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于山海》赵迎迎

22、十句话里信两句

　　4.28凶案是今年四月二十八号发生在海城海安区里的一桩重案，市值千万的公司老板在酒局上惨遭杀害。

　　准确点讲，不是在酒局上，而是他中途去厕所的时候。据饭桌上的其他人叙述，酒桌上的众人因为相识多年，所以放得开，喝得也多。

　　广莱公司老板李某某那天就菜喝了几杯红酒，喝得双颊通红，起身说要去厕所。

　　因为酒桌上的各位都是做生意的，那是能说又会道，兼之大家都喝了不少酒，直到酒席结束，李某某一直没回来，大家才有点怀疑。

　　一行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奇怪李某某怎么不见了。这时，厕所传来一个男人肺都要给撕破似的惊恐声音，紧接着便见占老板从厕所里冲了出来，面色惊惶地喊，“有人死了，有人死了。”

　　占老板是个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那天喝了点酒，在酒局快结束之前慢慢悠悠地去了厕所。他一进厕所，便上地上淌了一地的血，在厕所昏黄的光照下，缓缓地流动着。

　　他再一看，厕所靠里面地上仰面躺着说要去厕所的李某某，喉咙给割开一个大口子，血像倾倒的杯子倒水那样涌出来。

　　他的酒顿时就清醒了，饶是个体格健壮的男人，也吓得面无人色，鬼在后头追似的跑出来。

　　酒店报警以后，警察和法医很快来到了现场，拉上警戒带封锁了现场。但这死人的消息，插上翅膀似的，当晚就传遍了海城的大街小巷。

　　因为是五星级酒店，所以每一层都装着不少监控，连去厕所的过道上也有。刑警调取监控当夜看了一晚上，凌晨三点不仅看见了犯罪嫌疑人，还大致知晓他杀完人以后的逃跑路径。

　　从监控里可以看出，犯罪嫌疑人根本就不打算隐藏自己的真面目，没做任何伪装。经过电脑照片比对，很快就确定他的身份。

　　扬民伟，海城本地人，今年三十五岁。看他穿的酒店员工衣服，好像是酒店里的人，叫来几个管事的经理，却纷纷说不认识他。他不知从哪里弄来的一套员工衣服。

　　不管怎么样，犯罪嫌疑人身份的迅速确定，使得案情侦破工作比那些无头公案容易不少。当今社会数据全国联网，他就是逃进深山老林里，也不怕找不到。

　　在追捕扬民伟的过程，负责此事的警员们也大致了解到扬民伟的杀人动机、预谋和过程。

　　扬民伟三十五岁了，还是经常出没酒吧、夜总会这些场所。四月十七号晚上，他在李某某发小的公司旗下的酒吧里因为口角和邻座产生纠纷，酒吧保安反手给他送到警局去。

　　因为觉得受到不公正对待，他就叫了一帮兄弟去酒吧闹事。李某某发小早有准备，叫来了李某某。

　　李某某本就看不起这些地痞流氓，不仅对扬民伟恶言相向，“你也不看看你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吗，人跟狗一样还不知道老实点。”还让人把他揍了一顿。

　　扬民伟怀恨在心，想着自己烂命一条，不如就拖着李某某这个有钱的大老板一起死。

　　杀害李某某以后，他连夜逃出海城，一路逃亡，逃到距离海城数千公里的新疆某市。前几日，被池队长带队抓了回来。

　　这个案件的前因后果，周沉是清楚的。比起刘王两人被害案，这起更像是刑侦案的正常走向。

　　“原因呢，队长，”周沉看了看桌上的光盘，昨晚上他刚从那里得到一些不可谓举足轻重的信息，“他说了他和刘知远有什么矛盾要杀了他？”

　　“他说是有人给钱，让他杀了他。”

　　“谁？”周沉心里已有某种猜测。

　　“余薏，”怕周沉忘了她是谁，敬公明特意说明，“就是那个让你和许莹上门去问询的女子。”

　　果然，扬伟民果然供出是余薏雇佣他做的。

　　敬公明已经打算传唤余薏，以他多年的办案直觉，他认为余薏就算不是真凶，也和这事脱不了干系。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鬼。”周沉面色严肃地对着敬公明摇头，“队长，我要求再审讯他一次。这次，我要在场。再问他一次，马上就真相大白了。”

　　敬公明相信周沉，这个年轻人很像年轻时的自己，甚至比自己更出色。周沉那么肯定地说马上就要真相大白，他自然相信他，同意了周沉的要求。

　　审讯室里，周沉和许莹并排坐在桌子前，许莹面前放着一台供她记录对话内容的电脑。

　　扬民伟单独坐在他们对面，手上铐着公安局限定玫瑰金手铐。他个头不矮，人却干瘦干瘦的，整张脸都呈现一种极不正常的蜡黄色，连眼睛都似乎有些凹陷。

　　周沉怀疑，他是不是可能还吸x，但他没问，直奔主题，“你说一个叫余薏的人雇你杀人，交代一下这个过程。”

　　“我和余薏以前就认识，她是以前余氏方远公司老板的女儿，我是给他爸开车的。”扬伟民人看着干瘦，嗓音也干哑，“我和他爸爸是在赌场上认识的，我算还会说话比较讨喜，他爸看我会说话，就让我给他开车。”

　　周沉打断了他的话，“你和她爸爸在赌场上认识？她们家不是很有钱吗？”

　　他知道余薏家里原来很有钱，不然，余薏怎么能认识他那不可一世的哥哥周殃。

　　“原来是很有钱，去的都是高端上档次的赌场，听说澳门也去过几回。”扬民伟似乎很知晓情况，“后来一次赌大发了，一夜输了大半家产，就只能纡尊降贵去那种小赌场。”

　　“他都输了大半家产了，还要去赌博？”周沉诧异地问，他暂时很难理解为什么赌钱的明明摔得很惨了，还是死不悔改。

　　“哎，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赌狗六亲不认。”扬伟民吃吃地笑，以一种深谙赌博的姿态说道，“赢了想继续，输了想赢回来。人人都想走捷径，这赌钱啊，赢了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有几个不想？”

　　“少在这里讲歪理，赌钱害人害己。”周沉一见他的笑容就黑了脸，语气严厉地道，“你也赌过钱，没看见几个因为赌钱弄得妻离子散的？”

　　扬民伟自嘲地笑笑，“是啊，不然我怎么进来了。”

　　他的神情里，竟然还显出几分豁达。

　　周沉没什么好脸色，冷声说：“继续交代你的犯罪事实。”

　　扬民伟供述道：“二月六号还是二月七号，她把我叫到她们家小区楼下车库里，说给我钱，要我杀了刘知远。”

　　“我听了心动，但是不相信她说的。她们家早就破产了，她都住在那种破烂房子里了，怎么还会有百来万呢。”

　　“但她就是从皮夹里拿出两张卡来了，还给我看了存折。一张是她的名字叫余薏，下面有二十万，另一张叫章婴婴，有百十来万。”

　　“我以前给她爸开车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家庭大概就是海城普通家庭这样子。人长得也没好看到能钓个富豪老公的样子。”

　　周沉抿着嘴唇，听扬民伟绘声绘色地描述余薏雇佣他杀人的事儿，觉得扬民伟真是可惜，说话时候表情跟得很到位，一个人讲着也很兴奋，以前肯定是自娱自乐的一把好手。

　　“我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钱，万一是假的，诈我的呢。但是她说，章婴婴现在是知名女作家飞黄腾达了，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她开口，章婴婴一出手就给了她那么多钱。”

　　“她问我一百二十万够不够买刘知远一条命，我那时欠了高利贷，差不多小几百万，弄的焦头烂额的。再加上刘知远也是我的债主之一，我欠了他三十来万，就动了这个心思。”

　　“我回去在网上搜了搜章婴婴的名字，确定她确实发达了以后，就又去桑园小区敲她家的门，说我干这票了。”

　　“我让她把钱先给我一点，我要先去还债。”扬民伟嘴皮子利索，叭叭地就顺便账户的事儿交代了，“她就划了五十万到我给的账户上，那个账户是我托人弄的，账户主人信息用的是个已经去世的英国人。”

　　他们之前查过余薏的银行账户，其中一笔五十万的款项划给了一个曾经在海内生活过几年外籍人士。再去查，那位外籍人士已经去世了。

　　周沉眼神冰冷，“一百二十万就打动你了，让你去杀人？”

　　“哥哥啊，”扬民伟惯熟于口地喊了一声，“我还欠刘知远三十万，加起来就是一百五十万。我本来也不想答应的，但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而且我要不把债还上，死的就是我了。”

　　“……”

　　周沉和许莹再从审讯室里出来时，过半个钟头就是午饭的点。后面他们还问了一些其他的，这家伙问一句能回答好几段单口相声。

　　“沉哥，”许莹一头雾水，“你觉得谁才是真凶？”

　　“不管是谁，扬民伟肯定不是，他在撒谎。”周沉往审讯室里望了一眼，里面空无一人，十分笃定地道，“他刚刚说的话，十句里只能信两句。”

　　许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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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补考会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