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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路窄 ...

  •   庄昭对待弟子一向采取散养策略,基础心法剑谱教完,一清净就清净半个月,只偶尔把徒弟们召集起来指点二三,组织几堂课,然后又把他们放回去自由发挥,充分贯彻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的至理名言。

      然而在这种特殊时期,即使是庄昭也不得不发挥发挥身为师尊的光热,最近几天日日在“幽篁里”之下授业讲学,这样一来,司华弦被谢存强制留在门派里的生活也不那么无聊了。

      是日晨,司华弦第一个到了“幽篁里”之下,平日里空空荡荡的雅室中放上了几排桌椅,倒也有几分学堂的意味。

      司华弦挑了个心仪的位置坐下,抱剑在怀,舒舒服服地倚在后排的桌沿上,眯着眼睛瞧着门外的竹林。

      这个清晨,有清澈的阳光,沁着翠竹味道的微凉空气,白衣的谢存,啁啾的鸟啼,雅室里特有的墨汁和木头的芳香……

      等等,司华弦猛地睁大了眼,顿时坐得无比端正。

      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她揉了揉眼睛再次望向门边,待看清那个不属于这里的人时,头皮一麻直接站了起来。

      身后的木凳和木桌撞得轰然一响,司华弦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她心里暗自嘟囔着真是冤家路窄,冤家路窄!

      司华弦扯起了一个纯真的笑,向着谢存清清脆脆地开口:“早啊,冤……谢……大,大师兄。”

      司华弦暗自把自己骂了百遍,你能不能冷静点,冷静点啊,对了,不要看他的眼睛,对,不看他的眼睛就好了。

      谢存看着眼神乱飘的司华弦,发自内心地轻笑了一声,语气也因这个笑而分外温柔:“早。”

      司华弦听着谢存偷偷上挑的尾音,心头仿佛被猫尾巴扫了一下,颤悠悠地,酥痒极了。

      司华弦深吸一口气,直直对上谢存的眼,那双眸子还是那么淡漠,温柔却疏远。

      这清清冷冷的一眼倒是让司华弦冷静了许多,她依然笑着道:“师兄来随便逛逛?”

      谢存正正经经地答:“我奉师尊之命,前来协助庄师叔授业解惑。”

      司华弦勾起的嘴角彻彻底底僵住了,他刚才说什么?开……开玩笑的吧?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要被谢存教?

      雅室里十足安静了一阵,同门陆陆续续地到了,他们见到谢存皆是又惊又喜,司华弦趁机混在人群之中,躲开了谢存的目光。

      庄昭最后一个进了雅室,谢存向他拱手致意,而后乖乖巧巧地站到了墙边,庄昭向弟子们宣布谢存的来意时,众人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唯有司华弦低着头苦着脸不知做何表情。

      一旁的仙姑捅了捅司华弦的手肘:“大师兄来,你不开心吗?”

      司华弦皱着眉头扯了个极难看的笑出来:“啊?哈哈,我开心啊,开心……”

      开心个头,司华弦悄悄看着谢存,心里涌上了一股复杂情绪,实在不能说谢存不好,只是她有太多把柄在这个人手上,而他皆摁下不提,不知是怀了什么心思。

      庄昭在前头仔仔细细地讲,谢存站在墙边认认真真地听,司华弦盯着谢存愣神,这些破事儿都重复多少遍了,一点不新鲜,也亏得谢存修为早已这般高深,却还能按着性子去听这么简单基础的知识,对于这点,司华弦是打心底地佩服。

      谢存注意到来自司华弦的注视,略晃了一下神,目光还是规规矩矩地落在庄昭身上。

      司华弦看着看着就觉得谢存一动不动的实在无趣,转而低头翻着手上的剑谱,以指为刃悄悄比划着陌生的招式,等司华弦兀自琢磨得差不多了,庄昭终于结束了言传,且吩咐谢存来做身教。

      谢存提着剑走到庄昭身边,下面的弟子发出了一阵极轻微的躁动之声,谢存向庄昭点了点头,转身又向众人行了一礼,已有仙姑紧紧捂了嘴不叫自己的尖叫声溢出。

      司华弦自顾自操练着招式,忽而听到一阵破风声,众人再也不抑制自己的情绪,齐齐发出惊叹之声。

      司华弦一抬头,就看见了谢存出剑的姿势,忍不住愣了一瞬。

      之前在镇上,谢存出剑太快,司华弦也没有心思去注意他的动作,如今谢存把复杂的招式拆解开来,一点一点做给他们看,倜傥稳健自不必多说,单就那个认真的神情,便叫司华弦的心跳跟着失了分寸。

      一套动作做完,谢存又将几个复杂的地方反复演示了几遍,众人的目光随着他的衣襟上下翻飞,待听到庄昭要他们出去演练时,众人甚至有些怅然若失。

      司华弦承认她方才也被谢存迷了心窍,可是她终究和别人不一样。

      终于轮到我了,司华弦一把抽出怀中剑,方才反复看过的招式浮现在她的眼前,她依着书上的样子极快极凛冽地出剑,一遍一遍速度愈加快起来。

      谢存在不远处帮同门修正动作,时不时赤手空拳站在原地要别人用新学的剑法在他身上比划,可怜的弟子们本来不敢朝大师兄动手,被逼无奈出了剑,剑尖却总是被谢存轻而易举地捉住,气急了猛捅一剑也被谢存极灵巧地躲开,演练之后谢存耐心地逐个安慰了一番:“招式既出手,就不要有任何顾及,即使遇挫也不要心急,稳住心思稳住剑,照常出手即可。”

      这边交代妥帖,谢存不知不觉就踱到了司华弦身边。

      司华弦一门心思完全放在剑刃上,对于谢存的到来浑然不知,谢存的衣袖被她挥剑带出的风吹起,谢存略笑了笑,引司华弦向他出招。

      司华弦是有一定实力的,顺势就与谢存战作一团,两人打得颇有几分高手过招的架势,司华弦的最后一剑被谢存用剑鞘格开,她笑眯眯地瞧着谢存:“师兄这是在做什么?”

      谢存握着剑鞘抵着司华弦的剑身,亦笑道:“不错,最后这一式手再抬高些就更好了。”

      不等谢存亲自动手,司华弦极自觉地把剑举到了令谢存满意的高度。

      谢存顺势离开了司华弦的攻击范围,点了点头:“很好。”

      司华弦缓缓垂了手,着实喘了几口气。

      待谢存走远了,司华弦才回过头去看他的背影,她好像知道每次见他时的那种复杂情绪为何了,于他,她一面想靠近,一面又想逃离。

      庄昭闲散惯了,连日授教不是他的作风,才坚持了二三日,就直接把挑子撂到了谢存的肩上,如此,倒能分外明了地看出司华弦这身随性劲儿是从哪里继承过来的。

      好在谢存是个极负责任的正人君子,二话没说就把这累人的活计给接了过来,临了还不忘关心师叔两句:“庄师叔且去修养一些时日,弟子定不辱嘱托,请师叔安心,万以身体为重。”

      庄昭对于谢存的信任比对自己更甚,听了谢存这番肺腑之言,他自乐呵呵地顺谢存铺好的台阶走下,一甩衣袖修养去了。

      最得庄昭“散”字真传的司华弦也有些挺不住了,师尊都跑了,她还在这杵着做什么……

      可是……她又十分不想在谢存心里的小本本上再给自己多添一桩光辉事迹,于是她只好愁眉苦脸咬着后槽牙继续在谢存的注视之下苟延残喘。

      有谢存镇场,诸位仙姑们对于求学的积极性空前得高,谢存往前头一站,众人的目光就通通应召一般聚集在他的身上,唯有司华弦在抬头与不抬头之间苦苦挣扎。

      她每每抬头,总觉谢存的目光不自觉地向她的方向瞟,以至于前头那人稍一错动眼珠,司华弦就脑中一白呼吸一窒,忙不迭地又把头低了下去;可若她低头,谢存温润到可以在严冬里暖手的声线又不断撩拨着她脆弱的神经,司华弦的额上似有鱼线牵连,而鱼线的另一头就拉在谢存的手里。

      司华弦简直悔不当初,如果她此前从未见过谢存,从未在他面前说过那些颠三倒四的话,她如今就也能同别人一样捡着这个温柔又强大的便宜师尊了。

      司华弦从不善于让自己长期处在神经紧绷的状态下,就如她愤怒到极点会笑,难过到极点会自动进入无赖状态一样,她压抑到极点,反而会突然放松,于是在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装了一段时间的孙子后,她忽而长舒一口气,在她本人都没怎么发觉的情况下以一个极为舒适的姿势倚在了后排的桌沿上,拽里拽气地抱着剑平视前方,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对她说,去他的,怕他干什么,爷才不装孙子了呢。

      这个举动成功地引起了谢存的注意——不,应该说是让谢存成功地找到了许久都没找到的司华弦。

      谢存持卷站在众人之前,语速如常,好看的眉眼却弯起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当司华弦从一时的意气中稍微清醒过来时,谢存已经眉眼含笑地将她望着了,隔空与谢存的目光相对,司华弦下意识闭了闭眼,不行,对方过于强大,稍一触及整个人都要被扯进他眸中的寒潭里去。

      可是当司华弦意识到这点时,谢存已经轻轻巧巧地堵住了她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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