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影子》今汐何汐

19、生辰

　　转眼到了顾陵的生辰宴，一大清早的，靖王府接人的马车就到了，来人颇有些傲气地对胡管家道，“世子怕你们府里的马车坐着不舒服，特意让我来接人。”
　　胡管家只对院里人蛮横，见了外头的无不是笑脸相迎，他客客气气地将人请进前厅，吩咐婢女上了茶水点心，又一路小跑到了听雨楼。
　　一进院子就瞧见亓录倒立着站在荷花池边，嘴里十五、十六的念着，像是在数池子里的荷花。
　　胡管家清了清嗓子，走到亓录身旁，笑呵呵地道，“亓公子好兴致。”
　　亓录没理会他，自顾自地数着池子里的荷花，胡管家讨了个没趣，面上的笑意却不减，又问道，“世子起身了吗？靖王府的马车都到了，说是来接世子的。”
　　数完了池里的荷花，亓录凌空腾转了身子，足尖踩着池边的石头，身体前倾，伸手去折那枝半开的荷花。
　　亓录艺高人胆大，胡管家却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跌进了池子里，便急急地朝前走了两步伸手想拉住他，可亓录摘了荷花，轻轻巧巧地就回正了身子，站稳后还微微侧身避开了胡管家伸来的手。
　　“站在池边做甚？”覃渊黎走出门外，瞧见了池子边站着的二人，胡管家没拉着亓录不说，自个儿太着急也没站稳，又被覃渊黎突然出声吓了一跳，眼瞅着就要一头栽进池子里，还是亓录拉住了他，才不至于成了落汤鸡。
　　胡管家平白受了一通惊吓，脸色都白了，走到覃渊黎面前回了话，两条腿软得几乎要站不住，覃渊黎朝着还站在池子边的亓录道，“发什么愣，随我一道去赴宴。”
　　靖王府来的人见覃渊黎身旁还跟了个手捧锦盒的少年，只当是寻常小厮，可覃渊黎前脚上了马车，少年后脚也跟着进了马车里头。
　　这就有些不寻常了，哪有下人和主子同乘一辆马车还坐在一块的，可他在车下等了会儿，也不见里头的主子说什么，便只得带着困惑，独自一人坐外头赶着马车。
　　顾陵喜好奢华，府里的马车也格外宽敞华贵，里头铺着紫金色的软缎，四角挂了凝神静心的香包，紫檀木雕花小桌上摆了精致的茶具和点心，坐榻上还铺了好几层垫子，坐着柔软又舒适。
　　荷风园与王府别苑只隔了两条街，按说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可赶车的一直没停下来，覃渊黎掀了侧窗帘子往外一瞧，却不是去荷风园的路。
　　他放下帘子，眼神微妙地望了亓录一眼，淡淡道，“这不是往荷风园的路。”
　　亓录手里拿了块糕点在吃，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挪了下身，凑到覃渊黎耳边，还故意压低了声音问，“是鸿门宴啊，把赶车的杀了，我们回去？”
　　覃渊黎哭笑不得，伸手捏了亓录微微鼓起的面颊，“知道是鸿门宴还敢乱吃东西，把赶车的杀了，马车你来赶吗？”
　　亓录还有点舍不得地放下了手里咬了一半的糕点，颇有些为难地道，“可是我不会赶马车啊，回去让老刘教我。”
　　覃渊黎见他当了真，还一本正经地和自己讨论起赶车的事，索性闭了眼睛往马车上一靠，不理他了。
　　马车出了城，一路往山野间去了，过了一段崎岖颠簸的小路，渐渐又平稳了，亓录掀开帘子，见马车行在一大片开阔的林地上，远处是连绵起伏的山脉，郁郁葱葱。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马车放慢了速度，耳边开始能听见嬉闹的人声，而后嬉闹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间或还夹杂着几声少女的娇嗔。
　　直至马车停下，赶车的跳下马车道，“已经到了，请世子下车。”
　　覃渊黎这才睁开了眼睛，自己掀开车帘子下了车，亓录跟在他后头，双手捧着锦盒跳了下来。
　　马车停在一处溪水边，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女站在上游玩水，十来个世家公子则簇拥着顾陵在挑选马匹。
　　顾陵站在人群里瞧见了马车旁的覃渊黎，见他只带了一个随从，还是个身量纤细的少年，心里不由得便生出些优越感来，他朝着覃渊黎招招手，颇为得意地道，“快来选一匹好马，哥哥带你去狩猎。”
　　覃渊黎每次听他说话，都想让他再说不出话来，他站在原处没动，一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注视着顾陵。
　　顾陵见他不过去，有些急了，伸手推开挡在跟前的人，朝着覃渊黎快步走了过来。
　　走得近了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向了他身后站着的少年，虽是低垂着头，可面颊和脖颈的那一截肌肤却白得晃眼，瞧着比那些随行的少女还要鲜嫩。
　　“这是你的影子？”顾陵这话问出口，他自己都有些诧异，好看的皮相他见得多了，又何曾在意过一个下人，更何况还是别人家的。
　　覃渊黎不经意地挪了下身，堪堪挡住了顾陵要落在亓录身上的视线，有意无意地道，“既是要去狩猎，总要有个彩头吧。”
　　顾陵闻言更是得意，咧着嘴道，“这是自然，不过这彩头可不是好得的，以半日为限，看谁能猎得最凶猛的野兽。”
　　“野兽？”覃渊黎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要这帮纨绔子弟去山林里猎野兽，怕是将野兽驯养成了家畜，再放回林子里，这些人也不一定能射得准吧。
　　荷风园顾陵早就待得没意思了，又听楚怀义说羡慕他大哥骑射俱佳，十七岁就独自一人在山林里猎到了猛虎。
　　顾陵最听不得旁人如何如何优秀，便动了攀比的心思，他一向是起了心想做一件事，便恨不得马上就要做到，兼之楚怀义有意无意地在他耳边多念叨了几回，还给他出了好主意，将荷风园里美酒佳肴的生辰宴改成了逞强斗胜的狩猎会。
　　顾陵见人到的差不多了，朝一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不多时，就见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少年牵了匹棕色的骏马过来，他走到距顾陵三五步远的地方，俯身屈膝跪在地上，双手摊开撑着地面道，“恭请世子上马。”
　　顾陵踩着少年的背上了马，居高临下地对覃渊黎道，“这马是舅舅送来的生辰礼物，说是能日行千里，正好试试。”
　　“世子的马自然是最好的，可惜我不善骑射，只能在这里等着了。”楚怀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搭完话还露出一副很是遗憾的神情。
　　“你连马都不会骑，还是安安心心地和这些世家小姐在这边赏赏风景，玩玩溪水吧。”顾陵现下瞧他的神色是毫不掩饰的轻蔑，言语之间也充满了嘲弄之意，楚怀义又受了众人一阵嘲笑，转身离开时，掩在宽袖中的手都微微发抖，低垂的眸子里满是怨毒。
　　狩猎是可以带几个护卫随行的，覃渊黎问亓录会不会骑马，少年迟疑地点了点头，明显一副不大会又想要跟着的模样，覃渊黎叫了个护卫过来，将亓录手里捧的锦盒拿给了他，半真半假地道，“你就是不会也得跟着，万一有暗箭射过来，你还得替我挡了。”
　　亓录用力地点点头，指着一匹稍稍矮小些的马道，“我就骑元宝吧。”
　　“什么元宝？”覃渊黎有些莫名其妙。
　　“你没发现它额前的白斑像一个元宝吗？”亓录煞有介事地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元宝，覃渊黎没敢细看，怕自己看得仔细了，日后瞧见马就会想起亓录说的蠢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