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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着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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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薏脸上表情还是淡淡的,“我还要一个可以相信你的理由。”
周沉一仰头喝完水杯里的温开水,咂了声,“行,我想和余小姐坦诚相待,那就说了。公安局里出叛徒,无关就是为两件东西,要么钱要么权。”
“要权嘛,我还真不想,不然也就不会留在海城市公安局,我大可以回到老家临城。我家富有钱谷,父兄交际广阔,关系网四通八达。难听一点,只要我愿意,我就能连跳几阶。”语句里潜入了自信甚至猖狂的语气。
可是莫名的,周沉此时表情,正是一位世家公子的清高可贵。
他扬扬眉毛,轻笑道:“至于为了钱,一两千万的小钱,我看不上眼。”
余薏静默地打量了遍周沉,这个年轻警察似乎才从警校毕业,模样青涩俊朗,性格开朗活泼,而且具有极大的同理心。可方才的表现,又不能不使余薏相信他是根老油条。
人是个好人,可惜满嘴跑火车。
她也轻轻地笑,说:“小周警官,你说的话,我信半个字。”
但她已打算,告诉他实情。
周沉心领神会,抬头刮了下自己直挺的鼻梁,道:“我没猜错的话,您是方远公司总裁的千金,对吗?”
余薏坦诚地说:“我是。”
周沉默了默,组织着接下去的语言。
他目光严峻,不急不躁地说:“三年前,余氏方远公司一夕破产,里面有刘知远的手笔。您母亲是被刘知远害死的,是吗?”
余氏方远公司是家外贸企业,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总部恰好在海城高教园区旁边。三年前,距离周沉毕业还有一年,听同学说过附近有家企业破产的事情。
公司总裁妄想一步登天,贪心不足,一夜败完所有家产,最后从二十七楼一跃而下。
债主里混杂涉黑分子讨债上门,料理丧事的总裁夫人心神恍惚,被挤下楼梯,送往医院路上不治身亡。
他们的独生女儿当时不在海城,每天的新闻乱七八糟,像山里小道恣意横生的野枝杂草,几天就有其他消息后来居上,于是他也没听说过后续。
他并不肯定余薏是余家小姐,不过姓余的人少,余薏心中似乎隐藏了不少秘密,猜上一猜罢了。
“是,是他。”余薏叹息了一声,“可他不过是条走狗罢了,真正的主谋藏在后头。”
周沉追问:“您知道是谁指使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余薏如实地否定。
她的目光对上他的双眸,肯定地陈述,“我知道的是刘知远就是个海城有名有姓的地头蛇,像他这种人会做些作奸犯科杀人放火的勾当不奇怪,但不大可能觊觎一家公司,他没这个本事。”
刘知远和她们余家以前井水不犯河水,后来据她所知也并无过节。土匪强盗不讲道理,宰上哪家是哪家,想吞她们家钱财不奇怪。
周沉淡淡地提醒,“他迫害你们余家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刘知远这种当了十几年不良分子,还在做违法勾当挣烂钱的人,会一时兴起整垮一家公司吗?唯一解释是,有人看上了他们家的资产,先放条狗,咬下块肉。
余薏恨刘知远,想要他死天经地义,或许就在里充作了帮凶。
换作周沉站在她的立场,可能恨不得手刃仇人吧。
余薏神色冷淡,缓缓道:“是,他罪不容诛罪无可赦。我希望有法律来制裁他,而不是脏了自己的手。他们要他死,不过是罪有应得,不过是恶人自有天收。”
即使,并没有证据能在法律上直接证明,她父母的死和他有关,根据刑法律例判处他。
余薏以为,虽然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与正义,但它们从不抛下良善而虔敬的信徒。
周沉不由自主地愣怔,她是那么平静,那么通透。他想,他是明白她的,因为他心里也供奉着即使成长也没丢下的正直。
他问:“和您联系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余薏说。
“二十号白天,我听见了敲门声。我身体不大好,走路走得慢,去开门时,只看见一封丢在门口的信。信上写着,刘知远近几天会在桑园小区附近被车撞死。”
周沉头次来余薏家敲门时,就领受了余薏的缓慢步履。像他这样的人,可能一听敲门声,三两步就窜到了门口,那人别说走得没影,反而有极大概率跟他打个照面。
“上面还说,警方查不出来他们。但是他们需要我提供误导信息,说那天晚上看见了撞刘知远的人。”
周沉的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只是陈述:“您照做了。”
余薏捡起地上信打开时,给白纸黑字吓得悚然一惊。知道她住在哪里,特地给她送信,告诉她刘知远要死,特地来这么一出。
是黑吃黑吗?还是弃掉一颗废子?
她不禁联想,他们要她死,是否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余薏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天花板,说:“我照做了,不过也留了个心眼。我是身体不好,但是听力不差,他敲完我家门后,极大可能还留在这栋楼内。于是,我便随便按照印象里楼上邻居的模样,描述了遍。”
她基本上不出门,要死绝大概率会死在家里。她按着楼上租户的脸描述肇事逃逸的那个人,就是想万一哪天她死了,警方或许可能在做入户调查时发现端倪。
没想到,他被人杀了。
她也给自己写了封遗书,就留在玄关鞋架底下。若是有幸,或许能够申冤。
周沉说:“您的那张银行卡,为什么不用了呢?”
“我爸爸,在四年前我二十三岁的时候,生意曾经濒临破产过一次,资产被冻结了,银行卡什么的都不能用,他就拿了我的卡去,我一直没拿回来。”
“那时候余氏就摇摇欲坠了,是吗?”
余薏有些动容,道:“是,那时候公司出了点状况,资金周转过来的话,还是能渡过难关的。”
背后的那人下了一盘大棋,她父亲扛过濒临破产的困难,他便换了种方法请他进了绝境。
“他们要我扰乱视听,我现在想想,大概也是为了,栽赃陷害,如果有证据就能陷害是我雇佣凶手杀刘知远吧。”
余薏自嘲地笑了笑:“没有证据,恐怕刘知远底下的小弟听到是我目击的消息,也会自然而然地以为是我。”
周沉一针见血地指出,“除此之外,还能让你身败名裂。”
余薏突然苦笑了声,道:“可我在身败名裂以前,就要死了。”
周沉:“啊?”
下一秒,浓烟的刺鼻气味从远到近窜入鼻官,他脸色倏然大变,直腰跳起,“着火了?!”
他大喊:“余小姐,着火了,快出去。”
卧室门是敞开着的,他循着烟味掠过一眼卧室,迅速到玄关处按下把手推门。
铁门,纹丝不动,像被建筑胶水粘住了那样。
他讶然道:“这门怎么回事,怎么打不开了?”
他难以置信地再撞,铁门依然如故。他很快猜到,外面该是有什么东西抵住了这扇门。
301室和302室正横亘着一张不长不短刚好让两边都打不开门的长桌,区别是302室没住人,301室有两个人。
长桌放得留出了点空间,绝不会挡住四五楼的路,但是也绝不可能让他们在情急之中搬开。放桌子的人要他们死。
余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后,轻描淡写地道:“外面在着火,里面也是。”
周沉狠狠拍了下门,回头看见余薏惨白面色似乎被缭绕烟雾衬得透明。他恨恨啐了一口,“靠,被人暗算了。”
他掠过一眼卧室时就发现了,摊开的棉被上火焰熊熊燃烧,像以浅蓝色为底,在其上开出大片赤红火花、艳丽而张扬。
是有人,故意把点燃的易燃物扔进了卧室里,等他们察觉时,已经无法转圜。
余薏神色很平静,向里看看卧室,转过目光来看看漆黑的铁门。
“小周警官,……”
忽然,她的视线定在了他脸上,盈盈地笑了笑,整个人就像散了骨头,软了下去。
所幸周沉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搂住她的腰,圈她进怀中,急切地道:“余小姐,余小姐,您还醒着吗?”
“余小姐,您能听见我说话吗?现在不是昏过去的时候啊!”
生死一线的关头,余薏看他时,他竟走了神,他只记下了余薏说的一个字一个字。
刚才余薏眼睛熏得通红,神智不清时和他说的那句话是,“小周警官,你和他的眼睛,很像很像。”
脑子里像并联电路开了开关,周沉倏然想了起来,她是谁,他在哪里见过她。
可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余薏已经昏了,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面的!
他把余薏放到四方桌上。
周沉退出来,再往后退了两步,猛地俯冲上前,把自己当作一块钢板、一只铁锤,死命撞上去。外头抵着门的长桌被火烧化了坚硬外壳,内里碳化。
“哐”穿透整栋居民楼的巨响。
原就不怎么牢实的门山崩似的,自里向外轰然倒塌。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不是真的又是在单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