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112、第 112 章

　　权利的更迭，新旧势力之间的博弈，渐渐的露出了胜负的痕迹。而最先感受到的，便是后宫。
　　曾经，那些不得势的或是新进宫的，但凡有向上之心的，都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后宫有两派势力，对于一直不得势的，自然知道，作为出头鸟，主动对付太后一派是他们出头的唯一路径。
　　而对于那些新进宫的，更是看得清哪边是朝阳哪边是夕阳。
　　前朝也一样吧？
　　若娴如是想着，属于自己丈夫，儿子的朝代终究是过去了。
　　能隐的暗线，若娴都隐了起来，那些露在外面的，若娴也下了命令，不要反抗，能被贬到荒芜之地得个善终也算不错了。
　　嫔妃们的晨昏定省只对兴献太后，蒋慧心不允许嫔妃们去给若娴请安，若娴只是冷笑，蒋慧心这是连名声都不要了，一心要打压仁寿宫。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到了嘉靖二年十一月，前朝，皇帝与大臣们还在为了一个名分闹得不可开交，大礼议之争历时两年多，依旧还没个结果。
　　抛弃私人恩怨，若娴都有些欣赏朱厚熜了，不愧是阿杬教导出来的孩子。
　　在宫后苑赏雪，若娴遇到了同样来赏雪的张顺妃，原本以为对方会如其他嫔妃那样避开自己，却不料，这位宠冠六宫的顺妃竟大大方方的直接过来行礼。
　　成为宠妃的张氏，依旧柔婉谦逊，两人一番闲聊，若娴才知道，张氏认识自己的堂妹若妩。
　　若妩嫁的是宣府孙家，而张氏的母亲是孙府旁支的姑娘，亲戚将七拐八弯的，虽亲缘远了些，因张氏从小出众，少不得被孙府太夫人接了去孙府小住。
　　想到那位小堂妹，若娴嘴角有淡淡的笑容：“因着年纪大了，哀家便没让她入京，这些年，她过得可还好？”
　　张氏微笑，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嫔妾入京前，太夫人身子还很是康泰，儿孙们也个个都孝顺。嫔妾每去孙府，太夫人还常常说起您，虽说平时也能听到其他太太小姐的说起娘娘您，但终究比不过太夫人口中说出来的真实，每每太夫人说起您时，我们这些小女儿，都能听入迷呢。”
　　若娴挑了挑眉，诧异：“原来你们背后都在说哀家呢？”随即又苦笑：“也是，哀家善妒的名声，可是响亮得很。”
　　张顺妃却摇了摇头：“是非对错，我们可不管，虽说有些人对娘娘的评价不中听，又何尝不是那些人对娘娘的羡慕而又不得呢？我们这些闺中女儿，可不管什么妒不妒，名声不名声的，我们只知道，娘娘做了到了许多人都做不到的事，夫君位高权重又相貌出众，还文采斐然，这本就是所有女儿家都羡慕的夫君了，孝宗爷还对娘娘情义甚笃，与娘娘一生一世一双人，世人大多做不到，自然只能在背后妒忌娘娘了。”
　　若娴想到朱佑樘，曾经的幸福生活恍如昨日，脸上不由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是啊，别说是在大明朝了，就是前世，这样的丈夫也是弥足难寻的。
　　张氏也还沉浸在自己的向往中：“当年，我们姐妹还开玩笑呢，若有机会见了太后娘娘您，定要向您请教一番。”
　　“请教？”若娴将这两个字咀嚼了片刻，宛然：“哪有什么绝招？不过是哀家运气好，世上有这么一个男子，刚好让哀家碰上了而已。”
　　青梅竹马？患难之情？还是那些平凡夫妻的生活让他笃定自己一人？
　　多少夫妻并不缺这些，只缺了那一颗真心罢了。若娴从不觉得是自己有什么绝招。
　　何其幸运，能遇到你，小白。
　　张顺妃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又有些了然，也是，一样是皇帝，一样的少年登基，传闻，皇上的样貌比孝宗爷有过之而无不及，然，那颗真心，却不一样，所以，受宠，也是不一样的。
　　尽管两人相谈甚欢，张氏离去时，若娴也没有出言邀请她常去仁寿宫，张氏也没有说出这样的话，两人心知肚明，能在宫后苑遇到，说上几句话，对彼此，都已是不容易。
　　回到仁寿宫，杨廷和便来求见，还是大礼议之争，桂鄂也上奏附议了皇帝生父母的名分之争。
　　朝中越来越多的人，站在了皇帝这一边，那些坚持所谓皇权正统的人，声音越来越势弱。
　　若娴最后叹了口气，不抱任何希望的问杨廷和：“杨大人，若发现当初咱们选错了人，这皇帝，咱们还能换吗？”
　　杨廷和错愕，几乎没有思考：“自然是不能的，皇上继位两年以来，朝政上并无大错，若……”
　　“哀家只是随口这么一问罢了，大人不必紧张。”若娴打断了杨廷和的长篇大论，随即又道：“咱们这位少年皇帝心智坚定，有勇有谋，大人当初没有看错人。”
　　说着，若娴意味深长的看向杨廷和，杨廷和却如哑巴吃了黄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没看错，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看错了的。
　　若娴却也没说透，继续道：“历史，有时候是惊人的相似的，宋有濮议之争，今有大礼议，原本就是我们没防备，被人摆了一道，以为过继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圣旨是以阿燳的名义发出去的，而今，人家不认，只以父子纲常而论，道理不在我们这边。”
　　杨廷和一张布满褶子的脸微微泛着红意，这事想来便惭愧，宦海沉浮几十年，竟在阴沟里翻了船。
　　若娴走到窗边，亲自开了窗，看向遥远的天际，声音幽幽：“这天下，终究是皇上的天下，这件事，再坚持下去，最后的胜利总还是属于皇帝的，时间长短罢了，先生为朝廷鞠躬尽瘁几十年，如今年纪也大了，乞骸骨吧，大人的生后名留给后世人去评价，良弓藏总好过被拿去当柴火烧了强。”
　　杨廷和浑身一震，也随着若娴的视线眺望着天际，许久，郑重的对着若娴下跪，磕了六个响头，第七个磕头时，若娴侧了身子不受，示意含烟将杨廷和扶起来。
　　“这六个头，是你感念孝宗与武宗的知遇和提携之恩，哀家替他们受了，至于替他们照扶哀家，这不是你的责任，先生已经尽力而为了，不必再有愧疚，哀家也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