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白云城主的剑》许下长安

46、对不起

　　叶青是在一间屋子醒来的。

　　当他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是床幄，一如他睡前看到的，但不同的是这床幄颜色未免太过于惨白。

　　他感官敏感，一动就发现了自己身上的一块玉牌。

　　那玉牌不是别的，就是西方魔教教主手中象征着权利的罗刹牌。

　　叶青看见这玉牌的穗子上紧紧捆着一卷笔笺，那上面写的是玉罗刹留给他的话。

　　他面露疑惑，却见上面写着：“此处便为幽灵山庄。记得出来后请我来喝喜酒！”

　　叶青满头黑线地准备把那张纸用灵力烧烬，但下一刻笔笺上便已经凭空燃烧起了幽冥的火，消失了。

　　他心中了然，玉罗刹当真是个深不可测的人。但是......他确实需要感谢他。

　　叶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但他对这些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是摸了摸背后背着的剑，幸好还在。

　　他推开房门，面无波澜地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这里的环境虽然说不上是怡人，却也称不上叫做荒凉，与那些普通的山庄布景没两样。

　　叶青随处走动，也不见遇上什么人。

　　最终，他沿着蝴蝶扑飞的小道，进了屋子后面的树林。

　　树林里面很静，静到一声鸟叫也没有，静到让人窒息。草地上生长着不少奇形怪状的他从未见过的植株，五颜六色色彩斑澜的蘑菇、骨朵光秃秃的枯黄的花，以及身形扭曲树木。

　　他看了一眼便作罢了。

　　幽灵山庄的确诡异，这里的任何东西可能都会有不可思议的一面。况且这里是一个很神秘的“组织”，应当是森严的，想要在这里找人，应该是有难度。

　　叶青以为，他会很久才能找到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却从未想过能这么快见到。

　　他目光所触，是一个白衣背影。

　　一个只会在梦中出现的，让他永不会忘却的背影。那背影一如当初的清冷孤傲，当年的白衣剑客。

　　只是有所不同的是，那剑客已经不再佩戴剑了。因为，他的剑，在叶青这儿。

　　叶青默默地走过去，他还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阁下在看什么？”他淡漠着问。

　　果不其然，那人回头，是俊美冷漠的容颜，那双寂静得超然于世俗的眼睛颤了一颤。但是，却在下一刻便已经平静下来。

　　不因为其他的，因为叶青开口的那一句话。

　　叶孤城带着一丝审视，望着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的容颜，却全然不同的感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了，这个人.......比当年的他更像一个剑客了。

　　“叶青从未听说，幽灵山庄中有白云城主这一人物。”他的语气变得飘渺，不含一丝情感。

　　叶孤城沉默半晌，答道：“这世上已无白云城主，只有叶孤城。”

　　“是么？”

　　“你可还记得你的剑？”叶青取下背上的那柄剑，一圈一圈取下缠绕的白布，剑柄上飞虹二字跃然眼前。

　　“心中有剑，足以。”叶孤城道。

　　“那你可记得白云城？”叶青默然闭上双目。

　　“放下了......”他沉默许久，才道。

　　“那你......”

　　“可还记得阿青？”他睁开眼睛，眸子中满是涩然，甚至......带着几分期待与希冀。

　　叶孤城望着他，眼神透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从未忘过。”

　　叶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两年前，你为什么......会忽然消失？”

　　当时他带着叶孤城的遗体回了白云城，本想好好葬着，守着他一生。

　　却不想不过一夜，叶孤城的遗体便不见了。他听白云城的管家说从未见过任何人进入白云城。那时的叶青以为是有什么人与叶孤城有什么深仇大恨……偷了他的尸体。

　　所以他找了很久很久，江湖上四处寻找消息，苏少英也曾动用峨眉的关系网四处打听，当然，这是秘密的。

　　但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他以为，自己守不了活着的人，最后连他的遗体都守不了，打击之下，便毅然远走西域。

　　却不想，他果然在这里。

　　既然他在这里，既然他活着，那他为什么不回来见他？

　　他很想问，但他无法说出口。他想，叶孤城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叶青。”叶孤城深深地看着眼前的人，眼前的这个人曾叫做阿青。

　　“他不知用了手段，联系上了幽灵山庄的人。紫禁之巅，西门吹雪那一剑刺中了我的心脏，但是......他用自己的灵体为代价护住了我的心脉。”

　　“但是，他要我答应他，永远不要出幽灵山庄。”叶孤城道。

　　于是，眼前的这人愣住了。

　　他一直不明白前辈为什么会忽然销声匿迹，原来是为了救叶孤城，连灵体也消散了。

　　他忽然间有一种想要痛哭的冲动，但是，他不会。

　　现在他用着前辈的名字活了下来，他就是叶青，就应该成为他那样的人。

　　其实，叶孤城没有说的是，当叶青出现在他意识之中的时候，说的寥寥几句。

　　第一句是：“我救了你，但我会用灵体消散的代价换。”

　　第二句是：“你必须活着，但醒来后不能离开幽灵山庄半步。”

　　第三句是：“我救你是因为阿青，但我不让你见他，是因为你不配！一个连自己的心都不诚的人，不配让阿青诚于你！”

　　后来，他便醒了，醒来后他便待在了这个叫幽灵山庄的地方，一待便是两年。

　　他遵守约定没有出去，因为他知道，他欠的不仅仅是叶青，还欠了阿青一辈子。

　　他知道，阿青失去了他会怎么样，但他，不能也不知道该怎样去见他......

　　“叶孤城，我找了你很多年。”叶青说道。

　　“现在，我来幽灵山庄找你了，”他继续说：“所以，你跟我回去吧！”

　　叶孤城就这样定定地看着他，一语不发。他的心里或许动摇过，或许痛苦过，但是最后，他仍然留下了五个字：“对不起，阿青。”

　　一如当初紫禁之巅决斗，他留给阿青的最后五个字，依然是：“对不起，阿青。”

　　对于叶青来说，他只能说对不起，却不敢再向前走一步，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只剩下着渺小......

　　“叶孤城，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他冷冷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么一瞬间，两个人背后，都背负着一个叫失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