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偷天

23、你不配

　　气温逐渐回归舒适，闷热从这个城市转移，台风入境引来阵阵暴雨，暴雨伴随大风，这样的天气已经不适宜出门。

　　顾致筠坐在办公室里，西野设计工作室的牌匾随意的放置在桌子上，上面是木老师的题字，淡淡的看了一眼牌匾，没有波澜。

　　结束公司，这是她这个月的工作，负债、官司、被藤盛合作企业联合封杀，再到如今西野风雨飘摇的十二年，终于结束了。木老师说打破规则重塑灵魂，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做到，这把年纪了，突然迸发的任性，顾致筠眨着眼眸，缓缓笑了。

　　带上牌匾，合上办公室的门，落锁，离开得很洒脱。车子驶出商业区，往中心城区的CBD赶去，大雨依旧在持续。

　　沈氏集团的会客室，装潢比较现代化，不像很多大企业还遗留着上个世纪的风韵。顾致筠被前台安排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这次是冒然前来，也不太确定沈乙善愿不愿意见她。

　　“咚咚！”

　　“不好意思，刚有个重要会议，”沈乙善站在门口，身后的工作人员各自走开了，审视的看了一眼顾致筠，带着微笑。

　　顾致筠起身，略带歉意的笑道，“是我唐突了，沈总。”

　　气氛有些冷凝，两个人带着疏离的笑意和防备，沈乙善落座，坐在顾致筠的对面，端着咖啡小抿了一口，温热的杯沿，让她想起了今苏昨天给她泡的那杯咖啡，心口有了些暖意。

　　“顾总造访，是为何而来？”

　　她们之间，只有今苏，沈乙善的言语里含着敌意，顾致筠浅笑了一下，“冒昧前来，是想向沈总打听一个人的去向，我想知道她在哪里？”

　　沈乙善垂眸轻笑，神色嘲讽的看向对方，“顾总，好像没有资格向我打听。”下一瞬，心猛的缩紧，太清楚顾致筠在今苏心中的地位，放在腹部的手掌微握着，试图让自己镇定。

　　“七年前发生的事，我没办法为自己辩白，”做错了一步，后面每一步都是错的，顾致筠迎上对方的目光，“我现在想找回她，弥补她。”

　　四四方方的会客室，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冷空气下的黑色真皮沙发也透着寒气，两人互相看向对方，如同悬在墙壁上的立体油画。

　　顾致筠敛了下眉眼，她手上已经得到了今苏的地址，花了些金钱和精力得到的，今天来找沈乙善，归根结底是良心作祟。无异于说，从现在开始我要开始追求今苏，你看，我都与你直言不讳了，所以不能算作是抢。有些事情去归根究底，终究是丑陋不堪的。

　　视线慢慢变得虚空，沈乙善微张着唇，指尖不经意又触碰了一下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疼，第一次她们之间围绕着顾致筠吵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

　　你那么在意顾致筠，好，我就毁了她，毁了她的公司，毁了她的家人！

　　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时候软弱可欺的人，将水果刀捅进了她的身体，沈乙善捂着伤口，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冷静的拨打了急救电话，也是这一次之后，今苏的创伤应激障碍变得更加严重，记忆也开始变得混乱。

　　今苏变成现在这样，何尝没有自己一份功劳，沈乙善微微动了一下身体，昨天在A国，今苏摘下了那枚戒指，说以后想一个人，要和自己分手。

　　没有顾致筠，今苏不会爱上任何人，可现在，顾致筠要找回她，牙关轻颤着，沈乙善突然垂下了眼眸，她也许也得了病，明明那个伤口好了四五年了，怎么还会这么疼！

　　“七年，你不闻不问，弥补？用什么弥补？在丈夫病重的时候，恬不知耻的勾引自己女儿的同学，现在丈夫死了，又要回来弥补今苏，你能弥补她什么？公司倒了，照料一个老年痴呆症的婆婆，赡养父母，还有一个刚出来工作的女儿，更别说你们之间差了25岁！你能给今苏的只有拖累，你凭什么谈弥补！”握着拳头的手搭在沙发上，因着愤怒眼眸布满红色的血丝，沈乙善合上了眼眸，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过了。

　　顾致筠的表情淡淡的，已经做好准备迎接这么责难，这些话，已经算是温和的了，被苛责被咒骂被怨恨可以在道德上让人释放几分。

　　“我知道，她要什么。”

　　那么笃定的话语，落在沈乙善的耳中，心中被嫉妒占满，痛恨的看向顾致筠，她怎么就那么自信，今苏要的是她！

　　气氛再度陷入冷凝，沈乙善慢慢起身，“顾致筠，你不配。”

　　从会客室走出，助理已经在外等候，沈乙善顿住了脚步，心渐渐被恐慌占据，她想把今苏藏起来。

　　“沈总，赵勇已经到酒店了。”

　　订票还没说出口，助理的话将她拉回了现实，抬手揉了下眉间慢慢吐出心中的浊气，将飞去A国带走今苏的念头悄然收起来。

　　车子停在洲际酒店，赵勇的人已经在楼下等候多时，厢房的门由内打开，房间里的人起身相迎。

　　沈乙善的目光落在站在角落里的赵茴身上，出事以来，隐忍到现在终于见到了这个人，迈步正欲走向对方，却被赵勇拦住了去路。

　　“乙善，来，坐，”赵勇穿着改良过的中式唐装，带着金边眼镜，发丝已经全白，整个人透着威严感。

　　“赵书、记，”沈乙善淡笑，落座后，眼神再度觑了站立的赵茴一眼。

　　齐东也跟着落座，还以为老沈总和夫人也会过来，哪知道小沈总只身前来，单刀赴会，心底对她的敬意不禁又多了几分。

　　“还是叫赵叔叔，前两天和你爸妈吃饭，聊起了你，现在沈氏你一个人主理，建树很大，”沈乙善是他看着长大的，是个什么样的孩子他一直很清楚，要是自己的子女有她一半就好了。出事后赵茴第一时间来了电话，原本是想马上带着赵茴去沈家负荆请罪，可后来又被赵茴慢慢说服了，他总要摆脱沈家的束缚，这次，说不定就是个契机，所以他一直没有任何动作，令他惊奇的是沈家也毫无动静。

　　直到前两天淮北路的项目被检、举，直接闹到了纪、检、委，他才清楚这件事有多严重，福耀地产直接用淮北路的地皮一并提交了检、举资料，这种玉石俱焚的决心，令他害怕了。

　　“比不得赵叔叔，乙善不过是做些守旧的工作，”赵勇爱茗茶，房间里弥漫着茶香，沈乙善笑了笑。

　　“过来，”赵勇目光落在赵茴身上，香茗注入瓷杯，清淡的黄色，“给乙善斟茶！”

　　赵茴咬着后槽牙，走到茶台边上，双手端着茶盏递过去。

　　“跪下！”

　　听到大哥的呵斥，赵茴瞬间垮了脸，不可置信的看向大哥，明明只说道歉，现在居然还要来羞辱她！

　　他现在的处境岂是赵茴所能理解的，若是能修补这艘已经渗水的船，尊严算的了什么，只怪自己在那个位置呆久了，忘记处境，蚍蜉撼树不自量力罢了。

　　赵茴闭上了眼睛，咬着牙关，慢慢的跪下来，出了事，自己不过是大哥的弃子，在权力面前哪有什么亲情可言。

　　细细打量着赵茴，顾致筠的同学，不过看起来没顾致筠那么会保养，皮肤松弛，双目无神，即便没有任何表情，粉底也补不了脸上的沟壑。沈乙善浮出几许笑意，脊背靠在沙发上，一石二鸟，既报复顾致筠，又打击沈家，真是个好计策。

　　只是想不到顾致筠这种人，会结一个这么恨她的仇家，沈乙善倾身，慢慢叹息一声，拿起茶具给自己冲泡了一杯，茶盏是青色，很符合赵勇儒生的气质，小小抿了一口，抬眸称赞道，“赵叔叔的茶，果然都是精品。”

　　“乙善要是喜欢的话，我让赵茴明天送去府上，珍品难寻，沈赵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也弥足珍贵，”赵勇拎起茶具，给三人的茶盏再度添了茶水，后生可畏，他现在难以揣度乙善的想法，只能再度出言试探。

　　沈乙善压着眉梢，面带冷笑的回答，“若是弥足珍贵，赵小姐绑架我未婚妻又是何意？今苏是我的妻子，这件事不可能就此善罢甘休，沈赵两家的交情到此为止。”

　　站起身，眼眸看了下静坐一旁的齐东，“齐叔是一起走，还是留在这里品茗？”开战，意味着依附两家的人需要重新站队，福耀的项目只是第一击，只要耐心等待，赵家三振出局指日可待。

　　“赵大哥，告辞了。”

　　车子驶离洲际酒店，后座上的两人一时之间有些沉默，毕竟隔了一辈，到底有些生疏。齐东敛了下眉眼，轻声说道，“小沈总，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帮忙的，您只管开口，这次的事是我疏忽。”

　　“齐叔言重了，您已经帮我解决了那三个麻烦，”转念一想，沈乙善敲击了一下扶手，“倒真还有个事请齐叔帮忙，帮我查一下，赵茴和顾致筠之间有什么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