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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继续生活 ...

  •   “你信吗?”余薏重重地喘了口气,揪着自己胸腔前的衣裳,好像握住了自己的心脏,“小周警官,你相信一个肾衰竭到不得不移植颗别人肾脏的人会不要命地去吸毒吗?”

      周沉猝然神色一变,“他肾衰竭?”

      他瞠目,想到了先前所知,眼睛瞪得愈大,“是你移植了个肾脏给他。”

      医生说过余薏只有一个肾脏,而她又提到了丈夫肾衰竭。合乎逻辑地,周沉认为余薏将肾移植给了她丈夫。

      这样一来,一些与案情或许并无干系的事情便像串了连起来。插头通上电以后,彩灯的一小部分绚烂地放出彩光,周沉看见光芒闪烁,心绪复杂。

      结发夫妻到白首。

      大难临头各自飞。

      周沉倾向于前者,事实总在教训他,可望不可即。他前后谈过两任女友,初恋将他绿得体无完肤,第二任因为年轻气盛,和平分手。

      周沉了解自己,他有很强的责任感,所以倘若他欢喜的、得他真心的女孩子,他愿意倾尽一切去保护。

      倾尽一切包括身体的一部分、包括性命吗?周沉心里翻涌起疑惑,他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无法作答,而选择回避。

      此时爱得死去活来,谁又知道他们的感情是否会死于柴米油盐和人间烟火。感情结束,回首再想时,当时的冲动和热忱多半沉淀成幼稚与可笑。

      她虽然没有说出来,可情况似乎已昭然若揭。

      余薏把肾脏捐给了丈夫,周沉深感震撼,他不由向她倾斜了注意。

      周沉对周殃的一概事宜都不了解。他知道周殃有很多女人喜欢,而周殃也十分擅长逢场作戏。

      周殃的境界远超于简单的谨言慎行四字,他能行云流水地拒绝每一位挑明心意的闺秀,而不致她们伤心。

      据他所知,余薏至少被他哥钓了五年。反正从小学开始到高中,江边别墅每年都能收到余薏的新年礼物。

      既然余薏长情,后来……

      后来,因何幡然醒悟,不再喜欢周殃。

      和别人结婚,为了他,情愿割出一个肾脏,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有什么还能算爱。

      案情扑朔迷离,感情却远比它复杂。遵循逻辑,也依从妙不可言的“缘”。

      他沉思之际,也瞧见余薏用询问的目光看他,分明在问他怎么知道。

      “那个……是这样的。”周沉感觉自己简直被许莹同化得一惊一乍,尴尬地敛了敛神色,“我送你来医院的时候,医生和我说你只有一个肾脏。”

      余薏叹息,视线转向窗外,“是啊,是我移给他的。”

      海城在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带,树木一年常绿。可窗外的绿树却仿佛已然凋零,静自无言地透着萧索。

      “可他还是走了。”她自顾自地低声说话,“走了啊……”

      余薏的表情淡淡,语调也很平淡。周沉觉得好像伤心沉重地围绕着他,而她就是环绕住他的伤心。

      周沉低头看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

      “小周警官,过去的都该让它过去。生活总归是要继续前进的。”她情绪转得突然,只是嗓音依然很浅,“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周沉不知道怎么应答,只好僵硬着笑容,连连点头。

      “喝杯水吧。”周沉将柜子上的水杯递给了余薏。

      随着时间过去,线索和背后的牵扯越来越多地呈现在周沉面前。他瞅见它们的一部分,纤细却纵横交错,明白这背后织造了一张错综复杂的网。

      交通肇事案浮于表象,桑园小区余薏楼上被害身亡的那人也是其中的一环,余薏、她横死的父母、她意外离世的丈夫,或多或少,他们肯定都与这背后隐藏的真相有关。

      到底是什么呢?周沉手指尖无声地敲着挪去水杯后的柜面,头脑里仿佛有一缕缕丝线恣意地缠绕。

      他想不透,也因此徒增烦恼。

      余薏啜了口水,问道:“小周警官,我的家是不是被火烧没了?”

      几天前发生的大火扑灭之后,她的家就剩下给火燎得漆黑的墙壁。周沉没再返回过现场,但是看见了许莹传回来的照片,“嗯”

      余薏问得详细,“烧得干干净净那种吗?没有办法再住人了吧。”

      周沉颇为犹豫地答道,“应该是住不了人了吧。”

      “还挺可惜的。”余薏叹口气,垂眸苦涩地笑笑,“家没了,我的收藏也都付之一炬。”

      她十几岁起开始剔选图书,七八年下来积了一屋子觉得可以翻过来掉过去看不厌的书籍。如今倒好了,都喂给了一场烈火。

      “我们的国家以前有很多规模宏伟的建筑,都是木质结构的,点着以后很容易烧起来,所以那些真正有历史文化、传承价值的东西往往都在天灾人祸里面毁灭。”

      她目中尽是惋惜之意,缓缓地道:“从前我读到这些,虽然觉得可惜,但惋惜过便就罢了。现在自己所珍视的收藏付之一炬,才切实地觉得难过。这样让人难受的感同身受,越少些越好。”

      收集癖好多多少少,人都有一些。譬如说,余薏喜欢收藏书本和画笔,而周沉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四国军棋。

      “你的收藏还有补救的余地吗?”周沉顿了顿,讲解道:“我是说,像藏书之类的东西,现在还有得卖的,再买一份。”

      其中部分都是七八年前的出版物,到今天已经成了绝版,一把火烧没了就是没了。正如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变成难以释怀的回忆,也会被时间一点点风化。

      余薏温声道:“有没有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没事。小周警官和我都平安无恙。”

      人永远比东西重要,但是很多人知道也作不知道。周沉惊讶于余薏的通透,道:“火灾很明显是人为纵火,消防、警局和相关单位已经介入调查了。”

      “查得出来吗?”

      周沉不能完全肯定,“不好说,世上百分之一百确定的事件总是鲜少有的。”

      也有例外,比如人死不能复活。

      “护士小姐来和我说过,医院里的床铺紧张。我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出院了。”余薏忽然提到,“我下午要出院了。”

      她发自内心地感谢,“谢谢小周警官的搭救和照顾。”

      “不……”不客气?周沉噎住了,这么回答哪里感觉蛮奇怪的。

      “不过家没了,我还不知道到哪里找块地方住下来。”余薏似乎有心情和他玩笑,“或许,再搬家,就搬到了火葬场。”

      “现在情况是很糟糕,外面不安全。”周沉分析道:“这次虽然是蓄意纵火,但总看得出来,他们还没有直接想要你的性命。这次不要,保不齐下次心血来潮……”

      归结为一句,“敌在暗,我在明,是我们要吃亏一点。”

      余薏眉眼弯弯,笑着建议道:“那我们去和他们商量一下,让他们也现身在外?”

      周沉反将一军,“好主意!那谁去挂这个铃铛?”

      伊索寓言里的故事,老鼠害怕猫的捕杀,聚集在一起商量办法。有只老鼠建议往猫脖子上挂铃铛,这样铃铛响起来,就知道猫来了。

      可谁去往猫脖子上挂铃铛呢?

      谁知道那些歹徒是谁呢?

      余薏撩撩左手边的鬓发,笑道:“我输了,周警官才思敏捷。我口拙,接不了话了。”

      “余小姐,下午你一个人出院吗?有谁会来接你吗?”

      “没了。”余薏不习惯掩饰,身姿孱弱,语气却坚定,“我一个人,可以照顾好自己。”

      莫名地,他脱口说道:“余小姐,你说,年少时的喜欢算什么呢?”

      “算伤心”余薏的声音清脆,答案令他意外。

      仿佛触及到了伤心事,她的语气透着伤感,“大概人年轻的时候都要犯些错误,越是青春懵懂,越是无知迷蒙。那么些年过去,再想想年少时候的喜欢,也就只剩下了后悔和伤心。”

      余薏年少喜欢他哥哥周殃,爱得死去活来。他问她算什么,她却伤感地答道是伤心。

      那也就是说,她或许是在哪年哪月伤了心,明白当时喜欢只是场蒙蔽自我的镜花水月,一点就破的泡影流沙。

      “那接下去,你有什么打算?”

      有些人的生活,就是生下来,活下去。

      余薏暂时还没有辞世的打算,“找个地方租住下来,继续生活。”

      “余小姐,我租的地方,对面那套也是出租给别人的。前两天,前租户刚搬走,房东要再租出去。环境好、交通好、租金便宜、你暂时是要找房子租的话,不如考虑考虑我家对门。”

      对面那套房子空了小半年,他本不打算向余薏提及,任由它空着。

      可他问余薏年少时的喜欢算什么时,余薏的回答出人意料地让他感觉心情舒畅,仿佛穿堂风凉丝丝地吹过一样。

      周沉热爱生活,平等地对待和他接触的每一个人。

      他心底从未对哪一个人产生明显的厌恶感,即使那个人被集体里的大部分人排斥。

      但是他恰恰讨厌周殃,一父所生的亲哥哥。

  • 作者有话要说:  2月16日将会改下一章,无数次想把这篇文肯定,
    又无数次想填坑。
    感谢一直收藏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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