈。”
　　含烟脸上顿时一红：“娘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取笑奴婢。”
　　“好了，本宫知道。”若娴摇了摇头：“一根竹质发簪戴在七品官员太太的头上，会被人嘲笑是寒酸，她若辩解只是喜欢这根竹簪，只会引来更大嘲笑，说她是买不起更好的。若是戴在一品官员夫人的头上，就成了雅趣，谁敢嘲笑？因为大家都知道一品官夫人不可能买不起一根金簪。
　　本宫已是皇后，哪怕每次接见外命妇都穿同一套衣裳，旁人只会说本宫节俭，再不敢说别的，更何况，这十二套衣裳本就是准备留着大日子穿的，平常本宫与皇上，只穿舒适的旧衣便行。”
　　念秋听了，便建议道：“即如此，太妃们以及众位公主王爷和两宫太后是否都减半？”
　　“不用。”若娴摇头：“本宫与皇上减半是乐趣，若真给她们都减了，估摸着就要怨声载道的哭到皇上面前了，尤其是太皇太后，估摸着要指着本宫的鼻子骂不孝了。”
　　真要减半，就跟降工资一样，那可是引起公愤的。
　　若娴又就着图案稍微提了点意见，正要将册子还给司宝，突然心中一动：“本宫与皇上是各十二套，颜色搭配上，本宫的衣裳与皇上的一一对应，比如这款宝蓝色直裰黑色镶边绣金色团龙，，本宫这套衣裳便也只用宝蓝，黑，金三色搭配，又比如本宫这套绯色比甲大粉色十二幅绣白水仙的衣服，皇上那套便可以做白色直裰绯边绣粉色暗纹。”
　　“是……”司宝听得眼睛都直了，只听过马甲与裙子，褙子等色要搭配的，却第一次被要求男装与女装颜色一一对应，不过，能做到司宝位置的人也不简单，魏司宝并不多言。
　　若娴又搭配着选了饰品的样式，才让人退了。
　　待尚服局的人都走了后，若娴吩咐含珍：“去看看蒋姑娘与王姑娘入宫了吗？”
　　含珍应声而去，做太子妃时不便任性，如今有朱佑樘的支持，若娴决心把日子过得接地气一点，身为皇后不能随意出宫已经很惨了，所以，该见家人的时候要见，该约朋友的时候也要约。
　　一炷香的功夫，含珍引着蒋慧心与王玉岚进了暖阁，两人拘谨的行了礼，若娴见蒋慧心一改原来的跳脱，王玉岚看着也更文静，心知两人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先笑着让两人坐了。
　　蒋慧心拘谨的坐在若娴对面的炕上，王玉岚则坐在蒋慧心下首的凳子上，惜玉与应贤端来点心水果，含诺领着怜香和引蝶上茶。
　　若娴端了茶喝：“如今虽身份不同了，咱们的姐妹情却是不便的，就当这里是原来的张家，咱们还和以前一样。”
　　言罢，王玉岚还在踟蹰不定，蒋慧心已经试探性的慢慢放松，脸上带着拘谨的笑问道：“咱们上回与娘娘见面，距今一年多了吧？”
　　“可不是！”若娴主动拿了块点心递给蒋慧心：“选秀过后，咱们就没见过了，起初是忙婚礼，后来进了宫一直也不方便，这不就拖到了现在。”
　　两人见若娴言谈举止都与从前无二，态度上甚至比以前更柔和，纷纷松了口气，王玉岚终于露出个真心的笑容，蒋慧心更是放松得连坐姿都懒散了许多：“差点就以为娘娘把我们给忘了，你看我和王妹妹，为此都消瘦了许多！”
　　说着，蒋慧心还故意把脸往若娴这边凑了，可怜兮兮道：“你看，我的下巴是不是都变尖了。”
　　饶是一同来的王玉岚看了都觉得窘：“姐姐自己装可怜也就算了，何苦拉我下水？”
　　若娴见两人终于放松过来，笑得开心，顺着蒋慧心的话赔罪：“是，是，是，本宫错了，本宫以茶代酒赔罪！”
　　三人放开了叙旧，一别一年多，有聊不完的话题，正聊到兴头上，含诺入内禀报：“娘娘，兴王来请安。”
　　朱佑樘继位便将兄弟们封了亲王，待成年再赐封地。兴王便是朱祐杬。
　　若娴本是准备不见的，抬眼见蒋慧心听到“兴王”二字时，眼睛都亮了，心思一动，改了主意：“这可巧了，都是见过的，让他进来吧。”
　　朱祐杬刚从围场回来，脸上还有运动后的红晕，进到暖阁冷不丁见还有两个妙龄少女在，愣了愣：“阿杬问娴姐姐安！”
　　蒋慧心与王玉岚也起来给朱祐杬行礼，朱祐杬早不记得两人了，也就当两人不存在，径自与若娴说话：“娴姐姐，下个月开春后京郊西苑的桃花就该开了，几个皇弟与皇妹想约了好友在京郊西苑办个桃花宴，娴姐姐一起去吧！”
　　若娴见朱祐杬旁若无人的邀请自己，又见蒋慧心双眸黯淡，便好心介绍道：“这两位是本宫入宫前玩得要好的姐妹，说起来，你也是见过的，大选那会儿，你偷跑到延辉阁去找本宫，不小心还撞了王姑娘一下。”
　　顺着若娴的话，朱祐杬终于回忆起来，一声惊呼：“啊，是你们！”说完，又转回刚才的话题：“娴姐姐，到时候你去不去呀？”
　　虽是询问，双眼却透露出期待的光芒，分明不想对方拒绝。
　　若娴看着他好笑，眼角余光若有若无的飘过蒋慧心：“去，不是说可以邀好友么？本宫与蒋妹妹，王妹妹一块儿去。不过，即是你们邀请的本宫，本宫可不负责张罗，这事你让仁和来本宫这拿印信，全权交给她去张罗了。”
　　见若娴答应了，朱祐杬笑眯眯道：“好，这本就是皇妹首先提出的，活该她来张罗。”
　　朱祐杬毕竟是男子，不方便久待，说完后便告辞了，而若娴，既然生出了要促成蒋慧心与朱祐杬的心思，便起了将两人留在宫中的打算，待朱祐杬一离开，若娴便可怜兮兮的询问：“如今皇上忙于朝政，白日里鲜少来坤宁宫，后宫事务虽繁杂，但经过一番梳理，如今也算是可以闲下来了，太皇太后与太后毕竟是长辈，三位公主只仁和年纪大点，虽也经常过来，到底不如咱们姐妹情深，你们可愿意暂住宫里陪本宫？”
　　若娴却是想多了，能留在宫里陪皇后本身就是件殊荣，两人哪有不答应的，王玉岚率先应下来：“只要娘娘不嫌弃，妹妹自然愿意留下来陪您。”
　　蒋慧心也应道：“哎呀，能光明正大的不被娘据着，我自然是愿意留下的。”
　　若娴见两人答应，笑道：“好，那就先在宫里住一个月再回去。”
　　说着，立刻吩咐人给两人安排住宿，因坤宁宫没有正经的偏殿，两个耳房和倒座都是下人住的，若娴便点了储秀官东西偏殿给两人住，学着当年皇贵妃给自己的待遇，也给两人配备了侍候的人。
　　“储秀官离坤宁宫近，离宫后苑也近，若本宫忙时，你们可以自行去宫后苑转转。”若娴解释自己的安排。
　　王玉岚一切听安排，蒋慧心却有些不安：“娘娘，这，这不好吧，那是娘娘们住的地方……”
　　若娴一听便知蒋慧心顾忌什么，安抚道：“从前是嫔妃们住的，如今后宫不是空着么，那么多宫殿，本宫不过是腾出一间待客罢了，难不成你们想住坤宁宫的耳房或倒座？就是你们想，皇上进进出出的，本宫还不乐意呢！”
　　故意将自己对皇帝的占有欲说出来，蒋慧心果然不再说话，若娴虽是这么安慰两人，内心却忍不住生出丝丝优越感，如无意外，后宫将永远空虚着，这些宫殿早晚得荒废。
　　到晚膳时分，朱佑樘回来，见到蒋慧心与王玉岚，听了若娴的介绍，不动声色的多看了王玉岚几眼，想到自己白天确实时间少，便温和地对两人道：“皇后既然与你们交好，朕平日里政务繁忙，你们便好好替朕陪陪皇后，若皇后高兴了，朕重重有赏。”
　　两人忙行礼道谢，朱佑樘心知今日晚膳是泡汤了，便主动与若娴道：“你们姐妹一年多不见，今日便好好聚一聚，我去给皇祖母请个安，晚膳便在仁寿宫用了。”
　　目送朱佑樘走出坤宁宫，若娴感受到朱佑樘的体贴，只觉心内暖暖的，笑意一直洋溢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