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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回家的路上,若娴双腿曲起,以手抱膝,下颌抵在膝盖上,随着马车摇摆,思绪飘了很远,许多的事,其实都透着诡异,却又想不出原因,比如这些年万皇贵妃对外表现得宠爱她胜过任何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万皇贵妃会认她为义女,九年时间过去了,却依旧没有动静,而母亲金氏那边,似乎也没有丝毫的着急。
      又比如,万皇贵妃对太子的态度,为何要逗弄?又为何只要她出声维护,万皇贵妃便作罢?
      总觉的其中有阴谋,还是个与她有关的阴谋,可是,任她想破了脑袋也不知自己有什么值得被算计的。
      而且,两个人来自同一个地方,若娴也不愿意把万皇贵妃想得太坏,平日里,只要没人,两人的关系没有阶级,没有尊卑,是那样的自然舒适......
      “姑娘,快到家了!”含烟的声音打断了若娴的思路。
      马车停下,两人以为到家了,含烟为若娴掀开车帘,若娴躬腰低头正要钻出马车,车夫在外面禀道:“姑娘,前面堵住了,过不去。”
      若娴顺势看去,此处离张家不过五米之遥,而前面人群似在围观什么,将整个巷子堵得水泄不通。张家的教养不过普通,不似侯门世家讲究女子足不出户,更不能抛头露面,若娴想了想,以丝巾遮脸,对车夫和随行人道:“张家就在前面,我和含烟走回去就好了,你们先回宫吧!”
      随行的领头太监迟疑着,又看了看前面,最终对若娴双手抱拳谢道:“奴才们谢姑娘体恤。”
      若娴与含烟从人群中艰难挤过,最后发现,原来,被围观的是一对母女,而这对母女正直直的跪在张家门前。
      八九月的天气,虽不十分炎热,但在太阳底下,也是热得人难受,只见那妇人一套灰白色旧罗裙被汗水浸湿了大半,变得颜色深浅不一,妇人那精致妖娆的脸上也留着答滴答滴的汗珠子,嘴唇却干得要裂开了,神情悲切的直视着大门,好似要透过大门看向什么人。
      妇人身边的少女年纪看着比若娴还要小些,一套暗红色布衣也被汗水浸湿了,两鬓湿答答的紧贴面颊,或有几丝散发贴在脸上,纵是如此,也掩盖不了那张清丽的面孔,拥有着和若娴相似的大杏眼,一双淡眉紧紧皱着,干裂的嘴唇抿起,露出委屈,羞愧的神情。
      许是感觉到了若娴的视线,少女微微抬头望向若娴,若娴也感觉到了对方的打量,然而,对方的视线,若娴并不喜欢,虽生恻隐之心想要上前询问,到底忍住了。
      在众目睽睽之中,若娴也不敢让含烟去敲门,含烟也察觉此时不好从大门直接进去,低声与若娴道:“姑娘,咱们还是走后门吧。”
      若娴点头赞同,与含烟又悄悄挤出人群,绕道后门。
      守门的婆子看到是若娴与含烟,忙把两人让进来:“今日听说前门出事了,董妈妈一行让人往去宫里的路上找姑娘,一行吩咐老奴仔细守门,说万一去找姑娘的人没遇上姑娘,姑娘见从前门进不来,必定会走后门的。”
      若娴摘了丝巾,向刘婆子道了声谢,与含烟快步往正房而去。
      此时的正房,金氏一脸阴沉的坐在主位上,双眼通红,下首坐着王姨娘和邓姨娘,两位姨娘也不似平日模样,一人正一手拿手巾拭眼,低低哭泣,另一人也是泫然欲泣。余下的婆子丫鬟都不敢作声。
      若娴到了正房时,董妈妈就守在门外,见到若娴,先行礼后把若娴拉到一旁,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前门的事说了。
      原来,下午金氏歇了午觉刚醒,正是烈日炎炎的时候,金氏便去正房后面的树下纳凉,两位姨娘也先后过来纳凉,三个女人围绕着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正说得热闹,门房来报说是一对母女自称兴济来的,求见金氏。
      张家奴仆皆来自兴济,张家的那些个近亲,门房都是认识的,又说这对母女衣着粗简,金氏便以为是张家的远房遇到困难,来打秋风的,也不去正房,更不避讳两位姨娘,让人引了来见,想着几两银子打发了就是。
      谁知,这对母女见了金氏二话不说,“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那妇人更是匍匐到金氏脚下声泪俱下:“老爷素来说太太是菩萨心肠,求太太就宽容宽容,给珠姐儿和纯哥儿一条活路,妾身必定做牛做马报答太太......”
      金氏听得云里雾里的,邓姨娘只当是金氏惹了麻烦,以扇掩嘴笑道:“太太莫不是做了什么,让人一家子没了活路?”
      金氏冷冷瞪向邓姨娘,王姨娘也是看戏不怕台高,也笑道:“妹妹可别胡说,你没听这妇人说嘛,太太是菩萨心肠。”
      金氏只觉莫名其妙,偏那妇人只拉着金氏的裙角一个劲的哭着:“求太太给珠姐儿和纯哥儿一条活路。”其余多的话却没有了。
      “我并不认识你,什么活路死路的,先说清楚了再哭。”金氏皱眉喝道,打秋风也不是这么个做法,金氏只觉得,若真是来打秋风的,还真不想给银子了。
      却不成想,那妇人抹干了眼泪说起话来毫不含糊,一席话将金氏并王邓两位姨娘都惊得掉了下巴。
      “你是说,那妇人是父亲养在外面的外室?而他口中的珠姐儿和纯哥儿,是她的一子一女?今日是带着女儿前来求母亲要入门的?”若娴紧蹙眉头:“所以,母亲一怒之下便不承认这两人,还将人给轰了出去?”
      这个世界的男人啊......
      董妈妈点头:“太太气得连她喜爱的鲤鱼戏莲茶盏都摔碎了,说这对母女居心叵测,是穷疯了想巴结上来。”
      若娴点头表示知道了,抬步进了正房。
      金氏见到若娴,通红的双眼便流下泪来:“你爹每个月都要支一笔银子,我是知道的,因是每个月都固定的一笔支出,我还当他是宴请同窗的固定花销,原来,原来全是给了外面的狐狸精去花费了,家里有两个还不够,娴姐儿,你说,你说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若娴用手帕为金氏拭了眼泪,又把桌旁的茶杯递给金氏:“母亲,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如今那两人正跪在大门外,街里街外的人都看着呢。”
      金氏不接若娴的茶,闻言恨道:“哼,她们爱跪就跪去,就算是跪死在那,也与我无关!”说完后,又小声加了一句:“反正我是不会承认她们的。”
      若娴转头问冬梅:“可有派人去通知父亲?”
      冬梅点头道:“通知了,看时辰,老爷也该回来了。”
      若娴又劝金氏:“娘,她们若真想让您答应她们进门,就该找父亲说话,让父亲和您说,如今她们这样过来直接找您,又跪在门外闹得人尽皆知,可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存在,逼着您同意她们进门才是她们的目的。”
      金氏一时呆住,王姨娘闻言,急道:“太太可不能答应她们进门,什么来路都不知道呢!”
      “是啊,更何况,还带着两个野种,谁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邓姨娘也附和。
      若娴听到“野种”二字,微微有些不悦,没有十分的把握,谁敢这样闹?若娴几乎不用怀疑这对母女的身份。
      “两位姨娘先回房吧,这事等父亲回来,与母亲商量过后再决定。”若娴打发两位姨娘回房。
      邓姨娘欲言又止,王姨娘则恋恋不舍的告辞而去,邓姨娘见状,只好也跟着出去了。若娴见两位姨娘走了,才坐到金氏身边,和缓的问道:“娘,若那妇人所说属实,您,打算如何?”
      金氏一听,眼泪又哗啦啦的留了下来:“我,我,我能如何?娴姐儿,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呀?家里已经有两个姨娘了,难道他还不知足吗?”说着,想到那妇人生有一儿一女,一时又羡又妒:“她倒是好命,竟让她生下一对儿女!”
      听金氏如此说,若娴心里已经大概明白金氏的意思了,估计母亲心里也明白,那妇人确是张峦的外室,母亲人并不坏,看她的态度,看来最后是打算认下这妇人的,只是心里实在气不过,才将人赶了出去,知道她们跪在门外,也只是想让她们出出丑。
      若娴不由得叹气:“娘,您既然不打算如何,又何必让人跪在门外?岂不是将整个张家的面子都赔进去了?”
      金氏似乎这才想到这一茬,一时愣住,更往深里想,张家最尊贵的是她自己的女儿,可不能让那贱人牵累了自己的女儿,于是,急忙让董妈妈去把两人叫进来。
      若娴见金氏终于想通,又道:“娘既然早就准备承认她们,何不再做个好人,对她们少些为难,也好让父亲对您觉得愧疚,就是那两母女,也要对您感恩?”
      金氏一听,怒道:“好人?所有委屈都让我来吞了,凭什么?儿女都这么大了,我要你父亲的愧疚做什么?横竖以后娘是要靠着你在这个家立足的,我要那对母女的感恩做什么?”
      若娴心知金氏是不会听自己的劝了,便不再多说,不多一会儿,那对母女被董妈妈引了进来,若娴转头看向这对母女,估计是被太阳晒久了,两人精神都有些萎靡,那女孩儿看到若娴时,一双杏眼睁大,惊讶,羡慕,嫉妒之情掩也掩不住的流露出来。若娴毫不避讳的与她对视了一会儿,金氏厌恶的看着两母女道:“你们喜欢跪,张家却丢不起这个脸,既然想进张家的门,就跪在院子里去,等老爷回来,若承认你们的身份,我自会好好安顿你们。”
      若娴抚额,金氏现在眼里心里就只想着给这对母女难堪,其他的什么都想不到了。
      那对母女出去后,若娴才慢慢与金氏说道:“娘,您别只顾着泄愤,具体是什么情况还没搞清楚呢,比如她是如何被父亲养在外面的,生的一儿一女又是多大年纪,叫什么?十几年了都没上门来,为何现在才求过来?”
      金氏觉得若娴说得有道理,又让冬菊去把两人叫进来,董嬷嬷重新为若娴和金氏沏了茶,冬梅和秋萍一左一右为金氏和若娴打扇。
      金氏低头一手端着茶杯,一手用杯盖轻轻刮着杯中的茶叶,并不看两母女:“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珠姐儿和纯哥儿都是老爷的骨肉,可我怎么就听得一门子的糊涂呢?既然想进张家的门,先把话说清楚了,我问你,你的珠姐儿和纯哥儿都多大了?还有,这么多年不上门,怎么就偏偏现在找上门来了?”
      那妇人对着金氏就是三个响头,然后解释道:“妾身钱氏,珠姐儿今年十四岁,纯,纯哥儿九岁,老爷一直不让妾身登门,可是,太太,眼看着珠姐儿都到了议亲的年纪,她一个外室女能说到什么好人家?还请太太垂怜!”
      “十四岁!”金氏惊讶出声。
      “什么?!”若娴也被骇住,若娴出生半年,张家老太爷便去世了,按这时间推算,那珠姐儿若真是父亲张峦的女儿,那便是孝期怀的。
      若娴皱眉看着两人的穿着,被张峦养在外面,十几年来都不吵不闹,至少说明张峦在钱财上面是没有亏待她们的,可今日却特意穿成这样装可怜,对方心计不简单。
      董妈妈也被骇住,忍不住出口道:“太太,您说这都什么事儿,原本,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就算孝期有了孩子,没人举报,那也还能过,可是,如今姑娘深得贵人宠爱,现在却出了这事......”
      金氏听着,双眼慢慢的变红,目光中有泪珠闪动,低头想了许久,才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位,眼中多了一丝冷笑:“钱氏,你没进张家的门,或许不清楚,娴姐儿出生才半年,老太爷就去世了,那三年,老爷可是在好好的守孝,怎么会跟你生下珠姐儿?”
      钱氏一听,抬头看向金氏,脸色惨白,显然确实是不知道实情的,若娴看在眼里,至少能确定,这钱氏带着女儿跪上门,是私自的行为,不是张峦同意的,不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
      显然,冷静以后的金氏也想到这一点,脸上冷笑连连,钱氏还欲说话,被金氏抬手制止:“好了,多余的话留着老爷回来,你再慢慢和他说吧,现在,跪倒院子里去!”
      冬菊带着两人出去,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后,金氏瞬间将茶杯狠狠的往桌上一放,冷笑:“哼!什么寒窗苦读?!都是骗人的鬼话!”
      若娴颇有些心疼的看着金氏,不管是富贵如天家还是平凡如张家,男人都忍不住妻妾成群,如万皇贵妃这种异世来的魂魄,是努力的挣扎反抗这种命运,而土生土长的金氏,则是默默的忍受着,可惜,不管是哪一种,都改变不了男人的劣根性。
      刚才听到钱氏是为了女儿的婚姻才冒险求上门的,细细想来,若娴自己,也已经十五岁了呢......
      若娴的手,不知不觉的握紧,在这个吃人的社会,若娴心里无比清楚,有些人,有些事,必须要好好的把握住。
      见没有外人在,金氏的眼泪才终于忍不往外掉,一边用手帕擦眼泪,一边对着若娴哀哀的哭泣:“娴姐儿,娘心里好苦,好不甘心,筹谋了这么多年,突然冒出一儿一女来,那钱氏又长成那样,以后这张家,还能有我们的立足之地吗?
      先前,娴姐儿你好歹是张家唯一的女儿,现在可好,凭空空的又多了个女儿出来,再说,一切都是我计划的,皇贵妃那也是靠的我的关系,凭什么将来让你飞黄腾达了,还要带挈着她们一起?
      难道我身为正室,就活该帮丈夫管家,帮丈夫养孩子,帮丈夫谋前程,到了了,还要把丈夫分享给别人,娴姐儿,娘心里委屈!”
      若娴看着金氏哭泣,听着她的委屈,是啊,就像万皇贵妃说的,她的前半生,为了皇帝付出得何其多?等到皇帝登基了,那些女人却都抢着来分享她的成果,好似一个果农,眼看着果子成熟了,却全被虫子吃了,心里那个恨,估计,就是将虫子全部灭了,也不解恨吧。
      其实,张家再多出一个小姐少爷,若娴一点儿也不在乎,她心里知道,金氏依旧最疼爱的是她,最为她着想,顶多是父爱,被分出一些。可是,看着金氏哭得肝肠寸断,若娴觉得心中不忍,她是这个世界上对自己最好而又不求回报的人啊!
      “娘若实在不甘心,女儿倒是有个好的法子,虽不能阻止她们进张家的门,但多少能解解娘的心头恨。”若娴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上好的普洱,喝着竟微微觉得有些苦。
      金氏愣住,绝妙的法子?
      等到夜幕降临,张峦回来,见到跪在正院的钱氏母女,先是吃惊,随即愤怒:“钱氏,你的胆子倒是大!”
      张峦匆匆进了正房,看到金氏通红的双眼,眼神有些心虚的闪了闪,随即想到事情已经发生,自然又是对金氏好一阵的安抚,若娴在一旁看着,要说父亲张峦有这么多女人,也是有些本事的,至少这哄女人的功夫,是一套一套的,自然,这责任也都推到了母亲钱氏身上去。
      安抚好人以后,张峦才说正事:“这人,既然都跪在外面了,太太,你看......?”见金氏面色转怒,张峦忙安抚:“钱氏倒没什么,只是珠姐儿和纯哥儿,到底是我张家的骨肉。太太是心慈的人,我知道太太是一早就打算好了的。”
      金氏闻言,冷笑:“老爷倒是了解妾身,妾身的确是打算好的,只想着给她们吃点苦头,到底是老爷的亲骨肉呢,怎么能流落在外?可是,老爷办的好事,妾身才问珠姐儿的年纪,一切打算就都落了空,老爷倒是给妾身想个法子,这孝期里生的孩子,该如何是好?”
      张峦面色闪过尴尬,提议道:“十四和十五,看着也差不多,不如,就对外说珠姐儿十五岁?”
      金氏心中冷笑连连,又想起娴姐儿给出的那个主意,便故意眉头微皱,很是为难的样子分析:“如此一来,岂不就和娴姐儿同岁了?妾身那会儿才刚进张家的门呢!刚怀了孕,老爷就有了妾生女,这是要让妾身难堪,让娴姐儿难堪?以后娴姐儿的前程可大着了,老爷忍心因为一个妾生女让娴姐儿以后都被人取笑?再说,万一被有心人查出来,咱们还欺君了呢!”
      张峦闻言,心中不用衡量都知道娴姐儿的事错不得,可是孝期三年,年龄往小了改那就是三岁的差距,这可糊弄不了人了。张峦心里略有些焦躁起来,在厅堂内走来走去,若娴心内却在发笑,亏金氏能说,连欺君都被她说出来了。
      金氏眼见着差不多了,才慢吞吞的提议:“要不,老爷就对外说是收养吧?”
      “收养?!”张峦的声调直接提高了一个度,显然一时没接受亲生儿女变成养子女的提议。
      若娴被张峦的声音吓了一跳。
      金氏却若无其事的继续说道:“收养怎么啦?同样是姓张,养女的婚事不比庶女的婚事好说些?就是养子,那身份,听着也比庶子高些吧!”只是不能继承张家的财产而已。
      张峦只觉荒唐:“对外说收养就不算欺君了”
      “老爷也不想想,这左邻右舍的,谁不知道咱们家的情况?突然多出两个庶子女,当然免不得要好奇一下,可是,换成是咱们家好心,收养的两个孩子,那又不一样了,就算有人去查,只让仆人咬死了男主人是姓张,只知是张老爷,老爷大可对外称那张老爷是老爷的好友,外出意外而亡,老爷好心就收养了他的两个孩子,一桩丑闻,转眼就成了好事。”
      张峦这么听着,还真是丑闻变成了好事,似乎有些心动,又问道:“那钱氏你想怎么办?”
      金氏冷哼:“妾身能怎么办?到底是为老爷生了骨肉的人,妾身敢怎么办?从今往后她就不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只能是乳娘,从小照顾两个孩子长大,张家念她有功,留她在张家继续伺候两个孩子。”
      金氏仔细看着张峦的表情,见他嘴角忍不住抖了抖,忙把话说完了:“再过段时间,老爷看上一个乳娘,要到房里侍候,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过个几年,钱氏侍候得好,老爷想抬了做姨娘,妾身也无话可说。”
      一席话下来,张峦彻底的沉默下来,站在原地不动,在思考着这事的可行性。若娴只看着手中的茶杯静默不语。
      “好,那就依太太的。”张峦最后下定了决心,让人把西厢的邓,王两位姨娘,以及正院跪着的母女两和前院早就通知不得来房的张鹤龄和张延龄都叫了过来。
      金氏将对她们母子三人的安排说了,邓姨娘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王姨娘也微微的笑了,张鹤龄脸色沉静,张延龄则有些摸不着头脑,钱氏先是怒瞪了眼睛看着金氏,见金氏不语,又眼神哀戚的看着张峦,珠姐儿则咬牙看了眼若娴,最后也一脸可怜的看着张峦。
      张峦既已打定主意,自然不会被两道可怜的目光就改变主意,转过身背对母女两个:“钱氏,你背着我求上门来,已经不可原谅,若你不接受太太的安排,那我也只能是给你一些银两,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至于珠姐儿和纯哥儿,我自是会保他们衣食无忧!”
      钱氏见张峦说得如此无情,心内恨得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最后不得不低头妥协:“妾身,妾身愿意听从......太太的安排......”
      金氏也满意的笑了,最后才问了珠姐儿和纯哥儿的名字,金氏听到两个孩子是按着张家的辈分取的,脸上就有了三分不悦,又想到张若珠这个名字,脸上又添了两分的不喜,张若珠,若珠,如珠似宝的意思么?
      “既然是养子女,这名字就要改改,免得让人听了就生疑,‘璇玉瑶珠,不知佩也;杂布与锦,不知异也。’珠姐儿就改叫瑶珠吧,又是美玉又是珠宝的,以后定是荣华富贵的一生。”金氏淡淡的提议。
      若娴只听着,看到那双和自己一样的杏眼中闪过厌恶,心内冷笑,一个如珠似宝被硬生生改成了美玉珠宝,掌上明珠沦为玩物,只有有心人才能听出其中的意思。
      显然,张峦不是有心人,听了金氏的话,直夸金氏好学问,一点反对的意见都没有。
      金氏见张峦同意了,神情才舒展一些,又道:“至于纯哥儿,把后面的龄字去掉,直接改名叫张纯,老爷觉得如何?”
      张峦自然也没有意见,金氏嘴角就翘了起来,若真是个又纯又蠢的人就好了。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名字,金氏都打了个完美的胜战,一扫先前的阴霾,想让瑶珠带着钱氏去西厢住,若娴一早猜到金氏的打算,金氏才开了个口,若娴便抢先道:“以后瑶珠妹妹也算是张家的二小姐了,东厢还剩一间空房,我让人去给瑶珠妹妹收拾一下。至于钱妈妈,娘,到底是照顾瑶珠妹妹和纯弟弟十几年的人了,西厢空出的那间,就给钱妈妈住着吧,至于纯弟,明日女儿和娘一起带人去二进院子收拾一间房出来。”
      金氏皱眉看了若娴几眼,见若娴对她使着眼色,心知让一个黄花大闺女和妾侍住一起,确实是不像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认可了若娴的安排。
      张峦听了若娴的安排,颇为满意,笑着夸道:“娴姐儿行事现在是越来越大方,很有些模样了!”
      若娴听张峦夸奖,故意撒娇道:“女儿可是一向都如此!”
      张峦被逗得哈哈大笑:“是,是,爹的乖女儿从来都这么优秀!”
      “我先带瑶珠妹妹去洗簌一番,爹从国子监回来,也累了,先歇息会儿!”说着,若娴一边吩咐顾妈妈带钱氏去西厢,自己则带着瑶珠往东厢去。
      东厢和西厢一样是三间房,北边的两间打通成了若娴的闺房,南边一间则是布置成书房的样子,也有软塌,是若娴平日里用做看书用的。若娴把瑶珠带过来,对瑶珠介绍道:“瑶珠妹妹别怪,先前以为张家只我这么一个女儿,娘便把整个东厢都给了我,我那房间本是够大了,只是看不得它空着,就布置成书房了,今儿妹妹先将就一晚,明儿我就让人把东西都搬回房里去。”一边说着一边吩咐秋萝去净房准备水。
      瑶珠四顾了书房一眼,最后定在桌上用来镇纸的一款玉件多看了两眼,转回头看向若娴,眼含歉意:“是妹妹占用了姐姐的书房,还请姐姐不要怪罪才是。”
      倒是个会看人眼色的,秋萝进来说:“姑娘,净房已经备好水了。”
      若娴笑着对瑶珠说:“这是秋萝,在我身边侍候惯了的,平时做事也机灵,妹妹身边没有贴身侍候的,就先让秋萝跟着妹妹吧!”
      瑶珠又道谢,若娴才道:“妹妹先去沐浴,看妹妹身量应该和我差不多,我先去给妹妹准备几套衣裳。”
      瑶珠看了眼若娴身上穿的,笑着道谢:“那妹妹先谢过姐姐了!”说着,跟在秋萝身后款款而去,那腰肢一扭一扭的,若娴不自觉就多看了几眼。
      回了房,若娴和含烟一起动手挑衣服,不管瑶珠身份如何,若娴自己用过的东西是不太愿意给别人的,所以只在那些还没来得及穿的新衣里面挑拣。
      因为时常入宫的原因,若娴的衣服一般分两种类型,一种是普通的,做工也是喜阁斋的手艺,用于平时在家穿或者和蒋王两个姐妹出去看戏逛街穿,另一种则是用宫里赏下来的料子请的宝绣楼做的衣裳,用于每日入宫穿。若娴想着,瑶珠不用入宫,也就从普通的一堆衣物里挑了五套出来,首饰方面,瑶珠还没有及笄,若娴以前戴的那些珠花啊,绢花之类的,也都挑了几样出来,让秋萍拿着送去净房。
      净房内,瑶珠洗簌过后,低头翻了翻秋萍送来的衣服,嘴角闪过一丝讽笑,再抬头时,眼中满含感激的问秋萍:“我看着这些衣裳都是簇新的,是姐姐亲自挑的吗?”
      秋萍并没注意到瑶珠之前的表情,听她这么一问,为了表示自家姑娘的大方,点头道:“姑娘想着不能委屈了二姑娘穿旧衣,特意把今年新做的还没穿过的衣裳都挑出来了。您看这款式,还是今年流行的呢。”
      瑶珠再三表示对若娴的感谢,转过身,嘴角却带着不屑,今日张若娴身上那套衣裳的料子,可不是现在这几套可比的。还说什么特意,是特意把这些不好的转手才对吧。今日瑶珠是实实的吃了苦头的,先只以为张家门户也就一般,直到看见张若娴的那一身打扮,瑶珠心内才小小的震惊了,不管怎么样,张家至少很有钱才对,这么一想,想到她和弟弟跟着娘亲在兴济过的日子,似乎就不是那么如意了,光从衣裳的布料看,张家就高出不知几等了。
      若娴让秋萍给瑶珠送了衣服去之后,张鹤龄和张延龄便来了东厢,若娴看着两个神情忧郁的少年,顿时好笑道:“瞧瞧,你们这表情,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
      张延龄起初还不懂,显然是张鹤龄和他说了什么,这会儿心情很是不好,对着若娴嘟哝:“可不就是委屈么?无端端冒出一个弟弟来,还多出个姐姐,哼!”
      张鹤龄上前去拉住若娴的手摇啊摇的:“姐姐别担心,在我们心目中,你才是我们姐姐,那个女人,我们可不认!”
      张延龄忙在一旁点头,若娴看着,哭笑不得,这是来表忠心了?
      一手揉着一人的脑袋:“好啦,他们是父亲的养子和养女,也就是你们的义弟义姐,到底不是亲的,你们有什么好表忠心的?”
      三人一起去了正房,正房里间张峦正和金氏商量明日派人去接张纯的事,若娴和张鹤龄张延龄过来行礼后,听张峦如此说,若娴便提议道:“钱妈妈和瑶珠妹妹的一应东西也都是要搬过来的,不如让董妈妈亲自去一趟吧?”
      金氏听若娴如此安排,虽不知若娴的用意,但也附和道:“是啊,董妈妈是我身边的老人了,她去,我也放心。另外,那边侍候的人,都散了吧,他们既然都回府了,断没有再回去的道理,那边的宅子也可以卖了。”
      张峦自然没有不同意的,见张鹤龄和张延龄都在,张峦又考了考两人的功课,冬梅就进来禀报:“老爷,太太,钱......妈妈和珠姑娘过来了。”
      金氏看了眼张峦,吩咐董妈妈去摆饭,又让冬菊去请邓王两位姨娘,最后才对冬梅道:“请她们到西次间去吧!”
      轮番吩咐后,张峦也下了炕穿了鞋,当先往西次间而去,金氏在后,若娴和张鹤龄张延龄随后。
      瑶珠换上若娴的嫩黄刺绣妆花裙,婷婷玉立,嘴角裂开,露出一个梨涡,杏眼含春,活泼中又多了三分的妖娆。钱氏虽然穿的是董妈妈的衣服,但那精致的面容和婀娜的身段,一举一动间的风情掩也掩不住,哪里像个妈妈?金氏看着就不喜,若娴则越来越好奇这钱氏的来历,一般人家可没有她这等的气质。
      邓姨娘先到,见了钱氏,一双眼睛仿佛就要飞出刀子来,钱氏不在意的任由邓姨娘打量着,显然是不惧的,王姨娘随后而来,见了钱氏,不自觉的往自己身上看了几眼,眼神黯淡。晚膳吃得很是安静。
      第二日,若娴去正房请安时,瑶珠已经从正房出来了,见到若娴,先是将若娴由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见她今日打扮普通些,衣裳布料与自己身上的相似,才笑道:“先我还以为是姐姐早起请过安了,原来竟是我搞错了请安的时辰,不过这会儿,爹爹已经用完早膳去了国子监了呢。”
      若娴不在意的笑笑:“倒不是妹妹搞错了时辰,只是平日里娘纵容我,我也就偷了懒多睡了会儿。”说着,对瑶珠点了点头,错身进了正房。
      用过早膳,顾妈妈带人将书房的东西都搬回暖阁来,若娴则和金氏再次去整理二进院子的库房,将东边的东西再次整理一番,空出西边的屋子来准备给张纯住,床和屏风需要去外头置办,若娴见早些年宫里赏的竹帘还有,给瑶珠选了一挂金丝藤红漆竹帘,张纯则是墨漆竹帘。
      拉拉杂杂的忙活了许久,眼见时辰差不多,才重新换了衣裳首饰准备入宫,正准备出门,瑶珠就过来了,眼见若娴不似先前的打扮,又正巧在门口遇到,瑶珠眼神闪了闪:“姐姐这是要出门?”
      若娴只点点头,问她有什么事,瑶珠不好意思的说:“我闲着无聊,想着问姐姐借几本书看。”
      “要什么书,你只管跟秋萍说。”却并不让瑶珠进自己的房间。
      瑶珠微微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若娴已经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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