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师兄的突然关心》枫才

4、皎皎

　　然而到了肉摊前，司华弦见了传说中凶神恶煞的胡屠夫，却不由得皱起了眉。

　　眼前人续着邋遢的络腮胡，头发乱糟糟地团在头顶，他坐在一把破摇椅上，看上去是有几分能手起刀落的痛快劲儿。

　　不过他目光呆滞，整个人瞅着眼前的一点地方，半天都毫无动静，司华弦忍不住绕过了他的摊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心！”谢存一把拽住司华弦，与此同时，方才还定住了的胡屠夫突然站起并举起了他手中的屠刀。

　　司华弦愣了一下，接着就十分尴尬地发现谢存正抓着她的衣袖，她忍不住伸手去拽:“那个，大……”

　　她一句话没说完，人已经被谢存拽到了身后，司华弦无奈扶额，干什么这是，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是那天差点被逼良为娼的谢存可爱一点啊。

　　司华弦这头还在胡思乱想，谢存那边早已冷了眼神，冷了语气:“昆吾门谢存。”

　　胡屠夫反应了几秒，手缓缓松了，屠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跪在谢存脚下，伸手要抱谢存的腿，却被谢存后退一步闪开了。

　　胡屠夫扑了个空，以手拄地低头哀嚎:“道长救救我吧，道长求您救救我，救救我！”

　　司华弦心道奇怪，那天她在客栈听了一耳朵，说是胡屠夫和妖人发生争执，结果惹了一群妖人，后面呢？后面发生什么了？总不会给妖人们打了个折，送了几块肉就把这事儿给了了吧？

　　妖人有这么好说话？要这么好说话的话，他们就该归官府管，而不需要仙门坐镇了。

　　思及此，司华弦脑中有个非常不好的念头产生，她正要出言提醒谢存，就见跪在地上的胡屠夫缓缓抬起了头，那双眼血红，司华弦看得心中咯噔一声，就说嘛，惹了妖人还有命在？

　　她反应极快地出手想要把谢存拉回来，然而谢存的反应更快，眨眼之间他腰间佩剑出鞘，只见一道银光，地上跪着的人倒下就再没半点动静，那人一点点缩小，渐渐长出了鳞片。

　　司华弦看得目瞪口呆，早闻倚棠君大名，却不知他武力值有这么高，事发突然，他竟连身形都未动，司华弦连他怎么出的剑都没看清。

　　怎么那天在街上他就那么一副小媳妇儿样了？司华弦百思不得其解。

　　“师兄好快的身法。”司华弦笑道，这是发自内心的赞美。

　　谢存挑了挑眉，眼中波澜不兴:“你不知道这本来就不是胡屠夫？”

　　“我怎么……”司华弦一阵惊讶，却见谢存的目光不自觉地向那肉摊上挂的肉瞥了一眼，她有些僵硬地同他一起转头，脑中想明了事情原委，一阵惊悚恶心，“胡……”

　　司华弦抖着嗓子迅速转回了眼，罪孽罪孽，妖人果真是名不虚传的阴险狠辣。

　　谢存见状迅速挡在了肉摊和司华弦之间，用手轻轻遮了遮司华弦的眼，语气温柔却有些不自然，像是在紧张一般道:“都过去了，愿逝者安息，你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的。”

　　司华弦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谢存说了些什么她并没有听清，她只是一心想快点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

　　谢存见司华弦脸色不太好看，知道她是受了惊吓，于是没有再多说话，只默默地走在她身边，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两人走了不到十步，祸端从天而降。

　　早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司华弦冷哼一声，怀中抱着的剑迅速出鞘，司华弦提剑上前，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开战。

　　谢存亦出剑相迎，他看着司华弦坚定的背影，唇角勾起了一个微妙的弧度。

　　伤天害理之徒，不值得怜惜，司华弦格了面前妖人一招，手中长剑一转，直接捅入妖人腹部，剑法极快极凛冽。

　　“唔……”司华弦抽剑而出的同时，右臂一阵疼痛，仿佛骨头正在从内部裂出条条细纹一般，她疼到右手完全不受控制，手指一松，长剑落地，司华弦捂着右臂单膝跪倒在地，她疼得连心脏的跳动都加快了些许。

　　这是……怎么了……

　　司华弦咬着牙想站起来，可是蚀骨的疼痛折磨得她全身无力，四周妖人见状迅速攻来，谢存猛地睁大了眼，手中一道修为打出，金光窜到妖人中间迅速炸开，溅落的点点火星在司华弦周围形成了一层结界，结界里的司华弦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四周，嘴唇极白，显然已有些受不住了。

　　谢存没来由地一阵心急，手中招式又快了些许。

　　司华弦咬着手指，拼命伸手摸到了佩剑，再抬眼时，谢存已经砍倒了所有妖人，正急急向她跑来。

　　司华弦眼见着自己身边有个妖人诈死，谢存也正要经过那妖人身边，情急之下她忍着剧痛出剑，把那个想偷袭谢存的妖人一剑捅穿，可那剑仿佛是捅在她自己身上似的，虽然妖人已经倒下了，可她右臂的痛又剧烈了一些，方才只是骨头碎裂的痛，如今连皮肉都仿佛在被千万只手所抓所撕，司华弦跪都跪不住了，直接捂着胳膊一头栽在地上。

　　谢存这些年所有惊恐的神情似乎都用在了今天，用在司华弦了身上，他着急地单膝跪在司华弦身边，把她拉起抱在怀里，轻轻掰开司华弦紧紧箍在右臂上的手指，颤抖着挽起司华弦的衣袖，那天被妖人挠伤的地方已然结了痂，只是那伤口处盈着一点蓝光，忽明忽灭，看上去十分不妥。

　　谢存眉头紧皱，他抬起手拢在司华弦的伤口上，不断输出修为去与那一点蓝色邪光抗争。

　　好在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解决，那蓝光很快就不闪了，谢存感觉怀里的司华弦松了一口气，他也跟着缓缓吐了口气出来。

　　司华弦抹了把额角渗出的冷汗，忽然觉得身上不痛原来是这么舒适而幸福的一件事，她一抬眼就对上了谢存紧盯的双眸，司华弦愣了一下，不会吧，她竟然看到了倚棠君眼中出现了除温柔和冷漠以外的神情，这种神情好像是叫着急或者是叫担心来着的……

　　司华弦不自觉地错开了目光，然而视线所及皆不堪，她，竟然，衣衫不整地躺在了谢存的怀里！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司华弦直接坐了起来，顺便还手脚并用地向远离谢存的方向挪了挪。

　　然而谢存的目光一刻都不曾从司华弦身上移开，司华弦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正在被审问的囚犯一般，正欲出言活跃气氛，谢存就先开口了:“伤，是那天受的吗？”

　　司华弦被他看的莫名心虚，胡乱硬气道:“哪天？什么伤？我……”

　　说着说着，司华弦就低头看到了自己的右臂，想起来那天那个属猫的妖人，想起了那天谢存差点被逼良为娼的场面，心虚是真的心虚，想笑也是真的想笑，司华弦一脸哭笑不得地回道:“嗯，那天不小心被妖人绑回老巢了。”

　　司华弦说得随随便便，好像在说那天吃了什么一样寻常，谢存的心却忽地提了起来，司华弦的散漫态度勾得他怒火中烧，可是同时出现的情绪还有自责，于是谢存咬着牙，语气生硬而不善地脱口而出:“对不起。”

　　司华弦愣了，她第一次见到有人道歉能道歉得这么硬气的，这语气换成去说“受死吧”刚刚好。

　　谢存说完后也愣住了，他不是故意这样愤恨的，他只是担心，非常担心，特别特别地担心，又特别特别地自责，所以……

　　谢存皱了皱眉，他有点不像他自己了，在经历了那么多以后，他自以为自己已经能把情绪控制得恰到好处，波澜不惊，可是这所有的一切熟练都在司华弦的面前溃不成军。

　　“对不起，”谢存垂了眼，声音软了下去，“我那天不应该走的。”

　　司华弦挑眉看着谢存，这位哥怎么回事？这情绪一阵一阵的，变脸呢这是？

　　“哈哈，那个，”司华弦坐在地上有些尴尬地玩着自己衣摆，“你应该走的，应该走的。”

　　不走干什么？当场告诉她他是倚棠君谢存？让她清醒地认识到她偷跑出来的时候被大师兄撞见了？然后顺手把她抓回门派治罪？不要了吧，好歹他走了她还能多过两天舒坦日子。

　　司华弦心里嘟囔了一阵，一抬眼就瞧见了谢存冷冰冰的一张脸，脸虽冷着，但那双眸子里的神色极精彩，有愤恨，有恼怒，有担忧，甚至还有点弱弱的受伤感。

　　司华弦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她这才意识到她正在面对的人是谁，她有多少把柄握在这个人手上。

　　于是司华弦沉默了，目前为止能让司华弦沉默的，全天下恐怕就只有谢存一人了。

　　谢存听了司华弦的话，心里莫名有些堵得慌，他实在是有些失态了，稍微闭了闭眼，谢存缓缓站起身，向司华弦伸出一只手，目光像往常那样温柔又疏远。

　　司华弦神差鬼使地握住了他的手，放心大胆地让他把自己拉了起来，然后恍然回神，迅速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略微低头道:“多谢师兄。”