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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番外之蛇遇(by漫容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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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段前:此番外由漫容与友情赞助。这只的文字一向大好,古风古韵,但她是细节控+古风控+伏笔控,与我的小白不同(惭愧中)SO……此番外需仔细阅读。(这个番外本来该是贴在第一卷结尾,做第一卷番外的,但是这只速度太慢……只好现在贴到这里了。写的是小克与西毒从南帝处败走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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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迷离,漫山树影婆娑,风过,似远涛响在耳畔,和着人的微微纷喘。
左边脸颊是冷的,山风扑袭在面上,如刀割般。
右边脸颊是温的,熨贴着那人的背,温绵厚实。
慵一开眼,欧阳克有了一种错觉,以为自己冯虚御风。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此时正处在两山之巅那道宽不盈尺的石梁柱上,身下是万丈玄渊。
“叔父,你……有伤在身,此处……险峻,不如……”话未说完,便即打消往下续说的念头。他知过了这道石梁,南帝一干人等纵是有心来追,也不得不有所顾忌。叔父正是在搏命以策万全。
“没事。”果然,欧阳锋只如此答了句。
“那放下我吧,我自己走。”默了好一阵,欧阳克稳稳当当、疏疏淡淡说了句。
负起他的人并未放手,反而抓得更紧,更未作声。
由此,欧阳克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方才草屋与南帝一战,两败俱伤。高手相搏,本便存亡只一系。
叔父只怕伤重匪轻。
及此,欧阳克虽心有所动,身却不敢妄动。他知此时二人身处尺许之地,半分差池便足陨命。
欧阳锋见背上人并未矜持,于对方心意有所察觉,提气加快了步伐,但每一步都稳稳实实地踏在石梁之上。
那石梁本自生满湿苔,漫说寻常人,便是功力稍弱之人,要过此处亦颇得费一番工夫。欧阳锋气沉丹田,每行一步都如铁钉钉于地上,湿滑之地于他倒如履平地。只是他本重伤在身,全凭一口气撑着,待行到石梁尽头,已是气衰,竟自松气,脚下一虚,整个身子便朝一侧倾去。
眼瞅着二人要落入万丈深渊尸骨无存,欧阳锋死命硬提一口气,慌忙中右足在左足背一蹬,借力将身子拔起。为策万全,双臂一运劲,将身后的欧阳克借势朝崖上抛了出去。
欧阳克在叔父背上,未见着如此险境,只觉得耳边风响骤烈,紧接着听得叔父大喝一声,自己身子便被一股力道推将出去。
欧阳克在草屋中遭朱子柳指功点中右胸,伤得实也不轻,待欧阳锋负他出庐后,他便吐了血。眼下状况突兀,待得他反应,身子已只离地尺许,连忙运劲屈肘在地上一撑,转借下落之势反转起身,方使安稳着地。只是受伤处闷痛异常,又兼运劲,复又吐出一口血来。
“克儿……”
欧阳克闻声站直身子,擦去嘴角边的血痕,转身发现叔父正平躺在崖沿,半条腿尤伸在半空,赶忙过去扶起他,“叔父,你……”
欧阳锋急促喘咳,良久方道,“克儿,叔父伤得不轻。”
欧阳克一怔。
他知叔父素来心高气傲,即使再厄难险境,也决计不服输。此时却与他直道困境,只怕此伤之重更在自己意料之外。当下环顾四下,但见山下一片深幽,心中一动,“叔父,早先上山时侄儿发现一处密林中匿有岩洞,我们暂且……去那养伤,待伤势好转,再下山不迟。”他原想说“暂避”,但深知叔父脾性,赶忙改口。
欧阳锋咳了好一阵,溅得胸前血色斑驳,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欧阳克扶起叔父,两人彳亍而行。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方寻着那处岩洞,彼时月已中天,星辰寥落。
欧阳锋运功疗伤,嘱言欧阳克勿要妄动,待伤势稳定,再行为他疗伤。
欧阳克知叔父功体属阴,不畏冷寒,又恐火光招敌,是以连火堆也未生。还好这山洞顶部有一天窗,疏淡月光照入,倒也亮透。欧阳克静坐运功疗伤,稍觉好转,忽听得欧阳锋一声闷哼。
“叔父,可有大碍。”
“还好,段智兴纯阳功体,我受他一指,伤在足少阴经,气血阻逆,又兼功体相斥,一时难以调化。稍假运功,便无妨了。”虽是如此说着,语声却愈显低哑,喘息愈疾。
欧阳克心中一忖,知叔父好面子言不由衷,当下收了功站起身来,静静走至洞外,打腰际抽出一物事来。
那物事在冷冷月光下,动似一泓水。
衣袂窸窣,那道明晃晃的亮光打月白般的腕颈流过,有明艳于半明半暗中肆意凄绝。
欧阳克伸出手腕,将流淌出来的血撒入岩洞附近的草丛内。
原来欧阳锋名冠西毒,并非钓誉。此人擅毒,又兼练有毒功,竟是无毒不欢,毒物乃其摄本之源。他此时体内对斥真气大扰,若能借力于至阴之物,或可驱逐逆气,或可转逆为己用,相助疗伤。苗疆穷瘠,多是深茂老林,因气候湿热,尤多毒虫。若能引来毒虫,于他疗伤自然事半功倍。
欧阳克本可取出竹哨招来所饲众毒蛇,只是生恐声响会惊动对面山巅草屋中一干人等,是以有此举。原来他自小便与各式毒物相接,珍奇草药亦服食不少,是以百毒不侵,百病不缠。其血液不同于常人,寻常人若得服食,可增一甲子功力。是以欧阳克虽年岁不大,武功却并不弱。这血液除可助人修为,更是毒虫大爱之物。
事毕,只觉得眼前昏黑,胸口伤势亦隐隐作祟,就近倚了一株欹病老树,暂作养息。
仰见天穹落落辰星,明明灭灭,似远目遥相望对,不免好笑。
忽感手腕伤处奇痛,整个人禁不住由树干上弹起,却见前方草丛郁郁欲烟,其间伫有一人,身形看似小童,衣裳楚楚,银色缎子在月色下泛着冷冷幽光。
欧阳克瞅着那身形,悠悠走近前去,止不住摸出腰间的折扇便往那小童脑顶狠敲过去。
那小童本是背对着他,经他这么一敲,转了身过来,怒道,“你作甚么?”
欧阳克瞅着他面容,怔愕不已,转即发笑。
原来那小童双目异色,左目赤红,右目玄幽。此时他正一脸故作之色,圆瞪着双目望将过来,眸光摇摇曳曳,虽有怒意,却十分可爱。
直看得欧阳克禁不住发笑,扬扇一指东面,笑道,“哈!传闻钟山有一物名烛阴,人首蛇身,目合为夜,目启为旦,其目一张一阖之间,人世老于昨晚。”这话除笑言那小童异相外,还讽他年岁不大,却故作老成。他这番话说得极是隐晦,自是吃定那小童见识不多。
不想那小童冷冷瞪着他,正色道,“有花名薰华,朝生夕死;有虫名蜉蝣,暮死旦生。人之一梦,它之一生。人之一生,于烛阴不过须臾;薰华蜉蝣之一生,也仅在人俯仰之间。薰华蜉蝣较之人,人较之烛阴,而烛阴较之宇宙尘寰,孰为恒?”
欧阳克听罢为之咋舌,险些就此跌倒,手中扇子一翻,掩了脸面,眯眼而觑,深知此童实不简单。这等深遂之题,古今人探究不断,并无既定答案。瞅见那小童一脸严谨之色,深觉不答即是失了面子,当下刷地一收折扇,凌空挽了个花,便笑道,“ 这深山老林的,小娃娃这么晚一个人出来耍,不怕被野兽叼了去么?你爹爹妈妈呢?”
那小童啐了他一口,“你不也是个小娃娃?不也半夜三更荒郊野外闲游?”又即狠瞪了他一眼,“是没有爹爹妈妈管束么?答不出来,便用这等劣俗法子脱逃,也不怕羞人!”转身便走。
欧阳克看着那小童身影,哧哧一笑,展扇漫步,一面喃喃道,“小娃娃啊,跟你说你也不会明白。小小年纪,想那许多作甚?像本公子现今这般,记取眼前最好。有梦且梦,可醉即醉,有韶美事物,勿须错过。如若有一日,你我际遇相类,个中滋味你自可体味得到。”
那小童走远了,仿佛听到他这话,又转回头来望了他一眼,双眸淡敛了不少,似冷非冷,似悯非悯,开口问道,“要怎般际遇?”
欧阳克驻足仰看落落星辰,笑道,“那一日,我爹爹抱着娘亲,娘亲直直望着我笑,她说,‘这世上最可叹的事情,莫过于有些东西,想要,却偏偏得不到。’那时叔父站在我身后,他搂着我肩膀说,‘这孩子想要什么,做叔叔的我都会给他。’。”
小童一脸懵懂,摇头道,“不懂。”
欧阳克一笑,悠悠缓缓走近前去,执起扇子狠敲了他一记,“乖乖跟本公子回白驼山去,本公子自会慢慢教你懂。”
小童并不躲,呆立了许久,忽然问,“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欧阳克狡黠一笑,望着隐约墨色远山,“这些话啊,我从不跟人说的。”
埋头见小童眨巴着双眼满面不解看着自己,欧阳克忍不住又想再逗弄他一番,忽地腕上又是一阵奇痛,恍然惊觉,哪还有什么银衣小童,只见手腕刀伤处缠着一条银鳞小蛇,正冲自己吐着腥红信子,两只眼剔透得似能淌出水来。那小蛇看似十分温顺,并不咬他,只是身子愈缠愈紧,方才他伤口处的血沾染在它银色鳞片上,说不出的凄艳诡奇。欧阳克遍寻四下草丛,竟再无他物,深知此物必是至毒至戾之物,当下心中大喜。捉下那蛇,寻了块寸许见方的凹状石头,掐紧蛇腭,取刀在小蛇尾部小心划开一道口子。那小蛇痛得直挣扎,身子极力痉挛扭动,血四溅。欧阳克小心将蛇血滴入凹石槽内,约摸过石槽三分之一便收手,将那蛇置于地上,由它自生自灭去。那蛇失血过多,匍匐在地慵慵散散,一对透亮眼睛盯着欧阳克转也不转。待得欧阳克有意去寻时,却不再见它踪影。
事后得欧阳锋提醒方知,这银鳞小蛇竟是这苗地特有的毒虺,至阴至毒,怪戾非常,乃系传闻中百毒之王,故所出没之处,毒物尽退,鸟兽绝迹,草木失形。更有传其能忖度人心,营化幻像。
欧阳克闻罢于叔父面前不禁频频摇头叹惋。
借助毒虺极阴之血,欧阳锋迫出体内所受纯阳真气,气血已通,只是因伤在足少阴经此等重要经脉,复原缓慢。他稍有好转,便不顾欧阳克阻劝迫不及待替他疗伤,到头来累得大动真气,牵动伤势复发。他自己倒丝毫不上心,只累得欧阳克暗暗为他着急,终打定主意出外采几味药草来助他调气。
苗疆本盛产药草,但春夏之际山中多毒雾瘴气,草药植株往往因此染毒,易了药性。寻了两日,除远远瞅见丘处机只身下山外,再无他果。故他思着若要寻药,只有潜回山上草庐去或许有成。
欧阳克忖度刚历大战,南帝一干人自然不会想到西毒这方会回转。加之南帝重伤,丘处机下山,自然疏于防范。但要潜入寻那特定几味药,未免有些困难。
苦思未果,待到第三日晚间,脑中倏然闪过前夜梦中银袍小童的面孔,竟自恍然一愕,然转瞬已展扇勾唇一笑,极尽洒脱风流。
对面山巅草庐内,有人于睡梦中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