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狂后》风筝飘雪

109、第 109 章

　　朱厚熜登基，以朝政繁忙为由，每日派内侍到仁寿宫请安，本人却是五日后才终于踏足仁寿宫。
　　“侄儿给皇伯娘请安！”
　　执的是家礼，若娴掩去心中种种不快，满脸慈爱的看着朱厚熜，打量，少年剑眉星目，面容冷峻，五官虽与阿杬长得相似，然那冷硬的棱角透着君王的威严，倒是少年老成。
　　“快免礼，蒋太妃在安陆过得可还好？”
　　“皇伯娘安心，母亲一切安好。”
　　“那就好，这一路你也辛苦了，如今朝政大事处理得可还顺心？”
　　“皇伯娘，后宫不得干政，朝政大事，侄儿心中自有数，皇伯娘只管安心颐养天年便是。”朱厚熜眼中露出的轻视，分外夺目。
　　若娴哂笑，只当是少年皇帝初揽大权，不容旁人染指：“哀家只是随口问一句，皇帝不必多想，如今在乾清宫住得可还习惯？”
　　“还好。”
　　冷淡的回答，终于让若娴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心中再是找寻借口，也无法忽视这位少年皇帝与自己并不亲近，甚至，可能还有敌意。
　　若娴的面容也冷了下来：“哀家累了，皇帝既然事忙，那便去吧。”
　　朱厚熜甚至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草草揖礼便告退出了仁寿宫。
　　恭送了皇帝，含烟起身，满含担忧的眼神看向若娴：“娘娘，皇上他……”
　　若娴双眼直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茶杯，面无表情，许久，才冷冷的笑了声：“咱们这位少年皇帝，倒是心高气傲，怕是已经忘记这皇位是如何得来的了吧？”
　　慢吞吞的喝了口茶：“哀家记得，礼部尚书毛澄也喜欢好这明前龙井，正好哀家这里还有些，你替哀家走一趟吧，这茶，赏他了。”
　　含烟领命而去。
　　第二日早朝，礼部尚书毛澄上书请皇帝改称谓，百官以杨廷和为首附议。
　　皇帝震怒！
　　然而，刚登基的少年皇帝，到底抗震不过百官。
　　“娘娘，乾清宫那边请了杨大人过去，一炷香的时间，杨大人离开后，皇上发脾气，砸了一方端砚。”宫人回禀。
　　若娴专心修剪着眼前的一盆月季，对宫人的回禀，连头都未点一下，意料之中的事，心中早笃定了杨廷和不会妥协。
　　又几日，宫人禀报：“皇上下发文书想要给兴献王和蒋太妃名分，被内给退回来了。”
　　“呵呵！”若娴看向含烟，笑道：“没想到，咱们这位少年皇帝还是个孝顺的。”
　　含烟也笑道：“到底是年轻，也天真了些。”
　　“让他闹腾去吧，南墙撞多了，知道疼了，也就老实了。”若娴语中透着冷意。
　　腊月，皇帝要接亲身母亲进京尽孝，蒋太妃却在到达通州后不肯走了，扬言，名不正言不顺，坚决不肯进京。
　　亲娘还在，身为皇帝却不能敬孝，做皇帝还有什么意思？于是，少年皇帝又用上了刚进京的那一招，这个皇帝，他不当了！
　　大明以孝治国，百官更不能背上逼迫皇帝退位，左右皇位人选的民声，内阁终于还是退让了。
　　“兴献帝和兴献后？”若娴好笑的念着这两个尊号，这个杨廷和，真是腹黑。
　　内阁退了一步，虽蒋太后，或者说兴献后依旧不满意，想在兴献后面加个皇子，到底还是少年皇帝知趣，知道见好就收，再次派人带着旨意前往通州，接人去了。
　　蒋慧心进宫时，若娴以为她会像朱厚熜一样，起码要几天之后才会来仁寿宫。
　　却不想，蒋慧心踏进后宫，连寝殿都未去，便来了仁寿宫，风光得意的蒋慧心笑容灿烂，见到若娴，便绽放了一个放肆的笑容：“姐姐，我回来了！”
　　若娴正在书桌旁写大字，闻言，抬了抬眼皮，继续将最后一笔完成，在宫人的服侍下净了手，接了碗茶喝了，才终于抬眸对蒋慧心笑道：“正好，哀家这里刚写了个字，兴献后既来了，不如来帮哀家看看这字写得如何？”
　　蒋慧心只瞥了眼便认出若娴写的是“信”字，心中自是明白若娴的意思，脸上笑意更加得意：“与皇权相比，这个字可不怎么样呢。”
　　果然如此！
　　她们母子骗她！
　　说不上有多愤怒，在皇位面前，既想要母子亲缘，又想要皇位，言而无信确实不算什么，然而，若娴不明白的是他们母子二人的态度，一心等死的人，早就不在意那个皇位了，他们哪怕稍微释放一丁点的善意，事态也不至于发展至此。
　　“为什么？”
　　若娴终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之前不问皇帝，是因为知道源头在蒋慧心，可是，这几十年间，两人书信从不曾断过，若娴以为，两人一直以来亲如姐妹。
　　“嗬嗬……”
　　从喉咙里发出的阴森笑意，原本的笑脸染上一抹恨意，蒋慧心瞪眼看着若娴，咬牙切齿：“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好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蒋慧心笑得眼中布满血丝，环顾了一遍殿内的布置，夸张的笑道：“姐姐可真幸福呢，虽说早早的便夫死子亡，但天下女人谈起姐姐，谁不是又羡又妒呢？后宫独宠十几年，莫说皇家了，就是平常世家也鲜少有人能如此吧？可是，姐姐，你椒房独宠的时候，可知道妹妹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蒋慧心激动得声线突然拔高，凄厉道：“我与王玉岚在王府内斗得死去活来，一子二女死于非命，我的永福，到现在还孱弱不堪！姐姐，你知道内宅妇人拼死相斗的滋味吗？”
　　“……”若娴呆若木鸡，看着蒋慧心难以置信：“玉岚妹妹的死，不是意外？”
　　“意外？”蒋慧心笑得嘲讽：“自姐姐成全王玉岚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事，就从不是意外了。”
　　“……”若娴只觉得浑身发冷，阿杬二子四女，如今独活一子一女，女儿永福还因病孱弱，竟都是人为！
　　斗争，内宅的拼死相斗，若娴虽没有体会过，却只稍想一想，便觉得遍体生寒。
　　“姐姐，风水轮流转，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蒋慧心说完，畅快的哈哈大笑而去。
　　若娴却终于心生了怯意，如话本里描述的养蛊，将毒虫放入瓮中相斗，活下来的便是蛊，可知，这蛊，有多毒？
　　这一刻，若娴终于意识到，他们母子，不会知难而退，只会不死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