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七星谈》白银庄主

9、穿越的相救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总是盯着我看？？？”
　　回头看着奎宿，沈穆岚用极为克制的态度说话。
　　“这说明我关心你，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即使是骑着马，奎宿也一步不离紧随其后。借着“唯恐天下不乱三人小组”的煽风点火，奎宿现在有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时时监视沈穆岚的任何举动。
　　“那就多谢你的关心爱护了。”沈穆岚转过头，“麻烦请把眼神中的灼热气息给我压下去，我快要被你烤死了！！！”
　　沈穆岚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能接近奎宿，一旦靠近奎宿达到一米之内的范围，他就有种被人送进烤炉的感觉。如果不是因为这种不适感太过强烈的话，沈穆岚也不想如此。

　　不过，沈穆岚由于这种不适感而不得不采取的自我保护行为，在“唯恐天下不乱三人小组”的眼中，就有许多别样的含义了。
　　“喂喂！灰太狼啊！！大庭广众下，注意点！注意点你的举止！！！”
　　“是啊，是啊！小心被参宿讨厌了呢！”
　　“奎宿呵，还是用些比较婉转的方式吧……”

　　无视。
　　在此之前，沈穆岚一直都以为自己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典型代表，如今才真正的深刻理解了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所以，在这一路上，沈穆岚就不断地被奎宿“监视”，同时再加上某些人有意而为之的“拉郎配”，导致他经受着□□与精神的双重打击。
　　想到这里，不禁心中哀叹：什么时候才到目的地啊……

　　所谓的目的地，用小苗的话来说就是和召晋真人去碰头的地方。在遭到朱雀宫统领定彦追捕之后，大家不得已而走散。小苗费尽辛苦（虽然沈穆岚并不觉得他很辛苦），找到他们这些人之后，就放出他的神鸟毕方去找召晋真人了。
　　而就在昨天，他们刚刚离开基山不久之后，毕方带着召晋真人的回信出现了。原来召晋真人和胃宿和娄宿在一起，同时告诉小苗，大家在淑士国的王都集合。
　　“淑士国，也算是我们去找白虎仙人的必经之路。”小苗看完召晋真人的回信，评价说：“在那里等着……看来师父偶尔也会做出一个正确的决定啊，徒儿我真是太欣慰了。”
　　一想到召晋真人，不知为何，众人默然。
　　于是，驾马西行。

　　不过，既然当时小苗可以带着昴宿骑毕方鸟飞走，为什么现在大家不选择走“航路”，而要选择走费力又费时的“陆路”？沈穆岚不明白，就问了小苗。
　　“因为恐怕现在的天上，到处都布满了朱雀的眼线。”没想到，毕宿訾宇臻回答他。他扶了扶眼镜，感觉更像是个书生：“当时小苗带着我们从太真观逃走时，很快就有鸟群来追。当时来了一大片，各种各样的怪鸟都有，很难飞走。所以考虑再三，我觉得还是走山路比较好，而且树林丛生，也易于隐藏。”
　　沈穆岚不再疑问什么。毕宿訾宇臻，有这个书生做军师，无论是思考问题，还是做任何事总是很周到。

　　比如，此刻他背上弓箭，兴致勃勃地准备去找今天晚上的食物。估计前天他在那个地洞里，缴获了大量军需民用的物资。
　　本来奎宿也要一起跟去，但是考虑到“参宿看来不太舒服的样子”，他就毫不犹豫地“我还是留在他身边吧。”于是，三人小组就非常知趣的、浩浩荡荡地去觅食了

　　“他们还真当这是来野外旅行的吗？”沈穆岚不解地看着那三人离开。
　　小苗正在用毕方鸟生火，很快一堆火就热烈地燃烧起来。
　　“没关系啦，”拨弄着火堆，小苗轻松地说，“参宿沈穆岚啊，别总是绷着神经，会很累人的。”

　　听到小苗这么说，沈穆岚就躺在了地上。望着一眼被自己赶得远远的奎宿，沈穆岚陷入了沉思。其实他也很像放松自己的神经，可是该怎么放松呢？
　　为什么会莫名地穿越到一个自己不熟悉的世界里？
　　那些奇怪的、被遗忘的记忆，还有多少没有想起来？这些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记忆？
　　那个笑容阴险的人，那个笑容温暖的人，他们俩个人到底是谁？自己认识吗？还是认识自己？
　　那个行为诡异的奎宿，为什么总觉得他身上有火气？
　　还有，三人小组的误解，什么时候可以不要这样嘲弄自己？
　　这一件一件的事情，把沈穆岚原本脆弱的神经弄得疲惫不堪。

　　像是明白自己的心情似的，参水猿在没有被沈穆岚召唤的情况下，自己跑了出来。它蹭在沈穆岚的身边，舔了舔沈穆岚的鼻子，好像在安慰他一样。
　　望着参水猿那一双明亮而清澈的眼睛，沈穆岚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好多了。他仿佛看到有什么正透过参水猿的眼神，温柔而慈爱的看着自己。轻轻拍拍乖巧的参水猿，想把它收回去。
　　不知何处吹来一阵清风，夹带着草木们的窃窃私语。沈穆岚宛若被惊雷击中，猛地跳起来，拉起参水猿就跑。
　　他听到草木们在谈论着，一个快要摔死的男人。它们在为那个男人而惋惜，因为没有一株小草或者一棵树木能够去救那个男人。
　　沈穆岚顺着草木的指引，来到一处悬崖边。顺着崖边仔细搜索，果然看到一个男人趴在那里。如果不是他被一棵向外生长的悬木给拦住的话，他早就摔得粉身碎骨了。不过，他现在也随时有可能会掉下去。
　　参水猿见后，立刻激动地大叫大跳，似乎在向沈穆岚主动请缨。但沈穆岚敲了下它的脑袋，说：“你再这么跳两下，他马上就被你震得掉下去了！”
　　难得被沈穆岚责骂，参水猿明显很委屈，坐在地上缩成一团。沈穆岚叹了口气：“好了，你乖乖地不要乱动就是了，我会想办法把他拉上来的。”
　　望着那个男人，沈穆岚大声叫道：“喂！你还能坚持吗？”
　　“啊，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那人倒也很达观，“你要把我救上去吗？”

　　沈穆岚闭上眼睛，默默地体会着身体里那股不停翻滚的力量。他心里想：“如果那棵树可以伸长的话就好……”
　　正在这么想的时候，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顺着四肢，进入了他脚下的土地。然后，那股力量在土地里，找到了那棵树的树根。顺着树根，这股从沈穆岚身上源源不断地发出的力量，附在了那棵树上。沈穆岚望着这棵树，忽然意识到这棵树已经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了。
　　于是，这棵树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发生变化：树枝不断的伸展开，如同手指一样握住了那个人；树干渐渐地向上生长，眨眼之间就超过悬崖。最后，树叶交织着树枝，把那个人送上悬崖。
　　当这一切都结束了以后，这棵树又飞速的变回了原状。沈穆岚也感到那股力量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不过这时候，这股力量却变得十分微弱。

　　“喂喂！！怎么突然跑了！！！”听到奎宿的声音在吼道，“就算讨厌我，也没必要去跳崖吧？”
　　脚步声传来，看样子奎宿和小苗赶到了。
　　沈穆岚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觉得虚弱。脚一软，摔倒了陌生男子的怀里。值得庆幸的是，他这一次成功的没有再晕倒。那一刹那，他明白了一件事：隐藏在自己体内的某股力量，终于苏醒了，并且自己也能够逐渐开始操控和运用这股力量了。

　　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因为被刚才那阵巨大的震动所吸引，“唯恐天下不乱”三人小组刚好赶到！！！
　　“啊啊啊啊啊啊！！！！！！！”不用怀疑，这个女高音来自于三人小组长昴宿。
　　相对来说，其组员毕宿訾宇臻就冷静多了：“是不是因为奎宿逼得太紧，导致他……”
　　“参宿啊！！！”小槿急忙叫道：“就算奎宿再逼迫你，也是他真心喜欢你的呀！你怎么能对别人偷怀送抱呢！！”
　　遂批斗大会开始。

　　而沈穆岚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放弃任何反驳与解释。他明白此刻说什么都好比是一种掩饰。他只是很郁闷自己明明是来救人的，怎么现在变得好像是被人捉奸似的。

　　“喂……你没事吧？”陌生男子相当紧张，小心翼翼地抱着沈穆岚，就好像他是个玻璃娃娃。
　　“没事的没事的，他有习惯性晕倒的病。”小苗快步走上前，从陌生男子的怀里抱走沈穆岚，“只要让他睡一会儿，马上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奎宿非常紧张。由于不能太接近，他隔着一定的距离，对沈穆岚仔细地从头到脚仔细察看了一遍，就好像怕他身上少了根头发丝。
　　回头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男子：这个人一身布衣打扮，眉宇间却是英气逼人。所以，奎宿不禁满腹狐疑地问：“刚才发生什么事情？”

　　“他刚才差点从悬崖上摔下去，我把他拉上来了而已。”云淡风清的解释完，沈穆岚勉勉强强地站起身来。他实在是不习惯被人抱来抱去，他从骨子里就极其厌恶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
　　“呃，是啊……他刚才救了我呢。”这个男子也急忙作了些毫无意义的补充说明，“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噢？”奎宿明显不相信，转头看着沈穆岚，“你们隔了那么远，你怎么知道他在悬崖边要摔下去？”
　　沈穆岚挑起一根眉毛表示不满。一时间，心中萌生了一个恶作剧的念头：“放心吧，我和他之间绝对没有任何奸情。你大可不必为了一个陌生人而乱吃飞醋吧，相公！！！”

　　这下，沈穆岚的面前，齐刷刷地出现了一群大理石雕像。心满意足地看到这个结果之后，沈穆岚极度虚弱地趴在了参水猿的背上。
　　以参水猿的“智商”，似乎还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都呆若木鸡。但是，它一如既往地乖巧听话，甘当沈穆岚的肉垫。

　　最先“活化”的依旧是三人小组长昴宿，她万分激动地说：“你们听到没有！！！听到没有！！！他承认了！！！他承认了！！！”
　　“原来，”毕宿訾宇臻也立刻清醒，“原来他果然是喜欢奎宿的！！！”
　　“啊！！！”觜宿宓槿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难道之前的拒绝，真的只是欲拒还迎？”

　　头痛：这些人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奎宿，这个……都是你的错。”小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把那个陌生人摇醒：“我见公子气宇不凡，想请教公子大名。”
　　对方一怔，立刻恢复常态，笑道：“岂敢岂敢，在下岂敢说什么大名呢？就称在下商殷好了。”
　　“商殷么？”小苗微微一笑，刻意地走上前一步，其目的似乎是将众人护在自己身后。
　　沈穆岚隐约觉察到气氛有些微妙的压抑。小苗奇怪的举动引起了众人的不解。
　　“小苗，怎么了？”
　　“他没有说实话。”小苗伸手示意昴宿不可上前。
　　众人都很惊讶。
　　书生同志不知何时摇出一把扇子，问道：“小苗，何以见得？”
　　“他头上有一道紫气。”小苗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如此祥和贵重之气，怎么可能只会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
　　“在下的头上真有紫气吗？”商殷抬头看了看，“可是在下没有看到啊！”
　　小苗没有答话，微笑的眼神却变得凌厉了。
　　毕宿继续摇着扇子：“你没有看到，不代表没有。”
　　“可是我也没看到。”觜宿宓槿从书生背后探出脑袋，“而且，他看上去好傻……”
　　昴宿点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天地万物的通灵之气，凡人当然不可能会看到。但却不代表没有。”
　　停顿了一下，小苗又道：“说吧，你到底是谁！”
　　说完这些话之后，原本只是有些微妙紧张的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就连昴宿和觜宿宓槿也感觉出，小苗身上渐渐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气。
　　而在这个时候，有股强大的力量从身后推来。小苗感到自己被强烈地震动了一下。

　　回头一看，是趴在参水猿背上的参宿沈穆岚，在推小苗。
　　“好了……”难得听到沈穆岚也会用劝解的口气说话，“如果正如你所说，他真是个什么王公贵族的，现在都已经落魄到这个地步了，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他既然不肯告诉我们原因，那也就由他去好了。”
　　停了一下，他又说：“何况在这种荒郊野外的，能够相逢就是有缘的。说不定大家都还是同路的人呢。”
　　“没错，说得有道理。”毕宿訾宇臻点了点头，收了扇子，道：“我赞同。”
　　小苗还没有从刚才的震动中清醒过来。昴宿使劲地摇动他：“小苗小苗？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参宿……沈穆岚……”小苗喃喃地说，“你的力气真的好大呀……”

　　奎宿忽然插进：“岚，你保证你们俩真的是没有关系的吗？”

　　听到奎宿“如此亲热”地呼唤自己，以及看到他“如此深情”的望着自己，沈穆岚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差点从参水猿的背上摔下来。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三人小组在“热烈”地宽慰他：“奎宿啊，作为男人你不能这样小肚鸡肠的！！！”
　　“是啊是啊，奎宿，你看参宿他像是那种会红杏出墙的吗？你应该更加信任参宿才对！！”
　　“……”

　　只有沈穆岚自己明白奎宿的目的，奎宿依然还在怀疑他。为了表示诚意，沈穆岚特地让参水猿稍稍走近他，并用极其庄严的态度说：“我保证，我也只是刚刚认识他。”
　　“噢，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奎宿表情明显不信任沈穆岚。
　　“离我远一点！！”沈穆岚用尽力气吼道。
　　参水猿一口咬住了奎宿的手，因为他原本想借机想靠近他们。沈穆岚不禁心中哀叹：真是一点都不能放松。调整好情绪，转头问商殷：“对了，你要去哪里？”
　　“在下正要前往淑士国。”商殷说话总是彬彬有礼。
　　“那很巧啊。”沈穆岚的脸上难得一见笑容，“我们刚好也要去那里。”
　　商殷脸色微变：“不知恩公前往淑士国，有何贵干？”
　　“这个么……就说来话长了……”看到商殷脸上“真诚的好奇”，沈穆岚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了。

　　“啊，还不知道恩公的尊姓大名……”商殷一连心神往之的看着沈穆岚。“敢问恩公贵姓？”
　　沈穆岚回到“营地”——姑且可以将其称之为是“营地”的地方——坐在地上，指使着参水猿四处找水喝。大家知道他总是“体弱易倒”，所以已经习惯于不让他干任何的活计。他倒也很坦然处之，仿佛向来如此。
　　用奎宿的话来说，只要他别再常常昏过去就好。
　　“免贵姓沈。”沈穆岚打开水袋，“沈穆岚，肃穆的穆，山风岚。”
　　“噢，沈公子啊。”商殷点点头，“不知道沈公子哪里人氏？”
　　还没等沈穆岚开头，商殷又叹了一口气：“说来惭愧，像恩公那么高贵又俊逸的人，真的是世间少有。能够见上一面，实在是在下的三生有幸。”
　　沈穆岚正要虚情假意地说些客套话时，商殷又再叹了一口气：“唉，没想到如此谪仙一般的人物，竟然是在下的恩公！！！这真不知道是在下几时修来的福分！！！”
　　沈穆岚估计商殷后面还有话要说，决定等他说完了再说。但等他喝完两袋水，商殷却没有多说一句话。
　　“怎么了？”沈穆岚放下水袋，好奇地看着他。
　　“像恩公这样的美人，”商殷的脸上粲然一笑：“就连大口喝水的样子都很漂亮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商殷满是欣赏的神情，至少惹怒了两个人。
　　“你还说和他没关系！！！”奎宿暴怒的情绪不亚于被人叫做“灰太狼”。
　　“啪！”
　　一根碗口粗细的树枝，断在沈穆岚的手下：“商殷，你刚才说我什么？我好像没有听清楚你刚才说的话……”
　　他低沉的脸上，嘴角边挂着一丝可怕的微笑——那恐怖的气息一瞬间吓住了所有人。

　　“我早就猜到，”书生的眼镜泛着异样光芒，“他一定很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太漂亮……所以才警告你们千万别说他貌比潘安颜如宋玉沉鱼落雁倾国倾城……”
　　“小臻你果然料事如神啊！”觜宿宓槿依旧躲在毕宿訾宇臻的身后。
　　“没什么，男人的自尊问题。”
　　“小苗啊！！！幸好我当初没有把你打包送给他，否则亲妈我真是对不起你了啊！！！”昴宿心有余悸地抱着小苗，以防被暴风刮到。

　　“在下是说恩公是美人，”商殷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初见时，只觉恩公翩若惊鸿，遍身香馥，还以为是仙子……”
　　说完这一堆洋溢着华丽赞美之辞的话语之后，他还不忘回头询问了一下众人：“不对吗？”
　　众人在心里悄悄地为商殷默哀。沈穆岚时不时会爆发出惊人的小宇宙，大家对此都已经有了深刻的认识。
　　不过，当所有人都期待着沈穆岚暴走的那一刻，他竟然如同往常一样，昏倒了。

　　“美人？”
　　这个沈穆岚极其讨厌被用在自己身上的词语，触动了他的记忆大门。仿佛又看到那个笑起来阳光明媚的男人，同时耳边传来遥远的对白。
　　“身为一个男人，你难道不讨厌别人叫你美人吗？”
　　“为什么要讨厌呢？”他的笑容依然光彩夺目，“难道在天上地下之中，还能找出能与你我二人相比的美人吗？”
　　“哼！你这个自恋狂！”
　　“哈哈，要不，我把美人这个称号让给你，让你一人独享可好？”
　　“我才不要呢！”
　　记忆中，他把沈穆岚抱在怀里，目光如此柔情，他的怀抱如此温暖……可是沈穆岚却怎么也想不起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