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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甜醉 ...

  •   千灯会后,沿街摆的那些卖纸灯的摊子都陆陆续续地撤了,车马也能从道上过了,亓录在客栈里用了早膳,就见老刘赶着马车过来了。
      瑶瑶见他要走,还有点舍不得,拉着他的手不肯松开,亓录就和她拉了勾,说是下次还来找她玩,瑶瑶这才松了手,临走前还送了亓录一小坛酒,说甜甜的,不醉人。
      覃渊黎就站在一旁瞧他们依依不舍的告别,心里头暗戳戳地想,下次一定得绕着走……
      在这里耽搁了日子,接下来的行程就稍稍赶了些,到常宁的时候,已经是六月中下旬,满池的荷花都开了。
      常宁别苑主事的,是个姓胡的管家,王爷有三年没来常宁别苑了,里头也没个正经主子,他虽是过着山高皇帝远的逍遥日子,却也实在捞不着什么油水,只盼着别苑里那些光吃饭不做事的嘴能少几张,却也别都死光了,留几个充充数就行。
      世子要来常宁的消息,他是前一天才知道的,可就这一天的时间,他是一刻也没有闲着,好容易赶在世子到来之前,将能安排的一切都给安排妥帖了。
      马车到时,胡管家已经在大门口等了半个多时辰,别苑里头但凡是长得周正些的,都拉出来充数了,可即便如此,也就堪堪站了两排,不过十余人罢了。
      亓录先从马车里出来,他没踩马凳,直接就跳了下来,胡管家堆了满脸的笑迎上来,说了“恭迎世……”三个字,就睁大了眼睛,说不下去了。
      覃渊黎他自然是见过的,虽然中间隔了两年多,但也不至于长成全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这位是?”胡管家不敢乱喊了,朝一旁站着的老刘使了个眼色。
      “是个没规矩的东西。”覃渊黎掀开车帘子,踩着马凳下了车,胡管家瞧见他,一双眼睛又笑得眯起,“恭迎世子殿下,奴才给您请安了。”
      覃渊黎瞥了眼门口站着的两排人,有男有女,高矮胖瘦占了个齐全,常宁别苑没什么人,他是知道的,可再没人也不能丢了王府的气派,就只能将橱子花匠什么的都拉出来充数了。
      外面的日头正是毒辣,胡管家自个儿站在阴凉的地方,让其他人都太阳底下晒着,还不准人说话,不准人歪了身子,连抬了袖子擦汗都是不准的,因而众人见到覃渊黎,也都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进了大门,一眼瞧见个半大的孩子,正蹲在回廊上仔仔细细地擦柱子,胡管家见了也不在意,只说听雨楼已经收拾干净,茶水点心也都备好了。
      覃渊黎从回廊上过,那孩子远远地就跪下了,只是他一句话都没有,眼神也木木的,管家陪着笑脸道,“西院的,早些年生了场大病,烧坏了脑子。”
      覃渊黎没理会,倒是亓录多瞧了一眼,这一眼恰好瞧见那孩子攥紧了的手,像是藏了什么在手心里。
      一直到了听雨楼,胡管家才不得不退下,覃渊黎没让他进去,还吩咐说闲杂人等不得随意入内。
      听雨楼前挖了个池子,引活水入园,种了一池子荷花,还未走近就能嗅到一股子淡雅的清香。
      楼分上下两层,上层可观景、休憩,下层原是花厅,打覃渊黎住进来就撤了多余的摆设,只留了书案、桌椅、屏风和几个花架子。
      里屋打扫得很干净,花架上是新添置的盆景,书案上备好了笔墨纸砚,圆桌上还摆了常宁特有的蜜饯点心。
      覃渊黎环顾四周,一应摆设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就连屏风上他甩的墨点子都还清晰可见。他走到一侧靠墙的楼梯,扶着褪了色的朱红色栏杆上了楼,亓录原是要跟着的,覃渊黎见他偷偷地拿眼睛瞟桌上的点心,就让他在楼下待着了。
      覃渊黎到了楼上,见四面的窗子都半敞着,透过雕花窗格,大半个别苑都能瞧得清楚,他以前闲来无事,偶尔也站在窗边瞧瞧西院那头。
      西院和下人房没什么两样,只是院子稍大一些,里头住着被王爷宠幸过,还有了孩子的,可惜她们没能母凭子贵,就只能主不主,仆不仆的在别苑里待到死。
      西院拥挤又吵闹,半大的孩子会为了一块点心打架,失了宠的女人被院里伺候的下人欺负,下雨的时候还总能瞧见一个被推到雨里的孩子,头几回,他还会哭着去求那些捉弄他的人,可他哭得越是伤心,那些半大的孩子就越是高兴,最后一次瞧见,他不哭不闹地站在雨里,低垂着头,像个没有生气的傀儡娃娃。
      可今日再透过那扇窗子,却没瞧见什么有趣的景致,想来那些喧嚣吵闹的孩子都长大了,抑或者还没来得及长大,就夭折了。
      覃渊黎是嗅到一丝甜香才下楼的,不同于荷塘清淡雅致的香气,那香甜得醉人。
      他走到楼下,见亓录背对着自己坐在圆桌前,两条胳膊垂在身侧,还未走近,那股甜香带着酒气扑面而来。
      覃渊黎的眼睛都微微睁大了,他快步走到亓录身后,伸手去拉他的肩膀,想将他的脸转向自己,可他还没用什么力,亓录就像个没骨头的,软软地朝后倒了。
      覃渊黎怕他摔了,伸手将那副软绵绵的身子揽到怀里,这才瞧见他紧闭着眼睛,面颊绯红,连呼吸都比平时重些。
      食案上,蒋瑶送给他的那个小酒坛子被打开了,一个白瓷的茶杯里还剩了小半杯粉白色的酒。
      居然还学会偷偷喝酒了,覃渊黎伸手扶额,觉得自己再不能这样纵容他了。
      亓录从没喝过酒,蒋瑶送他的那一小坛酒是她偷偷兑了桃花醉的糯米甜酒,她自个儿喝了一小口,只尝出了糯米甜酒的味,就以为这酒不醉人,却不知桃花醉是有后劲的,糯米甜酒的甜味掩盖了桃花醉的酒味,亓录多喝了两杯,就醉了……
      再醒来时,屋里已经点了灯,覃渊黎撑着脑袋坐在他对面,手里还拿了支笔,想到什么就写在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有十几条。
      亓录从酒醉中醒来,一时间意识还有些不清楚,只记得自己喝了几杯甜甜的酒,就瞧着眼前的东西都成了双份的,喝酒的白瓷茶杯成了两个,装甜酒的小酒坛子也是两个,就连伸过去要端杯子的右手,都成了一对的。他还迷迷糊糊地想着,自个儿是什么时候长了两只右手,可得藏好了不被人瞧见才行。
      “醒了就过来。”覃渊黎放下手里的笔,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添了杯茶。
      亓录这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他扶着食案站直了身子,又伸手拍了拍脑袋,缓缓地走到覃渊黎身旁。
      走近了才瞧见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写了诸如不准在外人面前违逆自己,不准往人堆里挤,不准走丢,不准偷偷喝酒,不准在外人面前做蠢事,不准在外人面前傻笑之类的,林林总总,有十七、八条墨迹还未干透的不准。
      亓录撇了撇嘴,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蠢事,至于喝酒,对了,他放在食案上的酒坛子怎么没了?
      覃渊黎见他先瞧了桌子,又在屋里四处环顾了下,知他在找什么,冷冷地道,“酒坛子让人拿出去丢了。”
      亓录有点委屈地“哦”了一声,却还是不死心地在屋里架子上多瞧了几眼。
      覃渊黎屈指在桌上叩了叩,稍稍提高了声音道,“你既入了王府,就要守规矩,你也睡够了,今晚就把这些都记下来,明儿个早上一条一条的背给我听。”
      亓录点点头,搬了张椅子在覃渊黎身旁坐下,他坐得十分端正,双腿并拢,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一副乖巧又郑重的模样。
      覃渊黎又坐了一小会,连打了两个哈欠,亓录侧过脸望着他道,“我不会偷偷睡觉的,你不用看着我。”
      覃渊黎原也没打算要看着他,听他这么一说倒显得自己多事了,索性上楼去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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