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四章 独臂难敌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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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的时候，康熙的病渐渐痊愈，允了四阿哥的奏请删去“喜怒不定”的评语，还在众大臣前盛赞唯一为废太子屡次说情的四阿哥性量过人，深明大义，不久又复封了八阿哥的贝勒之位。康熙折腾完了国家大事，这才有空儿以下象棋为名和席惜促膝深谈。
“朕说席丫头啊，你这次断臂的时机断得可真巧呀。来来来，仔细说说，到底咋断的？”康熙一上来就挖个不大不小的坑儿请席惜跳，态度也恢复到以前的亲热宠溺，仿佛这些日子来的冷淡疏离完全不关他老人家的事一样。
席惜自从被召进宫又晾在一边当宫女后，便明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她一见康师傅这么“客气”地问话，立即识相地祭出女痞子样，嘻嘻贼笑道：“小蝶儿难道没禀告过您吗？老爹，那丫头当差不尽责，该打屁屁！”
“你想当宫女就继续给朕打哈哈罢。”康熙不以为意地轻敲着一个小卒子。
席惜叹气，再叹气，耷拉着脑袋说道：“不就如您所料，我不想趟这次混水呗。既然不能直说，只能壮女断腕喽。”眼尾往上一瞟，心想你这老狐狸没处出气便迁怒于我，最近不是将我耍得挺乐的嘛？哼，你虐我，我便虐宫女太监，走出这皇宫我还虐你儿子去，看谁头痛！总之要我吃亏，门都没有！不，缝都不留一条！
于是康熙也跟着叹气，再叹气，三叹气之后才说道：“太子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是彻底让朕失望了，可老八他们也没让朕省心过。”
席惜不敢随意接话，脑中的资料库却已飞速启动：史书上称康熙一废太子后，又说太子异行是被老大魇镇之故，罪不致死，并于四十八年三月复立为太子，但现在看来老狐狸没将老大、老二和老三放在眼里了嘛，这么说九龙中的前三条龙完全失去问鼎皇位的机会了？他如此忌讳八爷党的势力，难道正如后人猜测那样老狐狸复立太子只为稳定朝局，顺便对付广笼人心的老八来着？她这边脑子没闲着，康熙那边也没歇着，似自问自答又似殷殷垂询：“谁能告诉朕，究竟该如何处置呢？”
席惜不禁傻了眼，她总不能竹筒倒豆子从一废太子说到雍正即位罢？
“其实朕这几日已有主意，但还想听听你的看法。”康熙干脆直接讨要后世之人的标准答案，还掐着一截尾指尖儿说道，“朕只要听一丁点儿而已。”
“呃？”面对像个讨糖吃的老小孩，席惜艰难地咽咽唾沫，呐呐说道，“老爹，这、这个好像不太符合我们的约定吧？”
“嗯，朕只不过想印证一下，免得与你们所知的历史出现差错罢了。”康熙说得非常诚恳，但眼中透露出一丝凌厉的逼迫意味。
席惜苦恼地直糟蹋自己的头发，十分钟过后她才硬着头皮说道：“这样吧，老爹，您将您的主意写在纸上，我可以先演示给您看，再印证答案，不管一不一样总之咱们谁都别废话了。还有，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好不好？”
康熙沉思了会儿，点头说道：“好。”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地龙飞凤舞完，用奏折掩盖好，然后弃笔看她如何演示自己的主意。
死就死吧！席惜趁着这空档横下心，将桌上的棋子当道具摆弄了开来。她先将“将”放在上首，其余各子齐齐排列在前，再将“将”立起来显示出其位不正的模样，然后将各子向“将”靠近，排挤掉“将”原先的位置。摆弄到这里，席惜看看老狐狸，只见他蹙眉点头示意她继续。她接着郑重其事地将“将”端端正正放回原位，停顿几秒钟后，才将其余各子再次整整齐齐排列好，然后耸肩、摊手，表示演示完毕。
罢黜太子，又重立太子以安人心定朝局？康熙微微一笑，将自己的“主意”递给她，席惜一看，立马就想去撞墙！蒙古文？她看得懂才怪！“老爹，您耍我！”她委屈地控诉贼不厚道的老狐狸。
谁知康熙状似不解地问道：“怎么？老四没教过你蒙古文嘛？朕本以为你这丫头会那么多国的洋文，这区区蒙古文岂能难得到你？”
她才没兴趣当死冰狐的徒弟好不好？！席惜气得猛抖爪子，不但将“主意”撕成两半，还真拿脑袋去撞柱子！用力之猛吓了康熙一跳，赶紧揪住她扯将回来，笑得贼狐狸，“那朕就应你要求不讨论答案了，丫头。”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席惜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真的要风中凌乱鸟！两手紧握衣领，张嘴晃脑大作喷血状，末了双手一掬呈上，颤声说道：“血，漆黑的鲜血……”然后歪软在地上扮垂死状，口中念念有词，“亲爱的阎王啊，求您老快快收了小女子罢。”
康熙笑意甚浓地欣赏她的加演戏码，心里却暗叹道：由此看来，历史竟正如朕所思虑的那般光景，罢罢罢，此乃时也命也。唉，不争气的老二啊，对不住朕也就罢了，却害朕势必要对不住你亲生额娘的临终之托了。朕可以对不住任何人，但万万不敢对不住祖先留下的基业以及天下的黎民百姓呐！
“朕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些，凭你那几根小鬼肚肠就妄想斗得过朕？哼哼，别装死了，起身罢！”康熙笑眯眯地轻踢她一脚，更让席惜以为他在为骗到她而得意呢。
“古人云：礼尚不往来非痞子所为。老爹，我也有话想问您，您可不许不答，不然我死都不起来！”席惜眼珠子一转，将双手往脑后一枕，翘起二郎腿像抽风似的抖个没完，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索要皇帝的承诺。
康熙蹙眉，眯眼，冷冷问道：“你可是想问老十三的事？”颇重情谊的她除了关心老十三之外还能有何事？也亏她一直忍到现在才问出口。
“Yes！”席惜答得飞快。
“你不是熟读我朝历史嘛？连这个都不知道？”康熙挡得有理有据。
席惜扬扬眉毛说道：“嘁！您也说过历史都是皇帝让人写的，后人哪会知道真相？我所知道的历史书上只说十三受废太子事件牵连被圈禁，至于具体情况无人知晓。”
康熙稍一思索，指着刚才席惜摆弄的象棋问道：“那你刚才所演示的可是百分之百准确无误？”
“奥夫烤死。”席惜想起前几日老狐狸和白晋以英文对答，便回他一句怪腔怪调的英文。
“那在你眼里，十三算不算一个忠臣孝子？”康熙不悦地横她一眼。
席惜认真地回道：“在这么多阿哥里，说实话，我只愿意和十三真心相交。无论我有着怎样严格的择友标准，他都够得着。”
康熙显然不信，重重哼了一声，“那老四呢？你当他什么？”
席惜翻个白眼，说道：“老爹，现在我们在讨论十三的事好不好？别想岔开话题哦。”
康熙的脸色黯然下来，沉声说道：“老十三曾是朕最喜欢的儿子之一，可是这次在塞外，老二隔三岔五地夜探朕所驻之布城，他帮着老二多次逃开朕的暗卫追捕也就罢了。当蒙古王公来御前告老二的状，他却又是帮腔最积极的那个人，比私下里撺掇群臣大举告状的老八他们还来劲。你说说，这两面三刀的东西朕要他何用？”
席惜闻言坐起来，托腮皱眉想了很久，才开口说道：“老爹，您要先保证您不罚我当这该死的宫女，我才敢说真心话。”
“说！朕倒想听听你怎么为老十三开脱来着！”康熙大手一挥，低声怒喝道。
“第一、十三幼时丧母，在皇宫中尝尽人间冷暖，也许您能猜到些却是不能全然感受的，而史书记载他小时候好像还嗅闻您的足迹来着，是不？可见他非常尊重和敬仰您老人家，而您自他十三岁起几乎次次带他随行，您自然也是喜欢这个儿子的。这次塞外之行，老十三帮太子避开追捕的行为，其实恰恰说明他是个孝子。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您最宠爱的便是太子爷，如果让您知道太子这样做，您是不是会很伤心？我想他是宁愿自己替太子顶下这个罪名，也不想让您老人家伤心。”席惜整理一下心绪，将她和楚悠然的猜测娓娓道来。
康熙龙眉一扬，追问道：“那第二呢？”
席惜长长叹了口气，轻声道：“虽然十三从未对我说过太子爷的事，但我想太子爷的为人处事让侠肝义胆的他极为不满。有一次我和他去慈宁宫见太后的路上，遇到一个被太子爷打得遍体鳞伤的小太监，他当时的脸色我这辈子都记得，我本以为他——可他最后只是笑着安慰那个小太监几句，还给了他一锭银子去抓药。
您罢黜太子前，平日里大家对太子爷都敢怒不敢言，趁这次机会诉苦申冤甚至落井下石也在所难免。也许十三为王公大臣、奴仆下人的遭遇抱不平，也许他忧心若有朝一日太子爷登上帝位，他自身难保不说恐怕还得累及大清国运。所以我猜他积极指责太子爷的不是，甚至可能认为任谁当太子都会比太子爷当得像样，包括他自己在内。呵呵，人呐，谁能全无私心呢？蝼蚁尚且偷生呢，何况是人？他也是迫于无奈，毕竟人在皇宫，身不由己。老爹，十三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而已，您可以不追究老八他们，又为何非得重惩十三不可呢？我说句不好听的，您这样对他，只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
康熙一直低首默然不语静听她的长篇大论，最后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席惜悄声走出去，抬眼凝视被浓浓夜色遮去光辉的那弯眉月，心里不由暗叹道：“十三啊十三，我这朋友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四章 独臂难敌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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