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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他大哥 ...

  •   许莹吃完饭后,顺便打包了两份回来。适合病人的很清淡的稠粥。

      周沉下意识里嫌弃地皱了皱眉头,鉴于是麻烦别人带回来的,以及余薏在旁边看着,心里长叹口气,一鼓作气喝了下去。

      “粥太烫了。”余薏边倾身去够玻璃瓶,边淡淡地解释,“我不是很习惯喝稠粥,我加点凉水。”

      余薏好像也不喜欢喝稠粥,往碗里加凉水搅稀,才用勺子慢条斯理地舀起来。

      一勺一口,单纯地动作缓慢,甚至还显得有一点木讷。

      周沉侧身瞅着余薏,忽然微微笑,问道:“余小姐,你说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

      “是吗?”余薏勺子搭在塑料碗上,细细地看一眼周沉,“我记性太差,我记不住了。”

      余薏茫然道:“我们是在哪里见过?”

      余薏是个近视加散光不轻不重的近视眼,大概是十米以内人畜不分,一米以内瞧得清人轮廓。事实上,这个瞧得清,也只意味着看见眼睛、鼻子、嘴巴都长在它们各自的位置上罢了。

      她装模作样地看看周沉,当然也只瞅见糊化得像蒙了层轻纱的五官。

      “我也不知道。”周沉哈哈一笑,好似有理有据地搬出一句话,“有研究不是说,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错觉,以为自己做过什么事,以为自己见过什么人。”

      他原来心中有打算,要告诉她他们见过。但是余薏没有认出他来,这份打算便忽然湮灭。

      周沉家在临城。高考完填了海城的警察学校,大学毕业之后选择留在海城。

      临城周家发迹于民国时期,祖上机敏圆滑,兼具慧眼卓识。十几年惨淡经营加上时运照拂,终成临城民国时的豪门大户。

      即使后来历经某段时期的艰难坎坷,但仍旧坚韧不拔,几十年巍峨不倒,是临城侥幸家业底蕴深厚的名门。

      而名门大概都要像故事里描绘的那样,出那么一两个挥金如土的纨绔,或者那么一两个不肯继承家业的子弟。

      周沉排行老二,其上还有一个比他大八岁的哥哥周殃。两兄弟同父异母,周汲生母死后,其父续娶周沉母亲。

      也不知父亲和他原配是怎么想的,给大哥取单名为殃,或许是觉得大哥这相貌是祸国殃民的料?

      或许真是那样,周沉不无根据地漫想。

      周沉上学时候陆陆续续收过几封情书,被两个女生拦在厕所门口、约到小树林下表白过。

      而据他所知,倒追他大哥的女生应该能坐满一个行政班。他哥哥周殃继承了母亲棱角分明的面庞,线条优美,两眼神采坚毅,看起来灼灼有神。

      他净身高一米八,穿上鞋子挺直背离他哥哥还差那么一点。

      他哥平时并不刻意拗造型,就站在他旁边一站,好像比他这个在学校待了四年的警校毕业生气场强上许多。

      用最恰当的比方,周沉想,那大概就是月亮靠着太阳,蒲柳紧挨松柏,并且是在每一个方面。

      周沉觉得他虽然不至于天资聪颖,但是比普通同学还是聪明那么一些些。怪就怪他哥哥过分优秀,才显得他相形见绌。

      想到他哥哥,不那么愉快的记忆就随之涌进了周沉的脑海中。

      周沉小时候怕生,撞见大人便吓得面有菜色,不是像葫芦那样锯了嘴,便是装作没看见,转身就跑。

      有次让他爸瞅见,逮住严肃地训斥了一通,“小沉,你哥哥从小到大从不怯生,看见谁就脆生生地叫一声。你怎么就不和他学学?”

      “小孩子要礼貌,落落大方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教训着教训着,他爸便忽然提起哥哥的好来,“小沉,你哥哥像你那么大的时候就喜欢学东西,脑子好背得快,学什么都是顶出色的。”

      “小沉,不会就去问问你哥哥。他聪明什么都知道,去跟你哥哥学着点。”他是那么希望兄友弟恭,“你们是亲兄弟。”

      好像不管在哪里,谈及任何事情,他爸爸没有一次不提及哥哥。

      他少年老成的哥哥在父亲和外人面前表现得沉稳可靠,事实也的确如此。一切奄忽浮生的征候把周殃的端方良善陈列在俗世眼前,因为他只在够不到的暗处将冷漠和怨毒显露出来。

      只有两个人待在别墅客厅里时,周殃坐在窗前对着花园风景画画,周沉叫了声哥哥。

      周殃放下笔,侧首看他。

      周沉至今还记得周殃当时看他的眼神,又冷又狠,骇得他心脏忽然塌陷。那是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憎恨,“你不要叫我哥哥,我妈妈只生了我一个,没有你这个小赤佬。”

      “为什么?哥哥。”才六岁的他纯真无邪,稚嫩地再问。

      周殃沉着脸走过来,两只手像把铁钳,不容反抗地将他拖到车库门口,扔只小猫小狗那样丢进去,“我说过,不要叫我哥哥。”

      周沉不明白为什么周殃脸色那么难看,就好像看着他就是刺扎进了眼睛里。

      “哥哥……”他害怕,却不知好歹地叫着周殃。

      再长大些、听到些以前的逸闻,周沉才知道为什么周殃和他是亲兄弟,他却将他视为仇敌。

      他就是戳进周殃心里的那根刺,想拔拔不出。从他出生起,即便他死了,周殃不会不觉得不爽。周殃恨他的母亲,也恨他身上和他流着相同的一半血液。

      十四岁的周殃只能让他很废力地抬头仰望,周殃忽然提脚踹了他一记,他整个人便像空心苇管被风折断那样猝然倒下。

      好长一段时间,他眼前都是眩晕着彩色丝的无边黑暗。紧跟着他哇然大哭声音的是车库门砰然闭合的响声,他像是被门夹到了耳朵,猛然筋挛似的一阵收缩。

      被周沉踢到的地方,好像块骨折后奇怪隆起的断骨,即使不去触碰,也是比一摁下去体验到撕心裂肺般更猛烈的疼痛。

      他听见有人匆匆赶来的脚步声,那是刚才别墅里全程观望着周沉把他拖进车库里的佣人里的一个。

      周沉的嗓音不轻不重,是光明磊落的态度,“谁敢把他放出来,就自己结了工资滚。”

      然后,又是一阵沙沙的脚步声。

      周沉睁眼,眼前仍然是黑乎乎的一片。他身旁停着另一辆迈巴赫,黑暗打散了他的安全感,他恐惧至极,流着眼泪钻到了车底下。

      “妈妈……”六岁的周沉一边想妈妈,一边流眼泪。

      脑海里浮现母亲温柔笑影时,哭得更凶,“妈妈……”

      “妈妈……”

      那天他流干眼泪的时候,他爸爸终于出现,像勇士那样劈开了一束光芒。

      他在他父亲怀内倍觉踏实,哭声也愈渐嘹亮。

      他父亲说他已经知道是周殃把他拖进去的,他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沉声说:“小沉,你答应爸爸,不要把哥哥把你关到车库里面的事情,告诉妈妈好吗?”

      提及周殃,周沉更是委屈不已,眼泪像泉水喷涌出来,哽咽道:“哥哥他欺负我……”

      他父亲忽然就将他从怀里扯开,望向他的眼神深沉而寒冷,很像周殃,要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妈妈,爸爸就把你永远关到这间车库里。”

      周沉直接愣住,呆呆地望了父亲好半天,嘴唇瓣一颤一颤,只流眼泪不说话。

      委屈像是块铅,将他的心塞得不留丝缝隙。那天的记忆很糟糕,周沉之后只是不断哭泣,直哭得嗓子发疼,哭得太用力到最后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那之后,周沉知情识趣,有没有人的地方都离周殃远远的。

      而他父亲,小孩子健忘,周沉就算后来即使还与之亲近,那份浅埋心底的恐惧和委屈却时刻让他记起那天他父亲的神情言语。

      他始终无法真正地在他面前真诚地欢笑,更多时候周沉都保持着默然无言。

      周沉只向母亲表达诉求,次数多了,她母亲不免有些担忧,“小沉,你不能总是黏着妈妈啊。听妈妈的,去找爸爸给你解决这个事情。”

      她怕她的儿子事事依赖母亲,而不能追随他父亲成为一个男子汉。

      “好”周沉点头应下,却将诉求咽回腹内。

      来救他的勇士威胁他,来救他的勇士偏爱他的长子。

      他一生所爱为他生下的儿子。

      周沉失望至极,但周沉一直将秘密守到如今。他不愿意再让失望沉重地压上他母亲的心头,不可否认的是,当时父亲不让他告诉母亲的部分原因,也是出于减少纷争的考虑。

      他那么偏袒周殃。

      那他算什么呢?
      旁人不说,母亲不说,周沉也很清楚答案。

      商业联姻的附赠品,做单巩固周家财势地位的婚姻生意,附送一个儿子。

      他已经有了周殃,那个从头到脚,无论哪里都比他出色许多的周殃。

      那个有骨有相、气质绝尘的周殃,总是能轻而易举得到别人的喜欢,不分年纪、无论老幼,也不分是哪类喜欢。

      比如,躺在他隔壁床上的余薏,十七岁时喜欢周殃,一厢情愿,却不知是否愿赌服输。

      周沉微微一侧目,余薏已经睡下。

  •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和余薏究竟有什么陈芝麻、烂谷子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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