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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 143 章 ...

  •   孔健今天心情很糟糕。
      姓闻的杂种又来家里闹了,还敢让他在他爸面前丢人。死基佬,diao个什么劲?
      再有钱又怎么样,不还是个喜欢艹男人piyan的变态!
      至于最后一句话他是从哪里知道的,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万能的无限互联网络。
      在父母之间,同性恋是个不能谈论的话题,就如同谈论女人如何怀孕。但实际上,孩子们获取这些信息的方式太多了,浏览网络时跳出来的弹窗,会成为启蒙的老师。各类杂志和书籍,帮助他们进一步加深理解。还有人会迫不及待亲身实践一番,以期得到完美理解。
      这种情况下,一个男孩子想知道这一切,实在太容易,并因为比同龄人了解得多,而深感骄傲。
      当两个男同学打闹,做出亲密的接触,有些女同学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更有甚者会尖叫大笑,调侃他们关系好。男同学被人看到并不怯场,反而迎着这些眼光,故意抱着兄弟喊媳妇,还要亲一个,也不是很奇怪的事。
      当然,他们并不是所谓的“弯了”,大家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开玩笑而已,都是假的,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玩闹,并不带着鼓励,也没有恶意。
      有时孔健也会学着别人的样子,故意坐到男同学腿上,把人当做人体座椅,四肢摊开,做出休息时舒服的样子。
      他自然不是对他的同学有别的想法,做这些时候,他会偷偷瞄女生的反应,看看有没人被他吸引了目光,尤其要注意他的语文课代表,看她是不是捂着嘴偷笑。
      孔健觉得,她笑起来很好看。
      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同学们知道他有个漂亮哥哥叫枫桥,枫桥被爆出和男人接吻的照片后,那些原本只是调侃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
      某天他朋友用玩笑口吻说:“你哥是那个,你不会也是吧,哈哈!”
      “他不是我亲哥!”孔健一脸惊恐,赶忙澄清,双手在胸前挥舞,如同汽车前挡风的雨刷,“他一年年不回家,在外面乱搞,我怎么知道!”
      又补充道:“我跟他其实不熟,你不知道吗,我要个签名书他都不愿意理我!”
      “别生气嘛,我说着玩的。”
      孔健不再去坐男同学的腿,有人如果拿他开玩笑,他会马上拉下脸来,让他们通通闭嘴。
      一定要和同性恋划清界限,孔健下定决定。
      因为这一层原因,孔健再看待白华年时,不自觉带上一层厌恶滤镜,写小说赚钱成了不务正业,孝顺他爸成了心里有鬼,偷偷给他零用钱成了收买人心。
      总之,当他开始厌恶白华年时,白华年所做的一切事都有可憎的动机。即使白华年替他买了一套房子,他也会觉得白华年可能在洗钱。
      但就在白华年被赶出家门,他以为这个人会彻底离开他的人生时,一通从南明警方打来的电话,再次打破了家庭的平静。
      白华年深夜在路上走来走去,胡言乱语,神志不清,险些被车刮到。车主报了警,警察一看,这不是个精神病吗,通过一些手段,辗转找到他家里的联系方式。
      他爸接了电话,以为是诈骗,挂了。可警察又打来了,开着视频,让他爸看派出所的牌子和办公区,还有坐在椅子上掰手指头的白华年。
      他们全家都不想管这件事,他爸却有点犹豫,虽然没说,但吃不下睡不着的,惹得他妈跟他爸大吵了一架。
      他妈说:“你要是想把人接回来,咱就别过了,把饭馆一关,一家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吧!”
      现在家里的主要劳力就是他妈,他妈这么一说,他爸立刻红了眼睛,两手撑着轮椅扶手,作势要起来,说:“我今天当着儿子面,也不想要脸了。反正我就是这个德行了,你想要我跪下求你是不?”
      他爸说着真要跪,他妈把铲子一扔,飞扑过去接住他爸,一边骂一边哭。最后锅里菜都着火了,还是他过去关的火。
      总之,他妈去了一趟南明,把白华年接回来了,关在面馆二楼。
      家里有个精神病人真不是闹着玩的,你跟精神病人没法讲道理,只能关着他,到了饭点上楼给他送饭就行。
      可好景不长,有一天他忘了关二楼的门,让白华年跑下来了。
      那时正是午饭时间,大堂里没有空桌,他妈在厨房忙得恨不得长四只手,没注意到楼上的动静。
      白华年穿着他不穿的又肥又大的初中蓝色校服,赤着脚,油乎乎的头发遮住了眼睛,无论是衣服还是人都是脏兮兮的,就这样站在了大堂中间。
      他脸上带着喜悦的笑容,问正在吃饭的客人:“您要吃点什么?面条炒饭盖饭都有。”
      客人被他吓了一跳,抱着碗往旁边挪了挪,白华年歪着脑袋看了客人一会儿,乌黑的瞳仁从左转到右,又从右转到左,说:“那您慢慢看。”
      说完他抓起搭在收银台上的抹布,使劲擦面前的桌子。
      木质的桌子腿吱呀吱呀,桌上的筷筒哗啦哗啦,醋瓶子也被晃倒,客人再也吃不下去,放下碗就走了。
      要是他就此放弃,自己上楼,或许就不会有以后的事了。
      但偏偏白华年是个勤劳的人。他看到客人走了,主动收拾碗筷,继续抹桌子,把桌子弄得更脏了。然后他围着每个桌子转了一圈,问人家需要什么。
      别人的目光他注意不到,只听到有个人说要一碗牛肉面,于是他做了个挽袖子的动作,兴冲冲地说:“牛肉面是吧,我去做。”
      等他妈被人叫出来,面馆里的客人基本都走光了,有个熟客边走边说:“店里有个疯子哦,这饭真没法吃,指不定多脏。”
      面馆的生意基本都靠熟客支持,附近小区的住户,商铺的老板们,想吃面了就会来他家。
      可现在,他家二楼有个精神病的事传出去了。
      他妈气得拿擀面杖把他和白华年都抽了一顿,要把白华年送到精神病院去。
      可谁知道精神病院也不是白住的,他们一家这叫监护人,得自己养着白华年。非要送也行,交住院费呗。
      他爸不让送,钱的问题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说出去不好听。
      或许等他过年回家,家里人都知道他养子是个精神病,在精神病院关着呢。
      最后他爸就提了一个要求,给白华年找个地方住,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
      他妈是个能干的女人,很快就找到了新地方。那是她朋友家的老房子,就在面馆后面,送饭也方便。
      万万没想到,送饭这个苦差事竟然落在他身上了!
      那时他还在上学,哪有时间天天送饭,干脆一天就送一顿。晚饭时间他胡乱吃几口,抓紧时间给白华年送一顿饭,再跑回学校上晚自习。
      他抱怨过,抗争过,可是家里除了他以外,谁也没时间干这个活,他姐考完试已经去外地上学了。
      他跟他妈商量,让他妈关一会儿门,送完饭再把门打开,耽误不了多少事。
      他妈对白华年的不满已经积蓄到了极点,听到他这么说,一边用计算器算账,一边冷冷地说:“你不想送,好啊,你去跟你爹说,给他送一顿掺了老鼠药的饭,就一了白了了。”
      他顿时不敢说了,兢兢业业地一天送一顿饭,从夏天跑到冬天,裤腰带都松了一个扣。
      他问过他爸,干嘛不把白华年交给姓闻的,让他们好去呗!他爸听了拿起扫床的扫帚就抽他,骂了他一顿,却没说出个能让他接受的理由。
      只在晚上他打算上楼睡觉前叫住他,莫名其妙地教训道:“过几年你出去上学工作,别不学好,我宁可你死在外面,也不想再看到你乱搞的照片!”
      日子一天天过去,白华年变得越来越难伺候了,不肯吃饭,也不再胡言乱语了。他昨天送来的饭还在碗里放着,似乎一筷子都没动,而白华年全身都裹在被子里,不肯回应他。
      后来他知道,原来白华年生病了。
      他把这件事告诉他爸,他爸沉默地拿过装了各种家庭常备药的塑料袋,从里面找出退烧药交给他。
      他把药拿回去,混在粥里给白华年灌下去,白华年终于不再发烧,可还是不肯吃饭,也不愿意看到他似的,每次他一来,白华年就把自己藏在被子里面,一碰就浑身哆嗦。
      没关系,不吃饭是吧,给他灌下去。
      白华年起初还会反抗,但或许是生了病的原因,没什么力气,他每次都能顺利把粥灌进去。
      再后来去送饭,白华年还是躺在被子里,头露在外面,但是眼睛闭着,叫他也不理,安静得不像睡着,倒像是死了。
      于是他的活更难做了,从把饭放下就行,变成给他灌下去,再变成先把人扶起来,扒开嘴,再灌粥。
      凭良心说,有些时候,孔健真希望白华年赶紧死了算了。
      当外面刮着风下着雨,他的同学们往两百米外的食堂跑,而他不得不跑上两公里,在面馆、平房、学校间忙碌时,这个想法尤其强烈。
      凭什么同学们都能高高兴兴、无忧无虑上学,我却要承担这一切?
      他爸整天在家里躺着不干活,他妈光顾着面馆的事,搞来搞去,白华年成了他一个人的大麻烦。
      但他心情好时,又不这么想了。
      他只是个普通的学生,并不是杀人狂。他知道人命是很贵的,能活着还是要活着,非正常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他开始想,要是白华年能自己吃饭就好了,就能减少一件麻烦的事。反正等到他考到外地,就不用给白华年送饭了。
      他开始憧憬着离开这个小县城,在光怪陆离的大世界的生活。
      可是白华年太不懂事了,不但不能好好吃饭,还开始往外吐。有时给他灌一碗粥,他能吐出半碗。
      白华年好像一整天都躺在被子里睡觉,眼睛就没有睁开的时候。即使他给白华年喂饭,白华年也不再睁开眼睛,昏昏沉沉地依着墙,靠着喉咙的自然反应把饭咽下去。
      一天学校放假,孔健和同学约了明天去KTV,心情很好,送饭的时候看到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就想给白华年放放风,问他愿不愿意出门。
      谁料白华年根本不理睬他。
      白华年的头发已经能盖住脸了,孔健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装没听到,就掀开被子,想直接把人拉起来。
      却看到白华年冻得肿起老高的手背,和小胡萝卜似的手指头们。
      天,现在还没入冬呢!太夸张了吧!
      孔健感到不可思议,白华年太娇气了,真麻烦!
      他拿起白华年的手又看了看,是真得冻了手。他的好心情没有了,心情复杂地回家,很快就忘了这件小事。
      冬天到了,孔健再想起白华年的手时,白华年的手脚已经冻烂了,耳朵上也生了冻疮。
      孔健用自己的零花钱买了冻疮膏给白华年涂,显效甚微。可是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了。
      下雪这两天,孔健心神不宁,生怕白华年冻死,又不敢跟他爸说白华年冻伤的事,怕他爸骂他,只能自己想办法。
      好死不死,姓闻的又来捣乱,让他更叫烦躁。
      出于报复,他决定今天不给白华年加被子了,用保温桶装了半桶热水给白华年灌下去,这样也能算暖和一点了吧。
      大家都说多喝热水嘛,哈哈。
      孔健关上灯,翻了个身,突然觉得自己有时也挺幽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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