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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自然又是不欢而散。

      小花园里柳絮般的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地飘着,石子路上堆满了白雪,因为时间太早,还没有人踩过。

      闻锦站在健身器材旁边想了会儿事,要走的时候忽然灵光一现,走过去用脚踩出一颗心的形状,拍照发给白华年。

      白华年刚刚气过头,没有立刻睡觉,闻锦刚一发过去,白华年马上回复:别这么幼稚,成熟点。

      闻锦笑了笑,用舌尖舔舔唇上的伤口,有点疼。

      他一边沿着小路往外走,一边想,白华年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差了,用词也越来越不客气。

      闻锦又想,其实这是一件好事。如果白华年还冷冰冰地跟他说敬词,闻锦做了他看不惯的事他憋着不发火,闻锦才会觉得白华年拿他当外人。

      会生气会骂人的白华年才是活生生的人,谁没个脾气呢?

      闻锦从容地打字:等我有了男朋友应该会成熟点。

      白华年看完消息把手机一扔,用枕头盖住头,羞恼难当地挠了挠被子。

      他知道他这一次的劝说又失败了,还被强吻了,闻锦撞了南墙,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肯回头。

      闻锦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放弃呢?

      在影视小说和社会见闻中,能斩断这把要命的情爱之丝的力量,无非是那么几种,外力打击和内部自毁。

      找外力打击,白华年没有一个家财万贯的妈妈给闻锦塞钱让他离开;白华年社会关系简单,连个同龄的朋友都没有,自然没有情敌来设置阻碍;空间上的阻碍,因为社会的发展进步被推平了,闻锦坐飞机或高铁,几个小时就能从北京跑到南明;论年纪,两人同岁,闻锦生日比他大一点,很合适;性别不合适,但是闻锦根本没放到心上!

      从内摧毁的话,他倒是坚决要跟闻锦划清界限,但闻锦比他更坚决地不放手,除非……一方变心出轨。

      白华年脑中闪出几个狗血的片段,他翻身坐起来,敲敲酸胀的脑袋,觉得自己想得太可笑了。

      像狗血剧那样让闻锦出轨有点难,下套污蔑闻锦不忠的事他做不出来,况且他即使下套成功了,闻锦也还是不会放弃。

      那只能让自己外遇了……好像更难了,对白华年来说,出轨对象也很难找,要雇人假装一下吗?

      但一想到闻锦心碎不已,一脸痛意地对他说,“白华年我看透你这个人,再也不会找你了”,他心里又阵阵酸涩。

      他想让闻锦平安幸福,才不和闻锦产生不必要的关系,要是最后重伤闻锦才逼其退出,那他的初衷就没有意义了。

      白华年陷入了两难中,他觉得他就像个业务不过关又心慈手软的护士,想给病患的伤口清理消毒,又不忍心扯下和皮肉黏连的纱布,只能眼睁睁看着病患的伤口继续腐烂。

      不,也不一定。白华年忽然想。

      他看看自己的双手,觉得自己可能过于乐观了。要是闻锦再逼他几次,恐怕他会先变成一个没有自控力的疯子,就像他二十岁之前那样。

      他会不自觉地靠近高处和水源吗?会突然网购一些尖锐的物品吗?会不会在失眠的夜里,因为难以忍受痛苦去买了助眠药,然后在某个意志力薄弱的夜里,突然往嘴里塞入大量药片,囫囵吞枣地咽下去,就像恐怖片里生吞血肉的变态。

      太可怕了。他不害怕孤独又难看地死去,可是一想到闻锦可能会见到他最后那狰狞丑陋的样子,就觉得难以接受。

      警察可能会指着一具不堪入目的身体问闻锦,你认识死者吗?闻锦说,我认识,我很爱他。

      想到这一幕,白华年捂住了眼睛。几分钟后,他跑到浴室放了一缸冷水“冷静”了一下。

      白华年冷静完就心力交瘁地睡着了,而闻锦正排着队准备通过检票闸机。

      闻锦的人脸核验不太顺利,乘务员接过身份证看了看,让他去人工检票,忽然看到闻锦的脸,又看到嘴上的伤口,稍微愣了愣,但马上礼貌得体地微笑颔首,然后才将身份证递还给他。

      闻锦曲起食指蹭了一下嘴唇,抬头对乘务员微微一笑,接过身份证,假装什么事都没有,从容不迫地去找人工检票。

      终于上了高铁,一路从南到北,过了长江后,雪越来越小,连绵的雪地下渐渐露出了褐色的大地。北京气温零下十度,风很大,没有雪,空气干燥而寒冷,和南明像两个世界。

      闻锦站在出站口被大风一吹,旖旎的情思丁点不剩,只剩下惆怅和空虚。年关将近,事务繁多,下一次见白华年估计要年后了。

      他今天还要见一个国外来的资深的设计师,先回到家里换了一身衣服,赶到公司时曾衍和小曹已经等他十几分钟了。

      小曹一身西装三件套加大衣,和闻锦的风格差不多,再看曾衍白色鸭绒羽绒服,工装锁腿黑裤,亮闪闪的靴子,配一条深卡其的长围巾,走的是街头时尚风。

      曾衍撸着袖子,准备好好问问闻锦昨天为什么提前离席,突然望见闻锦嘴上的伤口,嘴顿时圆得可以塞鹌鹑蛋了。

      “你这是……是我想的那样吗?你昨天跑谁家去了?白月光不要了,跑出去寻花问柳?”

      曾衍回头看小曹,小曹嘻嘻笑着,暧昧地挤挤眼:“一定是咬的,别跟我们说是自己咬的,我们不信。那家的姑娘这么野……”

      闻锦把文件砸到他身上,笑着骂了句,又说:“哪来的姑娘,我刚从南明回来!别啰嗦了,干完活再说八卦。人家老爷子愿意见咱们,咱们还不积极点。曾衍你睡糊涂了吧!什么场合你还穿成这样!”

      曾衍苦着脸解释:“你们都穿成这样,不怕老爷子家的管家以为你们是恶势力上门催债吗?咱们今天只是去拜访一下,聊聊天,搞成这样跟要谈判似的。”

      小曹一笑,对闻锦摊手说:“我已经劝了他好一会儿了,他不换,还得你来劝。”

      “哎,我去,大过节我还得出来’走穴’容易吗?还不能多穿点了?”曾衍跺跺脚,抱怨道,“你们这些大老板怎么都是工作狂,开春一定得跳槽了。”

      “干完这一票,我包个红包送你走。换衣服,别废话了。”

      闻锦从办公室翻出一套衣服给曾衍,曾衍一边穿一边又嘟囔:“我可不能走,还要拿分红呢。我走了提香的衣服卖不出去,谁给我分红。”

      又折腾了十几分钟,曾衍总算收拾好了,三人西装笔挺一身精英气质地走出办公大楼,由小曹开车,带着他们一起往西城开去。

      过了元旦,闻锦继续忙得不可开交,等到能松口气的时候已经过了小年了。

      闻锦妈妈问了好几次闻锦的归期,闻锦估量着进度本来想说二十四回去,忽然想起什么临时改了口,说二十六。闻锦妈妈生气地数落了他几句,责怪他又这么晚回来。

      挂掉电话,闻锦打开手机备忘录,将白华年户籍地址输入地图索引框里。那地方还在,是寿安一处商业街后面的老居民区。

      腊月二十四一早,闻锦开车离开北京,走京台高速和几条省道,断断续续开了三个多小时,终于来到了他出生长大的宣田市。

      从宣田市往东南方向再开一个小时,他下了高速,进入寿安县。闻锦对寿安不熟悉,打开导航努力辨认着方向,只见户籍地址指向了一大片二层独栋建筑,它们外皮统一漆成娇黄色,在冬日温热的日光下,好像一块块切好的蛋糕,阳台的玻璃窗反着光。

      闻锦将车停到路边,拿出手机又确认了一遍,远远看到了他想找那个小楼。

      闻锦没有立刻下车去敲门,他心里有些发虚,要是白华年知道他偷偷来见白锦慧,恐怕不会高兴,因为从只言片语来推断,白华年和白锦慧的关系应该不太好。

      但闻锦还是来了,他不想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空惹白华年生气,却无法撬开他的蚌壳。他得先知道白华年为什么不肯接受他,才好对症下药。最好找个知情人问问当年发生的事,而白锦慧是闻锦唯一的人选。

      考虑到白锦慧很可能再嫁,或许现在家里已经有儿有女,闻锦带了很多年货又封好红包,心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吧!把姿态放低点,多说点好话,希望白锦慧能跟他说点当年的事,为什么离婚,白华年又为什么自己生活。

      闻锦沉了口气,下定决心,拿起东西开车门走出去。

      他离小院还有几米远的时候,红漆斑驳的铁门忽然打开了,一个身量中等、肤色偏黑的中年男人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走出来,那个男孩像颗子弹一样,门一开他就立刻蹿出几米远,差点撞到闻锦身上。

      闻锦侧身避开,男人赶紧呵斥男孩一句,又对闻锦道歉,闻锦还没来得及说话,男人骂孩子走路不带眼睛,扯着男孩的衣领往前走。

      闻锦当机立断,回身问道:“这里是白华年家吗?”

      男人停住脚步,诧异回头:“你是?”

      闻锦微微一笑:“我叫闻锦,是他朋友,老同学。”

      男人更加诧异,将闻锦上下打量一番,迟疑道:“哦,是他家。”

      闻锦身上的衣服看不出牌子,但一看就质量很好,人又长得高大俊美,不太像这个小县城的人。

      男人心里嘀咕着这是哪门子朋友,又说:“他还没回来呢,你有事?”

      闻锦略微一想,觉得这人或许是白华年继父,赶紧上前寒暄,又递东西又赔笑,说自己是海清人,和白华年是老乡。多年不见,想来拜访一下白华年的家人,朋友之间多走动走动才更亲嘛。

      男人眼珠子定住,看了闻锦一会儿,心道这人也太会说话了,看上去和和气气的,态度也很真诚。

      但男人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白华年哪有这么像样的同学和朋友。所以闻锦给他东西他不收,也不敢让闻锦进门,客客气气地拒绝后,又说白华年不在家,你过些天再来吧。

      闻锦吃了个软钉子,十分无奈,想了想突然掏出和白华年的合影,语气很遗憾地说:“我来得太不凑巧了,还以为快过年他应该回来了,没准能在这里见一见老同学呢。”

      男人怀疑地接过照片,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忽然眼睛一亮,说:“还真是华年!我还以为你是——嗐,快进来吧。”

      男人一边打发两个孩子自己去玩会儿,哄他们说晚点再去商场,一边将闻锦引进门。

      闻锦注意到这栋小楼还带一个小院子,墙角有一棵枝干光秃秃的矮树,看起来像梅树。

      男人让闻锦称呼他孔叔,然后戴上花镜,拿着那张照片又看了一遍,咋舌道:“华年以前这个模样。”又问,“这是什么时候的?”

      闻锦据实回答,孔叔叹息:“怪不得。”忽然挑眉看了看闻锦,“另一个是你?不太像啊。”

      闻锦赔笑:“我小时候胖,华年一直都好看,他挺照顾我的。我前几天还见到他了,人瘦了很多。”

      “哪里见到的?”

      “南明。”

      “哦!他确实在南明。”

      这下子孔叔完全相信闻锦的来历了,拿出待客的茶叶给闻锦喝,闻锦客客气气地道了谢,视线有意无意地往四下看,好奇白锦慧怎么不在家,于是委婉地问:“伯母都还好吧?”

      孔叔正拿出手机拍闻锦拿来的照片,随意地回:“好着呢。”

      闻锦安了心,和孔叔一边喝茶一边寒暄。孔叔十分健谈,性格豪爽随性,而闻锦什么话都能接上,说的话都让孔叔心里怪舒服的。

      孔叔和闻锦聊了一会儿,觉得这个年轻人挺不错,又是白华年的朋友,就想留闻锦吃晚饭,还让闻锦在家里住下。

      看他那个热情好客的样子,闻锦知道他不是假客气,婉拒道谢,说自己老家是海清,晚上得开车回去。

      孔叔这才放弃挽留,但非要留闻锦吃饭。他拿出手机给人打电话,说早点回来,家里来客人了,是白华年的朋友,还嘱咐从店里拿点酒和菜回来。

      闻锦适时地问:“刚刚那是伯母吗?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孔叔不以为然地摆摆手:“不麻烦,我家里有个面馆,现在还开着呢,多炒两个菜的事。华年没跟你说过?”

      闻锦怎么可能知道,赶紧道:“没提过,他话本来就少,很少提家里的事。”

      孔叔笑容稍微僵了僵,拿起杯子喝了几口茶。又过了十几分钟,院门忽然开了,一个女人手里拎着几个饭盒和啤酒,身后跟着刚刚见到的两个孩子。

      闻锦听到院门响,心顿时提起来了,紧张地望过去。只见那女人留着披肩的卷发,正拎着男孩的耳朵低声训斥:“谁让你跟他们打架的?你被人戳瞎了眼谁养你?小王八……”

      女人还没说完忽然看到家里的生客,赶紧住嘴,尴尬地笑了笑,把头发撩到耳边,说:“你就是华年的朋友啊,别站着,去坐下吧。”

      闻锦难掩震惊地看看女人,又看看孔叔,甚至还望了望院门,迟疑地问她:“您是?”

      这个女人根本不是白锦慧!

      孔叔笑道:“我媳妇,你叫婶子吧。嗐,比我年轻很多是吧。别愣着了,坐下吧。”

      闻锦只得又坐下,孔叔媳妇把东西放下了,跟着坐在一边,两个孩子站在孔叔媳妇身后,叫了闻锦一声哥哥,然后眼神囧囧地盯着闻锦。女孩子一直在看闻锦的脸,男孩子在看闻锦的手表。

      发现白锦慧不在这里后,闻锦顿时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甚至诡异了。他面上不显露情绪,其实如坐针毡,又聊了几句后,终于忍不住问:“叔,华年的生母也在寿安吗?其实我有点事想请教一下她,您知道她在哪里吗?”

      孔叔呆了呆:“你要问什么事?”

      闻锦言简意赅地说:“我跟白华年小时候关系很好,因为一些事十六岁那年分开了,直到去年才又遇到。他变了很多,好像吃了很多苦。我想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想帮帮他。”

      孔叔又呆了呆,闻锦眼神深邃而真挚,很像是真心实意想帮帮白华年的样子。

      孔叔面露难色,摸出手机想给白华年打电话,闻锦忽然站起来,猛一低头,鞠躬恳求道:“要是您知道什么,也请您告诉我。白华年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希望他过得好点。但他现在的状况不知道您知不知道,他几年前在出租屋里发高烧,差点发生意外。孔叔,您也希望白华年过得好吧?我真的能帮他,请您相信我。”

      孔叔皱起了眉,几秒后表情复杂地摇头:“他没跟我说过这些,这孩子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闻锦恳切地看着他,目光灼灼,孔叔不自然地挠挠眉毛,回头一看他媳妇和两个孩子都盯着闻锦看,气不打一处来,吼道:“都上楼待着去!”

      孔叔媳妇马上吼回去:“你发什么火!神经病!”带着两个孩子上了楼。

      孔叔看她上了楼,回头对闻锦招手:“你坐下吧,身份证给我看看。”

      闻锦只好拿出身份证再次验证身份,孔叔见他年龄对得上,户籍地址是北京的,还多看了他一眼,好像在怀疑他是海清人的说辞。

      闻锦识相地掏出了名片,上面写着他是某某公司的CEO,角落还印着提香的标志。

      他这么毫无保留,孔叔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把身份证和名片都推了回去,说:“我没别的意思,不验验你的身份就把白华年的事说出去,不像话是吧。”

      闻锦没觉得受到冒犯:“明白,易地而处,我也不会跟来历不明的外人多说。孔叔,我刚刚就想问,您和白华年目前是父子关系吗?”

      孔叔叹息道:“是啊,户口本上是这样的,我当初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弄到我们家。但实际上,哎,我跟他没任何关系,也不是亲戚,只能说有缘吧。你知道他父母离婚的事吧?”

      “知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离开海清的时候,他们家庭关系还挺好的。”

      “哎,这些事说来话长,我拿点酒来,咱们慢慢说。”

      “我第一回见到白华年,你猜在什么地方?瓜棚。我伯伯家的哥哥摔断腿了,让我去海清替他看几天西瓜,要不晚上总有人去偷瓜。”

      “那天我吃了晚饭,拿着手电筒往田里走。天黑了,但是月亮照得地上跟白天似的,我就没开灯。快走到地头上,突然看到前面路上有个小孩,提个袋子慢慢走着,好像还一边走一边吃袋子里的东西。”

      “那么晚了,一般小孩谁还在外面野。我这人年轻时就爱多管闲事,就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家,但是他突然停下了,转头往田里看。我看到他那侧脸,惨白惨白的,跟鬼一样,吓了我一跳。我愣神的功夫,他径直往我哥的瓜棚走,往里面一钻就不出来了。我自个在田边趴了一会儿,后来想想哪有什么鬼啊,就大着胆子走过去,把那瓜棚帘子掀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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