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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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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最近生病了,所以心情不好,写不出搞笑的文文。唉,郁闷啊,借文章发牢骚。
我从来没想过会在校园里遇上李明烨。
开学后一个月左右,炎热的秋老虎突然销声匿迹,反倒使已经习惯它存在的人们措手不及。忽然之间,气温骤降了十度,伴随着秋凉,一夜里校园里开遍桂花,在萧瑟的秋雨里,又凉又甜又香。
滴了一夜的冷雨,天明后雨势渐微,继而成了漫天的飘散的沾衣细雨,雨弥漫在风里,如雾如烟。然而,却也使得平日里用的雨伞几无作用,即使在这样的天气里撑伞,依然挡不住雨丝对人的侵袭,片刻间衣服遍湿了。
如此清冷而阴郁的早晨正适合一场邂逅,或许上天也如此认为,不然,李明晔不会出现在我视角右前方45度处。
“你的包让人蹭了好大一块泥。”我左手撑着廉价附送雨伞,右手推着车,立在积水的停车位前注视李明晔。雨伞太小,遮不到我推车的右手,于是手裸露在雨里,这一会儿又湿又凉。幸好这是我的学校,主场的便利有利于我随时找出借口应对拙劣的窘迫。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开口却还是如此得不合时宜。
现在是早上7点57分,离第一堂课的上课时间只剩下令人窒息的三分钟。原本我应该在这三分钟里冲进学校食堂买一只冷冻汉堡,然后在凄厉的上课铃给刑事诉讼法教授造成的一分钟呆滞中,技巧地溜进教室最后一排。但是生命中总是充满了意外,就这一句话本身来印证他的出现,我反倒一点也不意外。
“没关系。下雨天总难免这样。”李明晔瞥了一眼包上沾了泥的地方,并不在意。他问我:“纸巾?”
仿佛是早已料定我身上残余没有用完的纸巾,丝毫犹豫也没有,而事实上,我确实正如他所料,从口袋里扯出一包用了过半的纸巾,递给他,顺便提醒他:“别用完了,给我留一张。”
“没收充公。”他半开玩笑,只是抽了一张,随意擦了几下,包上还留有没擦干净的泥迹。似乎他的举动只是为了礼貌地回应我的提醒,如果不擦一下,就浪费了我的好意。
我怔怔地看着那点泥,突然唾弃自己的多心,继而想到:“早饭吃过没有?这么早赶来学校,八成没吃什么东西。走,去食堂,我请。”
“你请?”李明晔似乎怀疑我的好意,实在是我高中爱财如命的本性给人留下了过于深刻的记忆。
“当然。要不,吃完,你押在食堂洗碗?”幸好在口袋里摸到了饭卡,记得昨天在里面加了五十元钱。
“怎么可能?走吧,你带路。”李明晔接过我手里的雨伞,和我并肩而行。他一点也没有改变,依旧是高中里不喜欢用伞的老习惯。仔细看,他的外套上起了一层绒球状的水渍。
“你们食堂早上有咖啡卖吗?”他问。
“怎么没有?”
“那就好。一离了咖啡,我就会头疼。昨天早上喝完了一罐,事情太多,竟忘记了要买咖啡。”
我很了解早晨没有的咖啡的情形,有的时候,在没有补充咖啡以前,像是宿醉方醒,头疼得厉害;有的时候,头倒不疼,然而人极其没有精神,平均十分钟打十一个呵欠,带黑眼圈,和抽大烟的烟鬼形容相似。我大概也离不了咖啡了。回想这习惯的养成,大概就是高考前的的三个月里,那段时间,为了清醒,恨不得可以打一针□□。
“干吗又不带伞?”我问。
“懒。”他的回答一如既往。
我和他走在早晨八点的上课铃中,明显和人流方向相逆。
我努力回忆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如何说话,采用怎样的行为模式。如此虚伪地行事,只是想起:又是不知道谁说过,拉进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比较好的方式之一是让他感到熟悉。三年没有见过的李明晔依然熟悉得仿佛昨天刚刚分别,而我,是否在他的眼里,一切依旧?
食堂距离教室只有不到一百米的距离,所以食堂的飘香常常代替时钟,作为我们判断下课时间的标志。
现下已经打过第一节课的铃,食堂的用餐高峰已过,窗口处就三五个晏起的人在买早点。
我带李明晔在食堂某一处采光良好的桌前落座,他等着,我去买吃的。
一直不明白我们学校食堂的制度,排在我前面的那人明显是周围住家的居民,大概是要买早点外带回家,所以要了包子、生煎、小笼,要服务员用塑料袋装了,一个塑料袋怕漏出来,非要给他多套一层。分别装完食物,套完了二层塑料袋,付了帐,他又姗姗地掏出一个小热水瓶状保温杯,打了一整杯豆浆。由于该容器的容积不详,服务员经过一番努力后才通过换算,确定他那一杯相当于食堂贩售的3角一碗的豆浆三倍半,草草收了他一元钱了事。
等我端着要买的东西回来,任谁都可以发现我的心情如同食堂外的天空一般阴郁。
“没啥好招待的,咖啡一杯,油条。”我在他对面坐下,“记得你以前是喜欢吃油条的。”
李明晔没有想到早餐可以有如此一种吃法,看着我端上来的咖啡、油条诡异组合,只得道:“亏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油条。”他又见我面有忿忿之色,安慰我道:“我没有等太久,你也不必介意这点细枝末节。”
哪里是细枝末节?我有种冲动想反驳他,然而却又悻悻然决定先解决面前的早餐。
邻桌服务员正清理桌子,被清理进桶里的不锈钢碗碟发出令人不悦的噪音。然而这些却没有影响我的食欲。有的时候吃也是一种掩饰,“多吃”这个词在人数为负数的场合,其形式意义大于实质意义。
李明晔即使端着咖啡啃油条,依然显得很怡然自得,而我除了惶然和窘迫没有其他的其他的词来形容。
为什么让我在这样出乎意料的、异常平庸的日子里遇到他?他的出现,否定了我所生活着而又为之汲汲钻营的庸俗意义,而他,使我毫无防备的忘记我是那个法学院三年级4班7号楼106室的叶名,一个我已经习惯了的自己。
出于情感,我想大声质问他,而出于理智,我平淡地随口问道:“来我们学校观光?”我极力想说服自己,他的出现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我说服自己说,本校虽然师资软件不成,教学设备硬件也跟不上,但好歹也是都市里难得的花园单位,几十部影视剧曾在我校采景,为什么李明晔不能来,如果他有意周游高校,我校倒也是不可错误的绝佳景点。
但我的心里面不住地问他出现的意义,是上帝安排命运造成的概率的巧合,还是和谐宇宙中无法去除的无尽变数?我不安,因为我难以直面自己无法掌握的情感。
“看你日子过得怎么样。”他吃着学校自制的油条,赞叹道,“比我们学校的味道好。”
“怎么可能?”我紧张。
“少臭美了,怎么可能。我都不晓得你在这间学校读书。”李明晔为我校的油条所倾倒,“再给我买一根?”
“呐,饭卡,自己看着办。”我扔给他饭卡,刻意地蛮不在乎。
他看了看我的饭卡,数落我道:“好多年没有见面,你的字还是那样难看。看看那个‘叶’,那个‘名’,分明就是‘十3’。我说,文科生,你确定高考没弄错姓名?”
“比你叫李明晔更确实。”我含糊不清地回答,吃了一嘴的东西。
李明晔立起,拍了下我的肩膀,“慢点吃吧,你。”然后拿着我的饭卡走开。
如果可以选择,我一定丢下盘子里的食物和抛弃我一贯坚持的不浪费原则,飞一般的离开这个食堂。但是我不能,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有三年没有见过李明烨,其实我也很想见他。
大概想一个人就是把他放在心里,不是时时刻刻,而是只在最出其不意,最喧嚣的时刻想起他,然后在想起的一瞬间,自己咀嚼分离的淡淡失落。寂寞的时候想到的人是最依赖的人,而在快乐的时候能想起来的人,大概是自己的爱人了。
李明烨,对我而言,已经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记忆,在百折千回的思绪中,只有那灵飙一闪的远远背影。大部分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最敌不过的,是时间。
再相逢,已是故友。
嘲笑自己悲悲切切的情绪,窗外是冷冷呖呖的细雨。
李明烨端着又两根油条回来,学影视剧中人飞扑克牌的手势,把我的饭卡迎面飞来。饭卡比扑克牌重,因此,当它袭来,颇有小李飞刀的架势。
但是,我没接住,手脚一阵忙乱后,饭卡落在了地上。
“笨。”李明烨一点内疚的表情也没有,看到我慌乱,竟然幸灾乐祸地大笑,“兄弟,回家多练几手吧。”
我窘迫道:“妈的,开心个某啊。我XXX……”
话题转到他来我校的目的,基本上我的关于观光的推断由于没有任何证据的支持,轻而易举地被推翻了。本来嘛,有点常识也该知道,有谁参观校园专挑雨天,又不是嘉兴烟雨楼。
“我最后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读理科,学了三年的建筑专业,还是兴趣缺缺,所以决定回过头来读文,计划考你们学校的法律硕士。法律这个专业好,连着几年排上我们国家热门行业TOP10。将来发达不敢说,养家糊口绝对不成问题。”李明烨似乎对我的专业抱有很大的幻想。
我抽出剩下的一张餐巾纸,把嘴一抹“同学,不如我来和你讲讲,残酷的现实吧。”
“说国家统计数字,我不敢说数据不全。我们国家律师紧缺是铁一般的事实,呵呵,发展空间是大大的。可是,要看到,我们国家还有什么不缺?东西部发展不平衡,西部、边远地区,除了干部,什么都缺。宏观看了,看看微观,我身边有一血淋淋的事实。我的学长,毕业后,工作二年,司法考试地区第一名,今年却在考公务员,说是要转行。为什么?没有关系。现在不是有句话,‘关系是第一生产力’,没有社会关系,做律师,实在很难。”说到这种地方,每每我都很泄气。想到未知的茫茫前程,我不知道别人怎么猜测,我说这种话的用心。也许别人会以为是我自己的不知足,只看到极端的例子,而没有看到调查中,律师平均年薪七万左右的统计数据。
李明烨不以为然:“这个很正常。考得好,又不代表有能力。市场优胜劣汰很正常。我学过建筑,在这个专业比别人懂行,再把法律学好,至少在这个业务领域,我就有独特的立足点。你不用操心,我对自己的要做什么有分寸。”
这一来一往,我知道李明烨远比我有见识得多。也许人常在一个狭小的地方生活惯了,视野也就跟着狭小起来。对于自己的前途,我还不能有所把握,又有什么立场去评判别人的判断?
“那先祝你成功了,发达后记得罩着小弟我。”我笑道。
李明烨对我的话不一为然:“你说什么呢,法律方面你是我的学长,有不懂的地方我还要向你请教呢。”
“当然,当然,只要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比出一个手势,好象自己是某领域的权威。
李明烨不理会我的搞怪,专心吃着他的油条。
我看着他,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比较合适,只好微笑。
仔细想想,也许这真是一个被命运捉弄和嘲笑的老问题。
在那个为大学而付出一切的高三,我凭着年少的一腔热血喜欢上了李明烨。无关乎社会的道德评价,无关乎世人的眼光,喜欢就是喜欢,想无时无刻跟他在一起,想让他只和我在一起。为了那些可笑的情愫,我和班上的其他男生打架,在那个每个人的情绪都紧绷到了极限的非常态的时刻打架,无论是先动手的,还是后动手的,都去了医院。学校不愿意在这种时间处罚学生,在双方家长的私了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了了事。但事情并没有如此了结,我的父母最终通过侵犯子女个人隐私权的看日记方式,还是发现了我的秘密。
所以说,最好的保守秘密的方法,就是没有秘密。(不知道是哪本武侠书里的语录)
家里打也打了,罚也罚了,甚至父母流眼泪恳求过了。
至少我的爱情是不坚定的一样东西,面对感情、学业、家庭的分水岭,我挣扎后还是放弃了。现在说来,只简简单单一句话讲完的选择,当时对于我似乎是跨过了活着或是死亡的边界。
高三第二学期的一开始,我从物理班转到了历史班。由于学校教室稀缺的缘故,历史班只得借用高一年级的教室,而它距离我原来的班级,中间横亘着大半个学校。当然,这一点是我父母选择让我读文科的重要原因。
基于安定考生情绪的出发点,所有的一切,都是瞒着李明烨的。我的转科,看上去也完全像是自由选择的结果。
此后,在学校里擦肩而过的每一瞬,他也仅随便打声招呼,空气里徒留待考学子浮躁的漫不经心。
而如今,昨日种种都成了可笑的讽刺。
我们又一次在校园里相遇,在我急欲离开,而他又意图进入的一所学校里,在我已经视他为故友的三年后。
“嘀”我的手机响了一下,那是有人发短信给我。
我收回神志,从背包里掏出手机。
短信是室友柴平发过来的,言简意赅两个字“点名”。
“SHIT!”我咒骂道,难得逃一次课竟然遇上点名?!
立刻我手指急速移动:“帮我伪造假条,说我病了死了什么都可以!”
短信发过去,迟迟不见柴平的回复信息过来。我着急了,却又无计可施。如果现在赶回去上课,老师心情好记你个迟到,心情不好,可能还会给你难堪。因为一说点名,你就跟着出现,摆明了是逃课未遂,投案自首的情节。
李明烨发现了我的异样,问:“怎么了?”
“没什么,不就是老师点名。”我故作镇定。
“运道不错。回去买张彩票,说不定有中奖的机会。”他笑道。
我瞪他一眼,无意义地乱按手机,希望柴平能给我个答复。
“嘀”宝贵的短信千呼万唤始发来。
我忙打开一看,“上述为系统错误信息,请用户不必惊慌。菜鸟,吓吓到了吧。哈哈”
我顿时浑身无力想要虚脱,另一方面气不打一处来,忿忿回短信骂到:“去你妈的,死吧你!”短信一经发出,立刻关机,暗地里咬牙切齿地诅咒那个无聊分子。
李明烨看到我变换的脸色,就知道我被人骗了,幸灾乐祸道:“人是高低之分的,别人的智商就是不幸比你高那么一点点。”
我一收手机,恶狠狠盯着他的盘子:“油条4根,RMB2.0元,交出来!”
“看啊,原形毕露了吧。”他也笑,“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来拿呀。”
“你去死吧!”我骂道。
在这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从前,所有的烦恼,所有的愁绪,以及横亘在我们之间的三年时间,统统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