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角》凭栏依水

4、第 4 章

　　她应该听从哥哥的话回俄罗斯继续念书的。

　　她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一个男人编织的情网真的那么有吸引力？怎么就网住了自己五年。

　　怎么就能让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五年。

　　脏，她TMD的脏，像个婊子，还想立牌坊。真TMD的可笑，真TMD的滑天下之大稽。

　　这一切怪谁，又能怪谁，全TMD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于是她逃了，逃了五年。

　　没去上学，没去工作。

　　她想过报复，然后又声泪俱下的去阻止家人对他的报复。

　　她怕，她投鼠忌器。她怕她丟楼家的人，楼家丟不起人。

　　那几年，被欺骗带来的噬骨的恨，差点逼疯了她。

　　最后，她选择了放下。

　　五年，就算全是演戏，也带了几份真心吧，她想。

　　放下吧，放过他，放过自己，就当从未遇见，从未爱过。

　　女人啦，就是心软。对自己爱过的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同时，又能在回忆曾经点滴的幸福时，放下屠刀。不管这种被现实的欺骗与回忆的甜蜜来回捅一刀，给把糖，再捅一刀，再给把糖，这种双重的折磨下，伤的多么体无完肤，千疮百孔。

　　到现在她还清楚记得，在她逃离的第三年，楼平像是再也忍不了啦，通过朋友的朋友给她发了封邮件。

　　信中说，文君深最近对他监控太严，他只能用此法联系她。

　　信中还说文君深明里暗里的帮助。说他好像生病了，说文君深把一半的财产留给了她，像是在准备身后事一样。

　　说了好多好多，就是没说他已离婚或者即将准备离婚。

　　那一刻，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想他离婚，可如果他真的离了，她就是彻头彻尾的破坏人家婚姻的第三者。不光可恨还很可恶。可恨可恶到应该让世人唾弃至死，方能罢休。

　　可如果不想他离婚，可不离，不离她将与他今生永无可能。

　　在可能与不可能之间，她想，孩子总是无辜的吧。

　　大人之间龌龊的过往，何必让一个孩子承担。

　　想起文君深的女儿，她又想起了在摩洛哥的那一个下午。那是她逃离的第二年。

　　那个下午阳光很好，她坐在广场的椅子上看天，她想看出同一片天空下，摩洛哥的天和中国的和俄罗斯的有什么不同。

　　正在她看的入神，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女孩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阿姨，你的眼睛真好看，像星星，也像大海。

　　楼安回神，看向女孩。那个两分钟前在对面的橱窗与她有过短暂对视的小女孩。

　　她报以甜甜的微笑。说了句:“你的也很好看”。

　　“真的吗？阿姨，我的眼睛真的也像阿姨的一样漂亮吗？”小女孩声音甜糯，笑容可爱，让人心软到一塌糊涂。

　　她和小女孩度过了愉快的十几分钟，然后一个女人出现了，文君深的老婆。

　　只见她手里拿着气球，喊着:“萱萱，你怎么又乱跑，妈妈……”在看清楚女儿旁边的人，她剩下的话卡了壳。

　　楼安可能和小女孩相处的太愉快，愉快到在她看到女人后甜甜的笑还在脸上。

　　待女人走近，小女孩奔向女人，甜甜的喊着妈妈后她才有所反应。

　　妈妈……？妈妈……？文君深的老婆！妈妈……？？？？

　　楼安脑子一片乱麻，妈妈…妈妈，像魔咒一样在她脑中回响。她来来回回看着女人与小女孩。然后盯住小女孩的眼睛，多么熟悉的一双眼睛，怪不得那么熟悉，原来，原来是文君深的孩子。

　　她脸色霎时变的惨白，手紧紧的攥住身下的椅子。

　　文君深的孩子，听无数遍都不及这当面一见。

　　女人拉着小女孩的手，笑着上前说:“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好巧啊”。

　　楼安注视着她一开一和的嘴，完全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只看到女人的嘴在开合，然后是一大一小紧牵在一起的手。

　　楼安在发抖，脑中一道声音一直在说:“她还来威胁我，还来威胁我，还带着他们的女儿一起”。

　　她声嘶力竭的向着女人的方向吼:“滚……”。

　　声音尖锐淒厉，激的广场上三三两两的人一下子顿住了脚步，全都向她们看过来。

　　女人显是没料到她是这种反应。愣了好几秒。看着明显过度激动还有些自残倾向的楼安，忙上前，不顾她的挣扎，把她紧紧的抱到怀里，柔声安慰起来。

　　事后，她们一起吃了个饭。相处的还算愉快，如果她们俩个全程沉默不算的话。

　　回家的路上，她想，正宫和小三，安安静静吃了个饭，期间还有甜糯的逗趣，相处的可不是愉快。

　　道别时，女人柔声说了句:对不起。

　　对不起？她没有什么对不起自己，显是自己对不起他。再说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

　　过了很多年，楼安还常常回想起摩洛哥的那个下午。还有那个下午偶遇的那个可爱的，一笑眼中带光的，甜糯叫她“阿姨”的女孩。

　　有时候，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也会坏心思的想，等有一天，小女孩知道了那个她夸眼睛像星辰大海的阿姨是曾经要抢走她爸爸的人，她会不会感觉恶心，会不会认为这双眼是她见个最恶毒最居心叵测最不怀好意的一双眼睛。

　　楼安又想，那个叫萱萱的小女孩应该永远都不会知道。

　　因为她的妈妈是那样一位充满智慧并且还善良的女人。

　　那一天，其实她想问一个问题，她想问:“你既然一直知道有我的存在，并且一直忍着，到最后为什么不忍了呢”？

　　事后，想想，真傻。问这干嘛呢？问了还有什么用呢？一切已经过去了。就算她有那么一刻要不顾及廉耻不谈道德，回去抢回文君深。可在那个相处还算愉快的下午，在女人柔软的怀抱里，在那一声声甜糯的“阿姨”中，也烟消云散了。

　　看完邮件，她关了电脑，她想不管文君深做这些出于补偿也好，愧疚也罢，都随他吧，她已经无力去计较。

　　天南海北，海峡两岸，只要她藏着，不主动出现，他就永远找不到她。

　　她以为就这样，就这样衣食无忧混吃等死到老，或者等那个男人腻了，不在满世界找她后。她可以找一份工作，嫁一个人，生一个也叫萱萱的小女孩，也像她那么善良可爱。然后幸福的过好下半辈子到老。

　　后来，她没有等到老死，她死在了去文君深墓地的车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